第29章 就算一路上偶尔会沮丧,生活是自己选择的衣裳(1)

作者:风声晚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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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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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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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878字

盛夏的考研成绩出来时,叶光明也觉得很开心,便把她带回家见父母。


叶光明家在一个离省会城市很近的县级市,父亲是公务员,母亲在电力局上班,家里有两套房子,在同一个小区,一套房子他们现在住着,另一套,说是留给叶光明结婚用的。小区的档次在市里排名前三,算起来,他们家条件不错了。


盛夏第一次上门,知书达理的叶家父母热情招待了这个温婉可人的准研究生媳妇儿,准备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带她逛街逛公园熟悉市里的情况,甚至委婉表达出将来等她毕业,他们能帮她联系一份稳定的好工作。


这样热情的准公婆,谁遇上都会觉得满意。盛夏也很开心,她甚至可以想象将来她和叶光明结婚后,两人下班了就去公婆家吃饭,吃过饭在小区散步,然后回家,周末一家四口可以在家玩玩麻将,节假日自驾出游,生活里充满着温馨和幸福。


临走时,公婆给她一个厚厚的红包说是见面礼,然后半开玩笑地说,下一步应该让叶光明去她家见家长了。


盛夏面不改色地应下来,转身却觉得为难。


她知道这一天总要到来的,她不可能瞒妈妈一辈子。上次回成都实习,妈妈以为她在大学里一直没谈恋爱,还让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刚从浙大毕业的富二代,偏偏那个富二代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晕,竟然对她一见钟情,她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妈妈接受她不喜欢他这个现实。


虽然妈妈一直要她嫁一个有钱人,也一直要她回成都工作,不愿意她留在外地,但她相信,只要是她真正喜欢的,是能让她幸福的,妈妈就算一开始不能接受,最终也会同意的。


6月,考研复试成绩出来,盛夏毫无疑问考上了。她趁着喜事在身,妈妈心情不错,便带叶光明回了家。


回家前,她给妈妈打预防针,说会带一个朋友回来。妈妈再傻也懂她的意思,第一反应便是询问这个“朋友”的各方面条件,但盛夏卖了个关子,说等见面了再详谈。


两人回家那天,盛夏妈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叶光明表现不错,准备了一套一线品牌的护肤品,又买了一个装满昂贵水果的漂亮果篮,赢得盛夏妈妈开门时的满脸喜色。


饭桌上,盛妈妈跟叶光明聊家常,问到他的家乡、父母职业、他现在的工作,以及之后的打算,叶光明都老老实实回答了。


盛夏在旁边不时帮腔,努力把叶光明的情况描述得更好一些,更接近妈妈的期望一些。一顿饭她吃得心惊胆战,生怕妈妈不满意,当场甩脸子,又怕叶光明说错什么,或者嫌妈妈太过于市侩。


好在两人的表现都不错,叶光明大方得体,妈妈彬彬有礼。


晚上,叶光明住盛夏的房间,盛夏跟妈妈睡。


她以为妈妈一定会评价两句,但直到两人洗漱完毕,关灯睡觉,妈妈也只说了几句日常对话,半个字不提叶光明。


她越这样,盛夏的心反而悬得越高,关灯很久了,还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果然,不知道过去多久,她以为妈妈已经睡熟了,妈妈却突然开口说:“这个男孩子不适合你,还是趁早分手吧。”语气平静得像是说这款面霜不适合你,还是趁早换一款吧。


盛夏坐起来,靠在床头,柔声说:“妈妈,可是我很爱他。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就是最幸福的事吗?”


“光有爱情,是无法支撑两个人过一辈子的。如果有一天爱情消失了,你需要别的东西撑下去,假如那时候你有钱,至少不会撑得太辛苦,姿态不会太难看。而且,谁都看得出来,你爱他远远超过他爱你,这样将来你会很辛苦。”妈妈背对着她,声音里有母亲特有的慈爱。


“你怎么知道我会辛苦呢?再说,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我们一辈子都很相爱呢,万一将来他爱我更多一些呢——就算我爱他多一些,我也不介意。为什么要为了将来还没发生的事,而放弃现在能够把握的东西呢?”盛夏努力想说服妈妈。


“他说他们家将来能帮你在他们那里找工作,是吧?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你离我那么远,如果哪天我生病了,或者发生意外了,也许你根本来不及见我最后一面。我不想死的时候都没有人给我送终。”明明是那么残忍的话,妈妈却说得那么平静,好像她谈论的根本不是她自己一样。


盛夏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她躺下来从身后抱住妈妈,父亲去世后她便和妈妈相依为命,她怎么舍得妈妈伤心:“妈妈,你别这样,如果将来我真的去那里生活,也会努力给你买房子,把你接过去,好不好?”


“我的家,我的根,我的朋友,我的生活,都在成都,我是不可能离开的。夏夏,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坚持,你们必须分手。不早了,睡吧,明天你就送他回去。”


盛夏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力再说什么。从小到大,妈妈都是绝对的权威,妈妈下的决定她根本无法反抗。小时候即使她再想出去玩,也必须乖乖去学唱歌跳舞,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很想和好朋友报同一所高中,却听从妈妈的意见念了另一所高中,上大学时她想学心理学,妈妈说女孩子学师范类专业更稳定,她也只得听从,最后还被调配到她并不喜欢的历史专业来。


没有妈妈的时候,她总是目标明确一往无前,但一旦有妈妈在,她永远只能做那个听话的乖女儿,永远无法挣脱母亲的束缚。


第二天,盛妈妈客客气气地同叶光明讲,她有点事要出门,就不招待他了,欢迎他下次再来玩。叶光明不知所措,出门就问盛夏:“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惹阿姨不高兴了?”毕竟是未来的岳母,他可不能第一次来就把人家得罪了。


盛夏只能告诉他,妈妈觉得他家太远,舍不得她将来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有些抵触情绪。


叶光明不太相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交通这么发达,火车汽车飞机哪一样都方便,远什么远啊。哎,我说,你没跟你妈说过我是哪儿的人啊?她怎么现在才来嫌远,早干吗去了?”


盛夏不敢告诉他,她以前从来没跟妈妈提过他俩的事。


“慢慢来吧,她总会接受的。”她好像是在安慰他,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就在盛夏忙考研忙见家长的时候,沈新绿一直忙着带团。她的实习很简单,就是在远阳旅行社带团,她将来的工作也很简单,继续在远阳旅行社带团,不用担心,但也没有惊喜。


带近郊的团带多了,她觉得很无聊,就跟杜思远提出想换条远点的有意思点的线带一带。正巧向东阳家里有事忙得走不开,她便接手向东阳的活儿,替他带一次奇安大峡谷。


去大峡谷需要坐八个小时的车,加上路上在高速路服务区停车休息的时间、吃午饭的时间,虽然早上五点半就集合了,但等开到奇安县时,时间已经到下午四点了。


车子下了高速进入奇安县城,又从县城出来开始爬山路,沈新绿在车上又是唱歌又是讲笑话,早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这时候只剩坐在前座发呆的劲。


大概司机也很累了,所以当路边一个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时,他尽管猛打方向踩刹车,却还是跟那个东西撞上了。


一车昏昏欲睡的人都吓醒了,司机赶紧停车下去看,被撞的是一头小牛犊,倒在车子左前方,身上看不出伤。沈新绿也跟着下车,刚站到小牛犊面前,四周就有好些人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是小牛犊的主人,操着一口方言很激动地讲了一大串,沈新绿没太听懂他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那意思无非叫司机赔他的牛。


司机是个老司机了,开车经验很丰富,从未出过交通事故,所以这会儿也有些蒙。就在他呆呆地盯着小牛犊时,那牛突然挣扎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两三步便窜到了马路对面的田地里。


司机大喜过望:“看,你的牛没事,它好了!”


牛主人不干,站在车前拦着司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说它现在没事不代表等会儿没事,万一车子走了之后他的牛又突然死了呢,他要司机必须赔钱,五千块,一分都不能少。


车上的游客这时候也都下来了,纷纷表示牛主人太黑了,分明就是敲诈。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当地村民这时候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这钱,必须赔。


沈新绿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这里的人对牛很看重,也知道一头牛确实值些钱,但这头突然冲出来的牛,怎么看怎么像被人故意赶过来的,就这么赔五千块,她确实替司机不值。


她看司机哭丧着脸的样子,于心不忍,便去跟牛主人交涉,希望能少赔一点钱。牛主人欺负她是个小女生,凶巴巴地操着方言冲她吼,她艰难地捕捉他句子里的信息,听得脑袋都大了,加上本来就很累,最后彻底没耐心了,也大声吼回去:“能不能说普通话呀?你们是故意讲我们听不懂的话方便敲诈是吧?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周围的村民都围上来在她耳边七嘴八舌地说着,有人为了让她听自己讲话便去拉她的胳膊,她以为这是要打架的阵势呢,反手一挥……事态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游客里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问清事由之后劝说牛主人把赔偿金降到了三千五,然后一脸天大恩惠的表情,叫司机给钱。


想着车上还有一车筋疲力尽的游客,为了顺利完成这趟旅程,司机虽然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把钱付了。


付钱之后,那些挡在车前的村民才散开。沈新绿上车,长舒一口气坐下,觉得胳膊和脖子都有些痛,也没在意,等到了入住的酒店照镜子,才发现那些地方有伤口。


她第一次带这么远的线,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当时被一群陌生人围着时,她是强撑着没哭的,可现在松懈下来,只觉得委屈。她可怜巴巴地摸出手机给杜思远打电话,杜思远才刚问了一句:“累坏了吧?”她就哭了出来。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杜思远担心得连夜驱车来找她,后面几天的行程,团里就多出一个人,没人知道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团友竟然是旅行社的老板。


从大峡谷回去,杜思远就不让沈新绿带团了,他的理由是,当导游本来就辛苦,常年在外面跑,不可避免会有一些突发事件,会遇上各种危险,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还是不带团的好。


沈新绿最讨厌别人安排她的人生,替她做决定,但这一次,她选择顺从。她带了这么久的团,也觉得腻了,甚至由于带团,对旅游的热情都降到冰点,如果真的换一份工作,也不是坏事。


而且她也不想让杜思远失望,更不想让他时时为她担心。


这个世界这么大,有几十亿人口,却只得他一个人如此爱她,担心她,为她着想,她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


只是她有些迷茫,不知道如果不做导游了,她还能干什么。


这时候离毕业已经不远了,周围很多人都已经签了工作,不管好坏,至少不至于一毕业就失业。宿舍里覃覃签了,盛夏考研了,彭小鱼根本不用操心工作的问题,沈新绿就这么突然有了危机感。


杜思远说他可以帮着想办法,沈新绿不同意,她不想事事都靠他,这种时候,她还是想自己出去闯一闯。


她做了简历,开始跑招聘会,一个月里把c市市区几个大学的招聘会跑了个遍,却只有招销售的公司肯要她。


就在她忙着找工作的时候,妈妈给她打电话了。


原来是哥哥要结婚了,妈妈希望她能回去一趟。


自从沈新绿不问家里要钱之后,妈妈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客气了很多。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妈妈也从来没提出要她回去,这次难得借哥哥结婚的机会提出来,她便同意了。


其实她偶尔也会想知道家里人过得好不好,他们对她再差,到底是她的至亲,她不可能完全不关心。


沈新绿跟杜思远打了声招呼,便买了张火车票回家。因为是哥哥结婚,她准备了一笔钱,钱不多,但都是她带团的时候存下来的,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很久没回家了,这次回来,看到家里因为喜事打扫得干干净净,张灯结彩的,沈新绿也觉得开心。晚饭是妈妈亲自下厨做的,沈新绿更是受宠若惊,她会做饭之后妈妈几乎就没在她面前下过厨了。


未来嫂子是邻镇的,长相普普通通,人很瘦,打扮时尚,看得出来哥哥很喜欢她。妈妈应该是拿哥哥没办法,才最终接受了这个她并不喜欢的媳妇儿。


吃饭时,嫂子对沈新绿很感兴趣,不断地向她提问。


“大学好玩吗?


“听你哥说你在大学里打工,挣了不少钱?


“你那个包挺好看,多少钱买的?


“你的手表很贵吧?男朋友送的?


“对了,我听说你有个开旅行社的男朋友,怎么没带回来?”


沈新绿无力招架,只得加快吃饭的速度。


饭后,沈新绿洗碗,妈妈跟进厨房和她聊天:“你和那个杜思远还在谈恋爱?包和手表都是他送的吧?”


沈新绿含含混混地“嗯”了一声。


“你哥要结婚,家里缺钱,让他拿点出来。不然咱家的喜事办得不上台面,你也没面子。”


“我那儿存了点钱,打算拿出来给哥做贺礼。”


“你?存了多少?”


“五千。”沈新绿一狠心,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供了出来。


“五千够什么,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物价吗?你嫂子那个人又爱面子,什么都要挑好的,你至少得让杜思远再拿四万块钱出来。”妈妈显然根本瞧不上她的全部财产。


“四万?你是想不出钱,全让他出呀?咱家又不在市区,本来也只有这样的条件,办场婚礼不就是请客吃饭吗,两万块足够了吧?”沈新绿没想到妈妈还是老样子,或者说更过分了。


“你是想让你嫂子娘家瞧不起你哥啊?还是想让她嫁过来就骑在我头上?你给杜思远打电话,这四万块钱他要是出了,我就认他是我女婿,要是不出,你俩趁早掰了。”妈妈扔下这句话,转身出了厨房。


沈新绿一边洗碗一边冷笑出声,女婿,她自己还没往那么长远的地方想呢,妈妈倒是打算四万块钱就把她卖了。


真是无药可救。


洗过碗,沈新绿把杜思远送给她的那个包腾出来,作为礼物送给嫂子,又把存了五千块钱的卡给哥哥:“哥,这里有五千块钱,算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祝你新婚快乐。”


沈初槐快结婚了,心情不错:“新绿,你真是出息了,还没毕业就能挣这么多钱,谢谢。”


沈新绿不想多说什么,借口累,回了房间。她那个不能称之为房间的房间因为她长期不在家,堆满了杂物,她勉强把床收拾出来,其余的地方就懒得管了。


反正她也住不了多久,并且以后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沈新绿还没起床,妈妈就坐在她床边催她:“你给杜思远打电话了没?”


她心里发凉,努力装作没睡醒的样子:“还没呢。”


“快打,你哥和你嫂子今天就要去订酒席,我们得拿到钱了才能决定订哪个档次的饭菜。”


“咱家是什么条件,就订什么档次呗。”沈新绿用枕头蒙住脑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为家里考虑?手机拿出来,我跟他说。”妈妈有些生气了。


看糊弄不过去了,沈新绿干脆爬起来:“行了行了,我自己跟他说。”说完换了衣服,踩着拖鞋去门外打电话了。


她把电话拨给了覃覃。


覃覃听她讲完来龙去脉,问她:“那你怎么想的,会给他打电话吗?”


“肯定不会啊!”沈新绿激动地说,“我哥娶媳妇儿凭什么让杜思远出钱,他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妈只见过他一面,还对他那么不客气,我无论如何不会让她欺负他第二次了。反正我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也算仁至义尽了,待会儿趁他们不注意,我就偷偷溜掉,看她找谁要钱去。”


她明明讲得很悲惨,但覃覃竟然笑了:“妹妹,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维护杜思远呀,加油,我看好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