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大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3
|本章字节:8888字
“胡子长了,你就过来。”
“谢谢你。”
“谢什么,有好电影请我看一场。”黑蚂蚁说。
“好,一定。”陈立离开剃头铺。
铃木信亲自到货场,山田乙三马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两个工人劳动。三江的冬天寒冷,室内保温需要防止冷风吹入,窗户缝用纸条糊上。日本人也入乡随俗,冬天也溜(糊)窗缝。
“大佐阁下!”山田乙三马见铃木信进来,赶紧起身迎接道。
铃木信瞥一眼干活的工人,山田乙三马立刻会意,他对工人扬手,说:“你们,明天再弄吧!”
工人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去。
“他们干什么?”铃木信问。
“天气转暖,准备打开窗子。”
他们说了几句闲话,铃木信转向正题,问:
“你始终住在货场?”
“仓库里有大批军用物资,源源不断地到货,我不放心,住在这里看着。”山田乙三马说,不只是表白,实际情况也是如此。
铃木信向窗外瞅一眼,问:
“你以外,还有什么人住在货场里?”
“没有,基本没有。”
“夜晚有人值班、办公?”
“除非有货物到,需要组织人卸货,夜间装车很少,多是来卸车。”山田乙三马说,“到了晚上货场大门上锁,禁止外人进入,渡边中尉的人守卫着。”
“晚间这里没有外人?”
“是这样。”山田乙三马肯定语气道。
货场是这样的情况,电台藏在这里基本排除。铃木信继续问:“每次货物到达之前,谁知道呢?”
“我,重要的货单先到我的手上。”
“喔,你怎么处理呢?”
“组织装卸。”
“你亲自组织人卸货?”
“交给康甲才,他召集装卸工卸车。”
“康甲才是谁?”
“货场主任。”
铃木信此前已经知道康甲才是什么人,问是为进一步肯定。他说:“车次、货物名称、数量详情吧,你以外只他一人知道。”
“通常是这样,但局限一般货物。”山田乙三马把货物分成甲乙丙丁四种,甲类为特类,不向康甲才讲一字,卸货由军队士兵干;乙属于一类物资,部分名称透露给康甲才,士兵监督下由装卸工人卸货;丙属于二类物资,命康甲才亲自带人卸货;丁属于普通货物,完全由康甲才安排卸车。甲乙货物有专门的库房,编有号码,库房钥匙在他手中,“二类以下物物,他才完全清楚。”
“比如特殊工人到达亮子里火车站,康甲才会不会知道?”
“凡是沾上特殊边儿,他都不知道,是不让他知道。”山田乙三马还举例说明,“像特殊纸……”
铃木信说事实上,特殊工人到达三江的消息有几次走漏,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他说:
“特殊工人的消息怎么走漏出去的呢?”
山田乙三马说肯定不是从他这里走漏的,特殊工人不是货物,到亮子里车站不进货场,在站台上直接带走人。
“你说火车站那边,还有潜伏的……”
“这我不敢断言,那边的情况我很少注意。”山田乙三马没把话说得太满,亮子里火车站有日本人副站长,他的职责管好货场,车站上的事情他基本不过问。
铃木信决定然后去车站找副站长,怀疑的重点在货场,他问:“康甲才怎么样?”
评价货场主任,山田乙三马最有发言权,他们的关系正常外,还多了一层一个女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他说:“总之还可以吧,工作尽职尽责。”
“和什么人来往吗?”铃木信了解康甲才的社会关系,“近期有什么人找他?”
山田乙三马想想,说:“还真有一个人,几次来货场。”
铃木信眼睛发亮,听到了猎物的脚步声。
“他是耍耗子的,带康甲才的孩子来。”山田乙三马说,他对耍耗子人来货场产生怀疑,“我也觉得他有些问题,怎么老来这里呢!”
“每次来干什么?”
“说是送孩子,哦,他上街耍耗子带着康甲才的孩子。”
铃木信惑惑,一个耍耗子的街头卖艺之人,带着货场主任的孩子干什么?还经常来这里,货场又不是耍耗子的地方。他问:
“最近来过吗?”
“来过。”
“哪一天,你好好想想,给我列一张详细清单。”铃木信说。
山田乙三马尽量往前回想,一边写出耍耗子的人来的时间,列着列着惊讶道:
“哎呀!他来的日子都是在重要货物到站前后。”
“噢?”铃木信也看到了什么,他说,“能是巧合吗?他在打探货物的情况。”
“肯定是啦!”山田乙三马醒悟,说,“康甲才原来是这么个人……逮起他来!”
“逮?不不,还早。”铃木信头脑冷静,仅凭这么些就确定康甲才和耍耗子的人是情报人员?不行!即使是,逮捕他们,怎么逮法也不是轻易随便,要查清他们在情报组织中的位置,贸然抓人,不是打草惊蛇,而是告诉蛇你们快逃吧!他说,“这件事你要保密,不准对任何人讲,康甲才来上班,你要一如既往。”
“わかりました(我知道了)。”山田乙三马说。
“明天我的一个人过来,你安排他在货场一件事做,能够自然接触康甲才的工作。”铃木信说。
陈立向两位负责人汇报。几天前,他接受任务,富墨林说:“你去查戏院对过的铺主,搞清他的来历。”
“那个剃头匠?”
“这铺子开得可疑……”富墨林说,大戏院后门前突然出现一个剃头铺,共产国际三江情报组两位组长警觉起来,是不是活动暴露,给宪兵特务盯上?警惕这根弦要永远绷紧!他们决定查清这个突兀立起的铺子,他说,“你从查老铺子入手,找到鸡毛掸子铺老板,问清楚他怎么突然不开了。”
陈立去找鸡毛掸子铺子老板,此人没离开亮子里,在另一条街上新开一家铺子,老板姓查。以前他们见过面,有次电影开演后查老板才赶过来,陈立用手电帮助他找到座位。见面直截了当地说:“在那条街开开得好好的,咋搬到这里来?”
“唉!”查老板唉声叹气道。
“怎么?”
查老板脑袋摇成鸡毛掸子,没掸去任何东西,拂去某种东西露出真相,他说:
“有人相中我的铺子,不倒地方行吗?”
“噢?”陈立惊讶,不信道,“你的铺子给人倒出来,谁这么横啊!”
“没看看是什么人?”
“谁都得说理吧,别人的东西相中……”
查老板捅下眼角,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毕竟是在外人面前,他忍住了,说:
“认啦,我认啦,人家是爹。”
爹,当地方言“爹”一词有另外的含意,是惹不起的意思,无奈不得不承认,常这么说:你是爹!你真是一个爹!三江那个时代,最打幺(摆头份儿,吃得开)的警察是爹。
“警察?”陈立试探着问。
查老板摆摆手,说:“不说这事啦!”
陈立回到大戏院,他讲鸡毛掸子铺子的过程,说:“肯定是警察赶走查老板,他顾虑不说。”
警察?富墨林敏感这个词汇。在此时此刻此种情形下,警察赶走鸡毛掸子铺子老板,要这个地方吗?他往这方面想。他说:“剃头铺如果是警察设的监视点儿,剃头匠……”
“有一个问题,警察怎么会盯上我们?难道闻到什么?”陈立说。
“如果假设成立,应该是吧!”富墨林说,“实际情况如何,我们调查后才能清楚,你去……”
陈立以剃头顾客面目借由去了剃头铺,跟剃头匠搭上话,回来向富墨林汇报,说:
“他是一个瘸子。”
身体特征说明不了什么。民间有老话:瘸子狠,瞎子横,打起仗来不要命。这样一个人做特工……富墨林问:
“试探他了吗?”
“他不懂日本话。”陈立说他一进门用日语试探,对方毫无反应,“剃头的手艺不错,像是正牌的剃头匠,不过他说他当过厨师。”
身怀多种技艺,符合特务的特征。富墨林认真听他讲。
“剃头匠眼里有东西。”陈立说,他观察出剃头匠眼睛里有东西,处在自觉的层面,是什么东西尚不清楚,有待深一步调查,“他答应给我刮胡子,看得出来主动走近我。”
“这样好,你接近他更自然些。”富墨林布置道,“你继续秘查剃头铺,和这个瘸剃头匠。”
“哎!”
形势日益严峻,共产国际三江情报组两位组长研究往下如何开展工作。富墨林表情凝重,敌人似乎在盯他们,设立观察点监视,还有日夜巡逻的那辆外表普通的汽车,真正用途他猜得出来,是无线电台侧向装备车辆。
“夜间那辆车几次在大戏院周围转悠。”富墨林说,“目的非常明显,他们在寻找电台。”
“无疑,敌人发现了电波。”齐文玺说。
“意味什么?”
“他们截获密码,然后是破译。”
“有被破译的可能?”
“完全有可能。”齐文玺说,日寇的无线电技术不可小觑,他们有能力破译电报密码,“破译密码,我们的行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里。”
“我们处在危险之中,日寇肯定发疯发狂地寻找我们,工作往下进行会更难。”富墨林心情沉重,来自形势压力,他说,“他们在大戏院门前设立监视点,说明怀疑这里。”
齐文玺分析过敌人盯上大戏院的原因,从亮子里用电的地方入手,大戏院是他们的重点怀疑部位。
“也许我们工作出现漏洞,被他们发觉。”
“不像,他们如果真的发觉,就不是设网监控,直接逮捕我们。”齐文玺说。
这样分析不无道理,日本宪兵是什么,一只乱咬的恶狗,他们怀疑你马上逮捕你,严刑拷打,乱杀无辜。不会用如此温和的方式设监视点而挥刺刀动粗。
“假如是放长线?”富墨林深一步分析,敌人发现三江有电台存在,继而推断出有一个组织存在,他们起获电台同时要破获这个组织,抓人比找电台重要,他说,“他们想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鉴于目前形势,我们暂不发报,避下风头。”齐文玺建议道。
电波不出现,无线电台侧向车也失灵,无电波可寻找,他们还找什么。让他们徒劳折腾去吧!
“我们正好把精力投向白狼山,那里的印刷机可能运转起来了。”富墨林赞同,他说,“还是要派人进山。”
“陈立?”
“秘查剃头铺的任务他继续执行,另派一名情报员去。”富墨林说,三爷对他说,有个情报员熟悉土匪大柜战东洋,派他进山方便得多,“进山后在那里潜伏下来,搜集印刷厂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