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雪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7
|本章字节:10196字
郑勇赶忙接过去一件套上。我把防弹衣穿好说:“你们最近一次大的行动是什么情况?”我想通过以前的作战经验,来判断孙强及其部下以及对手的特点。
孙强说:“半年前在另一个地方,差不多一样的事,我们埋伏的战士发觉有人过来,在对口令的时候被发现,结果对方直接扔过来一颗自制手雷,当场炸死我们一个战士,残了一个。”
这时,一个战士过来递给我们一人一支八一式自动步枪和几个装满子弹的弹匣,轻声对孙强说:“队长,五点了,没一点儿动静了。”
我问:“他们几点熄的灯?”
那个战士说:“夜里两点多,现在应该是睡得最沉的时候。”
“有没有哨?”
“据我们观察,没有。”
宁志拿着夜视望远镜看向那个方向:“要是我,不可能不放几个哨。”宁志又看了一会儿说,“至少有两个地方可以设狙击手,要格外留意。”
“对,还是要提高警惕。”我对宁志说,“把图画出来,尤其是可能埋伏狙击手的地方要标出来,让每个战士都了解位置,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孙强搓着手看着宁志说:“还是你们水平高,这都能构图。”他回头对战士们说:“看到没有?北京来的首长牛逼不?”
几个战士惊喜地看着宁志,低声说:“牛逼。”
宁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两下收起望远镜,很快画了一张草图出来给大家讲解并传阅着。孙强见时间差不多,说:“准备行动,我们计划是包围,能生擒就生擒,尽量避免火力冲突。”
我检查了下枪械和弹夹,分别与宁志、郑勇确定枪械没有问题后说:“你下命令吧。”
3
孙强见我们的架势,知道终究拗不过我们,只得答应我们随队,但是必须要跟在队伍最后面,否则宁可放弃行动。我想真行动起来,谁还顾得上你在队伍的哪个位置,连连答应。孙强这才发出了“行动”的命令。
我们和其他战士一并,弓下腰尽量放慢速度朝目标靠近。我们三个大多时间都在城市里,即便是深夜也会有光亮。在这种空旷的野外,一时很难适应,前后绊倒了好几次,嘴里都是沙土,怕发出声音,都不敢用力吐,只能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舌头。
北方隆冬的凌晨五点钟,是一天最冷的时候。北风呜呜地掠过地面,虽然风力不大,带来的寒冷却没有半点儿折扣,无情地吹透了我们的身体。这需要我们不停地活动手指,不然很快就会被冻僵。
在距离目标地只剩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孙强下令停止前进,派出三个狙击手提前到位,找好位置埋伏起来,着重监视宁志在草图上标出的可能会埋伏狙击手的地方。这样一来,如果宁志的判断是准确的,我们就不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当我们的包围圈缩小到把整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时,孙强让狙击手利用风声掩护,先把院子里的四条狗全部击毙,而且要保证一枪毙命。
现在的射击环境非常恶劣,射击精度会受到风速、光线以及消音器的影响,孙强强调一枪击毙是非常有必要的:首先,不能让狗在挨完枪后还有命哼哼;其次,不能让子弹落到任何坚硬的东西上。这两点都是为了保证不发出声响,如果对方没有埋伏狙击手,那么我们继续前进就减少了很多被发现的风险。就算对方埋伏有狙击手,这样打草惊蛇对方狙击手必然会反击,可以避免直接往里冲时可能中埋伏的风险。
我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孙强丰富的战斗和指挥经验。
趴在地上注视着黑漆漆的前面,一直没有听到宁志和郑勇说话,我有些不习惯,轻声问:“你们怎么这么安静?”
“没事。”宁志口齿非常含糊地说。
“你怎么了?”
“你烦不烦?我张开嘴让口水带着嘴里的土都流出去,这土咸点儿就算了,关键也太牙碜了。”
“管用吗?”郑勇问。
“嗯。”宁志应了声,继续低下头。
我见郑勇也张开嘴,低下了头……
其间孙强不住地提醒我:一定要注意安全,只准后方督战,不可冲锋在前。
大约二十分钟后,孙强示意大家安静,捂着耳机听了一会儿,一挥手,说:“狗都解决了,院子里没有动静,我们上。”
我们由匍匐变为猫腰小跑前进。没了狗,这次比之前的速度要快多了。整个矿场在漆黑的夜色中感觉不到丝毫生气,杀气却浓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我们知道,那些屋里酣睡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谁也不知道哪个窗口中会射出子弹。
北风还在呜呜地吹着,紧张已经使我忘记了寒冷。那种死寂和黑暗让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生怕自己眼里的光亮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我握紧手中的枪,慢慢地上膛。大家屏住呼吸,两人一组贴在每所房子的门口,只等孙强一声令下破门而入。
突然一声枪响,我正前方的一个战士应声朝前栽倒在地。刚才还有条不紊的状态立刻被打乱,所有人各自卧倒在原地举枪寻找着枪手的位置。孙强拽着我和宁志就地卧倒,低骂了一句:“这帮牲口就没睡觉。”
瞬间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根本分不清敌我。
我们头顶的一盏大灯陡然亮了起来,把整个院子照得雪亮,我们几乎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每所屋子里都向外喷射着子弹,又有数名战士倒地。
郑勇骂了句娘,就地躺下,面朝上端起枪瞄准那盏死神之灯,一枪下去整个矿场立刻恢复了黑暗。黑暗第一次让我感觉到如此厚重的安全感。我的眼睛在这一黑一亮再一黑的交替下,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听到破门声和战士们呵斥的声音,时而还有枪声传出。孙强在我耳边说:“你们不要动,你们不要动,你们出了事我们交代不了,求你们了。”
我压低声音喊:“宁志。”
不远处传来宁志的声音:“我在,郑勇可能中枪了,我找到那个狙击手的位置了。”
我心头猛然一惊,忙喊:“郑勇!”
没有回应。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头发瞬间竖了起来。
尽管在这之前,我经过无数次实弹训练,也亲自击毙过死刑犯,但是当真正的枪声就在耳边响起,子弹就擦着身体飞过时,胆怯还是战胜了一切。我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好似每一声枪响,子弹都是冲我飞来一样,每一块溅起的沙石崩到我身上时,我都觉得自己中了弹。时间变得格外地漫长,凌乱的枪声似是催命的鼓点,逼迫我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会吸引到子弹的注意。我闭着眼睛像是在等待,又不知道等待的是生的结束,还是死的开始。
“嗖”的一声,一颗子弹擦着我耳朵飞过,我顿时清醒了许多,好似看到徐卫东正对我说:你的两个搭档,怎么带走的,怎么带回来。
我猛然睁开眼睛,在暮色中仔细分辨着方向,寻找着战友的身影。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偶尔会从某个角落里传出一两声枪响,完全判断不出是敌是友。我喊了声宁志的名字,脚下很快传来宁志的回应,我一看,他正趴在我的脚底下。我说:“郑勇在哪儿?”
宁志指着一个方向,“在那边,中弹了。”我刚要动,宁志一把拽住我的脚说,“那上面有个狙击手,郑勇是被那个狙击手打中的。”
我抬头朝宁志说的上面看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我一脚蹬开宁志,匍匐着朝郑勇爬去,心中默默地祈祷着那不是郑勇。
宁志见拦我不成,只好端起枪朝有狙击手的方向点射掩护我。我爬到那个人跟前,凑近一看果然是郑勇。他的脖子上中了一枪,双手捂在伤口上,中枪后大量的血涌入了他的气管,让他无法呼吸。他张开的口和鼻中满是凝固的血,脖子上中枪的地方黑乎乎一片,血早已停止了流动,圆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夜空,眸子上结着一层薄雾般的冰,一动也不动。
我伸手朝他的颈动脉探去,已经没有半点儿跳动了,看着他还睁着的眼睛,我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死去。我拍拍他的脸说:“这会儿真刀真枪地干了,别他妈装死,赶紧给老子起来。”
可是郑勇没有丝毫动作,我知道已经骗不了自己了,必须得接受和承认郑勇已经牺牲的事实。我胸中的血轰地涌上了头顶,爬起来半蹲在地上握紧枪,猫着腰朝宁志说:“掩护我。”向着狙击手的方向快速地“之”字形移动,很快前方被一堵墙拦住了去路。
我贴着墙朝上看,这是一间屋子的外墙,地面距离屋顶有两米五左右高,屋顶有两个并排的烟囱,还在冒着烟。我看了下整个矿场生活区房屋的布局,那上面的确是个中等的狙击点,尽管视野很好,但是容易暴露。
我贴着房屋的外墙,左右观察着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干掉上面那个狙击手,否则我们实在太危险了。一个黑影蹿到我旁边,我定睛一看是宁志,他带着哭音低声说:“我确定了,郑勇死了,送我上去。”他用力压我的肩膀,想让我托他上房顶。
我说:“不行,你这么上去就是送死。”
“这么待着是等死,我们声东击西。”宁志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说,“我把这块砖头丢到那边吸引他注意,同时你托我上去。我刚才看到他开火了,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我上去之后能在他反应之前就把他干掉。”他见我还在犹豫,低声喝道,“你还琢磨什么?拖延会要了更多战士的命。”
我做了个深呼吸,迫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没的选了,我咬牙说:“你要是死了,我非弄死你。”
我把枪背在身后,半蹲下身子,双手十指交叉做了一个台阶。他摸了摸我的手,确定了高度后,把手里的砖头朝屋顶另一侧的墙角砸去,在砖头砸到墙角的一瞬间,他一脚蹬上我的手,我借着他的力朝下一缓,猛然一用力将他送上房顶。
几乎就在同时,屋顶响起了两声枪响,全部打到刚才砖头砸到的地方。连续几声枪响后传来一阵扭打声。我背靠着外墙,用力向上一跳,双手正好反抠住屋檐,挂在上面稍微摆动了一下双腿,借力猛地收紧腹部腰部一甩,一个倒挂翻上屋顶。
不知谁丢了一颗闪光弹,夜空和地面顿时亮如白昼。我刚转身还没站稳,就被一人结结实实地撞到怀里,我脚下一空,被生生撞下屋顶。掉下去的那一刻,我看清了撞到我怀里的人是宁志。
就在那一瞬间,敌我都看清了彼此的位置,枪声大作。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觉得整个胸腔都要炸开似的,喘不上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个人将我扶起来,我听到孙强的声音:“你怎么样?”
我实在上不来气,没法和他对话,只能伸手指指屋顶,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4
不知过了多久,我模糊地感到有人在拍我的脸,一下睁开了眼睛。现场明显已经被我方控制住了,每所屋子门口的战士都打开了照明设备。孙强守在我身边,见我睁开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挣扎着站起身四面看,战斗明显是告一段落了,我忙问孙强:“看到我的同事了吗?”
孙强脸色阴沉,说:“有一个恐怕不行了。”宁志在身后说:“我在这,我没事,不过被那个狙击手跑了。”
我说:“跑了?不是设了包围圈吗?能往哪里跑?”
孙强说:“这里到处都是深沟,矿井里更是跟迷宫一样,藏个人很容易,天又黑,更没法找了。”
我们正说着话,就听到不远处一间房子里发出几声枪响。我们急忙端着枪跑过去。进屋就见一个战士躺在屋子中央的血泊中,胸口中了好几枪。几个战士瞪圆了眼睛用枪紧紧顶着两个歹徒的头,那居然是两个女人。看上去应该就是当地人,皮肤又黑又红,大红大黄色的头巾包着头和脸。
看得出战士们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我相信这是因为孙强命令过他们,尽量留活口,不然他们早就开枪了。
孙强伸出有点儿颤抖的手摸了下那战士的颈动脉,闭上眼骂了句:“日你妈的。”站起身举枪对着歹徒,一字一顿地问:“谁开的枪?”见没有人回应,他突然抬起手朝屋顶开了一枪,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喝道,“谁他妈开的枪?”
“我开的。”其中一个女人整了整头上的头巾,淡淡地说。她瞟了我和宁志一眼,冷漠中带着不屑。
这时一个战士跑到门口说:“报告队长,报告队长,我方伤亡七人,其中一人重伤,三人……包括北京来的一位首长。”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滚落出来。
那女人听到这里呵呵地笑出了声。宁志上前用枪口指着她的额头,狰狞地说:“你们枪法好啊。”
那女人被枪口顶得往后仰了一下,脸上还在笑着,说:“那当然了,都是我们自己做的东西,反正都是个死,能赚一个算一个。”说完笑得更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