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大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6
|本章字节:9676字
天气变化真是无常,正月里朝阳的地方雪开始融化。这并不意味春天到来了,只能说正在往三江走。
陈立入山里有道可走,上次进山趟着大雪,现在积雪部分开化,要比山下的城里和平地化得慢一些,大山开始湿润,树木的枝条未泛绿,但微微发红,等待发芽。
还是那身猎貂装束,只带开山斧未带老猎枪。实际带了,在进山的路上大烟仓库门前被日本鬼子没收。
“枪的不准带。”鬼子兵说。
“我撵大皮,可能遇上野兽,不带枪……”陈立说,伪满洲国法规还没有猎人不准佩枪这一说,因此他争取,你要是不争取,倒像是假猎人。可是争取的结果他也知道徒劳。
“进山的不行!”鬼子兵说。
陈立交出猎枪,防身的武器只剩开山斧。大雪封山的日子进出山里还让带猎枪,此时不准使用。这一规定才实行三天,联队长吉原圭二亲自下达的命令,执行的是他的士兵。
事出有因,五台印钞机从亮子里火车站货场运进山,由技术部队在大年夜安装完毕,日本人不过中国人的春节,还是听到山下县城的爆竹声和见到燃放的烟花举起酒杯,他们不是贺岁,而是庆祝“贝壳计划”二期工程圆满结束。
几千年或是几万年的白狼山亮起电灯,膫子山再也不是山民随意命名的普通山包,这只雄伟的白狼因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部件发光发亮的***,傲然屹立世界珍奇之林!它的功能将是前无古狼,后无来者,不是制造小狼,而是制造一种参与人类战争的特别武器法币!三期工程试机器在即,吉原圭二把安全保卫提到重要议程,视察进山的路,在岔路口实质是丁字路口设立了一道卡子,检查进出山的人,规定不准带枪支,猎人也不行。
陈立不是第一个被没收猎枪的人。交了枪放行,丁字路这一侧随便走,丁字路另一侧通向膫子山不准踏入半步,日军的岗哨增加一倍,流动巡逻的摩托车突突地在山路上来回走,膫子山得到空前的严密保卫。他要侦察的目标是膫子山。
卡车在一队日军机枪护送下拉着五台印刷机进山,押运的士兵也只知道是印刷机,实质是印钞机。共产国际三江情报组很快获得了这一情报,是耍耗子的人通过康甲才搞到情报,货场主任靠不上前,但知道这件事,9号库房装机器,门前日军布岗拦人,中国人谁也不准靠近,连他这个货场主任也不例外,现场有山本五十七指挥。
“日寇运走了机器,表明秘密工程到了安装机器阶段。”富墨林说。
共产国际三江情报组的两位负责人齐文玺和富墨林商议下步的工作。机器启运前,特殊纸运到三江从火车倒到汽车上,没落地日军直接拉进山,康甲才没机会见到那批纸。
“纸运走,又拉走机器,山洞工程肯定结束啦。奇怪的是,没见一个特殊工人下山。”齐文玺说。
富墨林心情很沉重。日寇惯用的手法封口保密,在一项工程结束后秘密处死劳工,特殊工人的命运可想而知。膫子山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没有发生?他说:
“我们去膫子山侦察。”
“谁去?”
“陈立。”
富墨林酝酿派陈立有段时间了,年前准备进山,迟迟未成行的原因,开始是计划进山找土匪战东洋,通过他了解可能知道的膫子山情况,做了行前的充分准备,做到万无一失才能成功。他正到处摸查战东洋情况时,一件很有利的事件发生。
陈立在一场电影放映期间巡场时见到一张面孔,面晃的(恍惚见过),一时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两天后,这个人又来看电影,陈立忽然想起来,上次送自己下山的胡子。
“哦,战东洋绺子的人,你确定?”富墨林问。
“没错,他左脸有条刀疤。”陈立记忆很深,他说,“此人像是挺好说话。”
土匪下山进城定有缘故。了水(侦察)、弄药品……此人下山干什么?他们做了一番分析,推断得出的结论未经验证,难说确切。有一个点很该利用,他是战东洋绺子的人,要找到正是他们,主动来门上,近水楼台打探一些情况,富墨林说:
“你想办法接触上他……”
陈立在电影散场后跟踪那人到一个小旅店,他也认出陈立,问:“你再没上山撵大皮?”
“家里有事儿没去上。”陈立老熟人似的跟他攀谈。
两人唠扯一阵,陈立说:“上次你送我下山,本该感谢表示一下,可是当时身上啥也没有,唔,我请你看两场电影怎么样?”
“你请我看电影?白看不买票?”
“对呀!我在戏院里做保安队长,带你看几场电影没问题。”陈立说,那年月请看电影是恰当的贿赂。
他们熟悉后,那人说:“我拔香头子啦!”
土匪黑话拔香头子是退伙,绺规规定家里发生大事,如爹娘去世什么的可以退伙出绺子,此人以啥理由退出匪绺的不清楚,反正他正式退出来。
“你们绺子老在膫子山转,有啥想头(目的)?”
“小鬼子抠山洞子快两年啦,我们大当家的认为是在建仓库,要往这里放东西,想弄点儿洋货。”
“还没建完?”
“山洞子是抠完啦,往里装什么还没看见。”
陈立关心他的八路军区小队的战友,说:“工程完了,可没见施工的人下来。”
“下来?说傻话嘛!”
可怕的消息从已经退伙的土匪口中发布出来,令人震惊,陈立听后一哆嗦。
“全杀死啦!”
“全……”
“估计一个活口都不没留。”
陈立掩饰住内心的痛苦,为惨遭毒手的战友。他说:“几百人啊,尸骨咋处理?”
“在鬼子眼里我们还是人吗?一块石头,往山沟里一扔,喂狼……填满了一人多深的大坑。”他说他见到那些尸体,每人头上都有枪眼。
陈立在富墨林面前落泪。富墨林找不到适合的语言劝他,日本鬼子每时每刻都在欠血债,普天下受苦人心里都有一本血泪账!最终都要清算,但不是眼前,或许日子很遥远。
派陈立的计划由于意外遇到这个土匪而停止,情况了解了,没必要进山找战东洋。
获得日寇将货场库房里的机器运走,特殊纸也拉进山,分析“贝壳计划”进入实质阶段,无法接近膫子山,不清楚那里的情况,只是通过外围的种种情况推测,实际情况如何不清楚。
“雪化了,山里的人多了,也许有人知道膫子山……注意搜集。”
“还找不找战东洋?”
富墨林寻思,说:“遇上他更好,遇不到不要特意找他。”
铃木信和角山荣在一起研究,话题是三江县城出现的电波。
“我们一方面破译电报内容,一方面搜查这部电台。”铃木信说,他已经从后台走到前台,再也不是什么印务所长,着大佐军衔的制服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培训的几十名日本印刷工已送进白狼山,其他工人遣散回家,印务所的牌子未摘掉,进出这里的是宪兵,“我们首先认定,他们是什么人,目标是什么。”
“很显然,冲着‘贝壳计划’来的。”角山荣说,至于是什么人,他没想明白,“不太好讲是什么人,总之不是一般组织。”
估计是否过高,不仅是拥有电台,而是怎么知道“贝壳计划”?知道这计划的组织都不是一般组织,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涉及到绝密的“杉工作”。他这个宪兵队长直到此次去新京,到宪兵司令部汇报截获的电波,请有关专家破译才彻底清楚“贝壳计划”。实际铃木信正做破译工作,而且专家间岛就在身边,宪兵队长之所以这样做,简而言之两个字:争功。角山荣看到此电波的破译意义重大,他私下问五木宽:
“你能破译吗?”
“没绝对把握。”特高课长说。
“我们一定破译,要抢在他们前边。”
五木宽是角山荣的心腹,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出谋道:“我们可以求援。”
“去新京?”
“我能找到人,技术要比间岛高。”
角山荣不肯放过对自己大有好处的机会,带上特高课长五木宽,秘密去了新京。意外的收获是,宪兵司令田中静一亲自接见他这个下级军官,把“贝壳计划”内容转达给他,命他全力以赴保卫“贝壳计划”顺利实施,做好三江的情报工作……
宪兵司令官的命令下给三江宪兵队长同时,也下达给铃木信,才有了上面的谈话。
“有人潜入亮子里,我们要把他们找出来。”铃木信迫在眉睫的事情,找使用电台的人,找电台,“人抓住了,什么组织自然会弄清楚。”
连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宪兵队长当然明白,抓人那么好抓啊!角山荣比铃木信清楚三江地区,四通八达的交通不说,莽苍的白狼山什么人都可以藏身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流,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中都可能藏着某个组织的人,宪兵队长这样认为,可见环境的复杂性。
“你的情报网?”
角山荣苦心经营的三江情报网,在伪满宪兵系统出类拔萃。电台的出现,挑战他的近乎完美无缺情报网,事实如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外行人打是一种疼法,同行的打又一种疼法。他回答带有争辩的味道:“亮子里落下只苍蝇,我也能知道。”
哈哈!铃木信大笑。
三江宪兵队长听到的笑声变了味儿讽刺的声音,面目表情中风一样麻痹,僵硬像核桃纹。
“那我们抓住它啊!”铃木信说。
自信的角山荣认为找到电台没问题,一张强大的情报网,几十名训练有素的宪兵,一台先进的无线电测向机,寻找隐蔽电台它最好用。亮子里总共也没多大个地方,梳子一样梳篦一遍,或拉一网,找到电台和使用电台的人不成问题。他说:
“随时随地可以找到。”
“什么?”
“蝿はえ!”宪兵队长说是苍蝇。
“越早抓住越好。”铃木信说。
三江宪兵队长要为夸下的海口负责,他跟特高课长五木宽密谋抓苍蝇,他治气(赌气)说:
“我们要尽快破案!给他们看。”
“以电台找人,从找电台入手……”五木宽说,他主张的理由是宪兵队拥有那台车载无线电测向机,驾驶它在亮子里走一圈,只要有电台发报,立马即可发现。
角山荣掫掫脸(表情生气)有了暖色,他说:“你画一张县城用电,尤其是晚间使用电的区域图,我们确定重点,架网监视。”
“哈伊!”
五木宽绘制出一张图,使用电的地方有火磨厂蓝磨坊;三江县公署;索家大院及附近的商业街;亮子里火车站、奋强小学校,三江大戏院……九处有电的地方,角山荣惊讶发现索家竟占了四处,他说:“骚嘎!索家没这么多地方用电!”
“索家,索家。”五木宽经提醒才注意到,嘟哝道。
宪兵队长若有所思,用红笔圈出几个重点部位,递给特高课长,说:“你看看除了这几个地方以外,还有哪些地方需要特别监视。”
五木宽看他圈画的重点地方,见到两处画了双圈,问:“这儿……队长您的意思是?”
“重点的重点。”
索家大院和三江大戏院被宪兵队长确定重点,五木宽心里并不赞成,昼夜用电的三江县公署,各色人等中有没有情报人员潜伏?还有警察局……似乎这些部位藏匿电台的几率比索家大。但是,队长是自己的上级,上级永远比下级聪明。他嘴上这样说:“队长确定地方的重要,很重要的部位。索家大院内有我们的瞩托,大戏院内没有……”
“安插,安插一个可靠的人。”角山荣说。
“最好找到一个管家冷云奇一样的人,只是不太好找。”
角山荣指示特高课长在戏院工作人员中寻找,能收买就收买一个,不成像对付冷云奇那样手法,威逼利诱一个耳目瞩托。他最后说:“新京方面破译还没有消息啊!”
五木宽说他再催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