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散伙那天会是什么场景？沈新绿想象了一下，觉得心里酸酸的。嗯，趁一切还来得及，她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大学，好好享受自己的青春，不等结束时徒劳无功地伤感。

表演结束后，随人群走出礼堂，叶光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先跟彭小鱼打招呼：“我听说有你跳舞啊，怎么今晚没看见你？”

“嗯，我退出了。”彭小鱼明显对他没什么热情。

“盛夏，没想到你跳舞跳得这么好，唱歌也唱得好，才女啊。”他又跟盛夏打招呼。

“只是过得去而已。”盛夏尽量让自己露出平常的微笑，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好在无人注意到。

“沈新绿。”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一群人都下意识回头，看见那个给沈新绿送花的男生走了过来。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沈新绿心里暗叫，完了完了，这下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嘿——”沈新绿挤出一个犹犹豫豫的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还喜欢吗？”他问，语气熟稔得好像他们俩已经认识很久了。

“挺漂亮的。”她客气地回答，答完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撇清关系，“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杜思远。”

“小绿，把花还给人家。”顾骁突然闷闷地说。

“啊？噢。”沈新绿不想顾骁有什么误会，赶紧把花递出去，“谢谢你，不过——”

“你别误会，我送这花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她两手空空站在台上不太好看，随手送的。”杜思远打断她，眼睛看着顾骁说。

一阵沉默，气氛不太对，好在我们还有彭小鱼，关键时刻她跳出来道：“顾骁，你带了dv怎么不早点出现啊？刚才盛夏跳舞我用手机录的，录得累死了，效果还不好。”

“跳舞那段我录了，还被旁边的男生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以为我对盛夏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敢！”沈新绿狠狠捏顾骁的胳膊，捏得他龇牙咧嘴的，又要努力忍住不叫出声来。

气氛瞬间轻松了很多。

“先走了，各位，拜拜。”杜思远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本来想告诉沈新绿，他来参加彩排时正巧见到她在唱歌，于是跟旁人打听了她的名字，特地定了不太好买到的淡绿色绣球花束送给她。他也没想太多，就是下意识地想送花给她，也许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傻乎乎的总爱一个人发呆的女孩子很可爱，又或者，什么意思都没有。

不过他没料到她旁边会站着一个男生，看他的目光充满敌意，好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竖起浑身的羽毛。

他没兴趣当那只试图捉到小鸡的老鹰，这种幼稚的游戏，还是留给他们这群青春正好的小年轻吧。

那天晚上，顾骁没有回学校，而是在c大外面随便找了个快捷酒店。沈新绿陪他办入住，总觉得前台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们俩，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她当着前台的面对他说：“一会儿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回宿舍吧。”

“这么晚了，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回去，等我收拾收拾，我送你。”

看，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新绿微微挺起胸膛，在心里偷偷对前台说。

进了房间，关上门，顾骁突然转身将沈新绿抵在门上：“小绿，你知道刚才我有多想揍那个什么杜思远吗？”

这样暧昧的姿势让沈新绿有些害羞，她垂下眼帘：“不就一束花吗，你真小气。”

“我什么事都能大气，唯独在你的事上，我就小气了，怎么着？我讨厌别的男生接近你，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她条件反射地抿紧嘴唇抵抗，他也不着急，而是耐心地一下下轻轻吻她，吻到她逐渐放松，忘记了抵抗，再用灵巧的舌头一点点撬开她的唇齿，最后长驱直入。

这是一个长长的吻，吻到最后顾骁先离开她的唇，她才慢慢清醒过来，然后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舍，竟然很投入，竟然丝毫没有上次的反感。

这次换她不得不承认，接吻真如彭小鱼描述一般美好。

“小绿。”他将嘴凑到她耳边，轻轻喊她的名字，呵出的气钻进她耳朵里，痒得她忍不住轻轻发抖。

“你的耳朵……好可爱……”他含混不清地说，又温柔地吻她的耳垂，然后用舌尖一点点舔她的耳垂。一种又痒又酥麻的感觉升起来，迅速传遍全身，她闭上眼，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

他打横把她抱起来往床走去，两步便迈到床边，将她温柔地放下，又一抬胳膊脱掉自己的恤，然后覆在她身上，有些着急但又努力按捺着吻她的脖子。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沈新绿突然想起彭小鱼脖子上的丝巾，赶紧用手推开他：“不要……会留下印子的……”

“乖，我轻点，不会的……”他抓过她的手温柔地吻，又将唇落在她的脖子上。

他脱下她的连衣裙时，她有些害羞，下意识地抓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他一点点把被子往下扯，露出她的上半身。她紧张得闭上眼睛，却发现他半天没动静，悄悄睁开眼，看见他正专注地打量着她穿粉色内衣的胸。

打量了好久，他才低头隔着内衣吻了一下她的胸，表情神圣。

到他终于伸手到她背后来解内衣扣子时，她更是又紧张又害羞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他解了半天，手都发抖了还是没解开，干脆一把向上撩起她的内衣。

沈新绿死死闭着眼睛，突然想到彭小鱼的话，每个人迟早都有那一天。

她的那一天到来了吗？她没来由地觉得惶恐，她准备好了吗？真的就要这样把自己交出去？

她确定自己愿意的那个人只能是顾骁，但，是现在吗？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顾骁的两只手带着发烫的温度握住她的胸，嘴唇随之落下，吻住她胸前的小突起。那种奇异的酥麻感升腾起来，她觉得沉醉，又觉得害怕，怕自己就这样沦陷，在失去理智前的最后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

他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又尝试了几次，发现她是认真的，这才停下来，喘着粗气问她：“小绿，怎么了？”

她犹豫着不敢看他，怕自己的拒绝会让他伤心，但挣扎了半晌，还是艰难地开口：“顾骁……不要。”

“为什么？你怕痛吗？乖，我会轻轻的，很温柔的。”

“不是……”

“那你是不信任我，对我不放心？”

“当然不是！我只是……还没准备好。”她说完，不由自主地死死咬着下嘴唇，不敢看他的反应。

还好，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嗯，也对，我的小绿还是个青苹果，没准备好就没准备好吧，我慢慢等。”说完，翻身到她旁边躺下，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这么晚了，你们宿舍已经关门了，今晚就不回去了吧。”

“啊？”她想到自己刚才在前台说的话，脸上发烫，“不好吧……”

顾骁扳过她的脸，又是一个长吻，吻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天晚上两人都没睡踏实，中途不断地醒来，大概是觉得，难得这样相处，如果把时间都用来睡觉，就太浪费了吧。

沈新绿尤其睡得不踏实。有时候醒过来，她借着外面路灯透过窗帘照进来的一点点光芒，仔细地打量顾骁，越看会越觉得幸福。

他怎么可以那么好？好到她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他，好到她突然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于是恨不得立马嫁给他。

第二天早上，沈新绿醒来时，顾骁已经洗漱完毕，正蹲在床前冲她耳边吹气，她痒得受不了，一个劲往被子里躲。他拉开被子，突然说：“小绿，等我满了二十二岁，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好不好？只有你嫁给我了我才踏实，不然总怕别人把你拐跑了。”

他想的竟然跟她想的一样。是不是人在太幸福的时候，都会害怕失去？她又没出息地觉得鼻子发酸，于是笑嘻嘻地说：“也只有你把我当个宝，其他人都把我当根草，我哪有那么抢手。”

“我不管，你答应我。”

“喂，哪有人这样求婚的？”

“我就这样了，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亲到你答应为止。”说完，他就要来吻她，她想起自己还没刷牙，不仅如此，大概眼角还有眼屎，太煞风景了，怎么能在这样的情景下向她求婚呢。她一把推开他，匆匆逃进卫生间去洗漱了。

嘴里满是泡沫时，她看着镜子里傻乎乎的自己，突然又笑了。

多美好的夏天。

毕业生晚会过后没多久，又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比起上学期复习时候的严寒，这学期的酷热似乎更让人难以接受。

叶光明在明知跟彭小鱼没戏的情况下，仍然热情地邀请她们去学院一楼的活动室上自习，这倒让几个女孩子觉得他还算个大气的男人。

只是通风不畅的活动室在夏天闷热无比，还多蚊虫，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有空调的图书馆和几栋教学楼早已经人满为患，沈新绿她们再次陷入了打游击上自习的困境。

这就算了，更痛苦的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每天走进食堂，她们看见那些饭菜就没胃口，一整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满肚子全是水和冰棒。到了晚上，翻来覆去热得睡不着，最后索性把凉席铺到地上，折腾很久终于能睡着了，早上醒来时却觉得全身都痛。

能不痛吗，四人都被折腾得身无二两肉了。

顾骁的情况也不比沈新绿好多少。

他所在的校区是新校区，宿舍条件好，有电视，还有空调，虽然电费高了点，但好歹不用热得吃不下睡不着。让他痛苦的是他的学业，那些厚厚的一本本的书，那么多专业名词，他有时候复习得头晕眼花就会打电话给沈新绿：“小绿啊，将来我真当了律师，你必须狠狠夸我，知道吗？不然我真怕我熬不下去了……”

沈新绿毫不留情地打击他：“等你当上了再说吧，我看你现在这样子，怕是悬了……”

他最介意被人瞧不起，何况还是沈新绿，所以每每挂了电话，都会凭着那股气多背很多书。

其实沈新绿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期待看到他成为律师的人了吧。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他，会为了她而改变自己对人生的设计，会将自己的职业、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一生都跟她绑在一起。

那样纯粹的爱是踏入社会后的人再难体会到，也再难给出去的。

沈新绿记得那应该是高二，她跟顾骁还没有在一起，只是关系比较好，那段时间她刚看了《律政新人王》，很迷里面林峰扮演的律师乐斌。

某天下午，例行的新闻时段，教室里的电视在播放社会新闻，播到一对在建筑工地打工的夫妇干活时同时出了意外，留下才上小学的女儿无依无靠，包工头却钻了法律的空子，不肯赔钱，只象征性付了极少一笔抚恤金。镜头拍到小女孩独自蹲在角落，埋着头，不理会周围人的问话，小小的身影极其凄凉。

沈新绿看得鼻子发酸，气愤地说：“要是有个像乐斌一样的律师肯帮这个小朋友打官司，那个可恶的包工头还能这么嚣张吗？王八蛋！”

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现实真的像电视剧一样，只要有英雄人物出现，就能战胜邪恶和不公。

顾骁跟她不一样，他的眼界宽，看的事情也多，明白这种故事里即使真有一个英雄律师出现，也未必能改变什么，或者说，即使改变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无数个。有些东西并不是哪一个人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就能改变的。

但他愿意陪她犯傻。

所以当她说“顾骁，你这么聪明，有没有想过将来当律师啊？你的逻辑思维强，要是当了律师一定很厉害”的时候，他就笑着回答：“你真这么认为？”

“当然啦，你当律师的样子一定很帅。”

“那好，明年高考填志愿时我就报政法大学。”

“你上次不还说你要考财大吗？”

“随口说说而已，其实我也没想好。难得你这么看得起我，我怎么能辜负你的期望呢？”

沈新绿听出他话里的暧昧，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他不过是随口说说，哄她开心而已，没想到他后来真的把做一个好律师当成了自己奋斗的目标。

一个肯为她改变自己人生的人，她怎能不把自己全部的信任都交付出去？她只恨自己拥有的太少，就算拱手奉上全世界，于他所拥有的而言，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所以后来顾骁说要跟她分手，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像是活在幻觉里。

世事的变化往往是很突然的，沈新绿和顾骁痛苦地熬过了期末考，迎来暑假。假期里，他们仍然顶着压力找一切机会偷偷约会，有时候在kfc里一坐就是半天，丝毫不觉得无聊，就连困了趴在kfc硬邦邦的桌子上打个盹儿都觉得幸福，哪里知道过不了多久，这种平淡的小幸福便会不复存在。

若人可以预知未来，那么在拥有的时候，会不会多一份珍惜，会不会努力把每一个平淡的时刻，都当作最精彩的时光来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