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鹰坠落(3)

作者:马克·博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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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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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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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466字

专业军士沃德尔同样感到有必要赶往坠机地点。大家都听说了索马里人在上次“黑鹰”坠落后是如何践踏战友遗体的。在飞机库时,他们曾多次聊及此事。无论如何,决不能让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蒂托马索拦住了纳尔逊。他用无线电请示斯蒂尔上尉。


“我知道它在哪儿。我们要过去了。”中尉说。


“不行,等一下。”斯蒂尔说。他理解大家想帮忙的迫切心情,但如果第二小分队撤离了防御位置,目标建筑周围的整条防线便会因此垮掉。他全力想和指挥层取得联系,但通讯系统太忙,没接通。


又过了十五秒。


“我们得走了!”纳尔逊几乎在向蒂托马索大吼。“快啊!”


他刚准备起身,斯蒂尔回复了。


“好,去吧,”他对蒂托马索说,“但要挑几个人留守。”


蒂托马索大喊:“明白!纳尔逊,出发!”


第二小分队的几名战士跟着纳尔逊冲了出去。中尉沿街跑到尤雷克上士身旁,他要留一半人在这里。


“你留下来继续战斗。”他对尤雷克说。


八名游骑兵跑步出发了。纳尔逊扛着m60跑在前面,蒂托马索紧跟其后。沃德尔端着saw班用机枪殿后。他们全都枪口朝上,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索马里人不时会从窗子和门口对行进中的他们放上几枪,所幸没人中弹。在向东快速推进的同时,有群索马里人也正在一个街区以北与他们同向平行移动,纳尔逊有两次还单膝跪地,开枪阻击他们。


三个街区之后,他们转过街角,上了一条宽敞的沙路。这里是处斜坡,坡底正与“超级61”坠落的那条小巷相交叉。令纳尔逊大吃一惊的是,就在他们正前方,地面上竟停着一架“小鸟”。它的旋翼仍在飞转,周围空间太小,翼尖几乎擦着路旁的石墙了。


驾驶着“明星41号”“小鸟”直升机的一级准尉基思·琼斯和卡尔·梅尔在“黑鹰”坠落数分钟后搜索到了它。飞机的前端已被撞瘪,他们判断,埃尔维斯和公牛极有可能已经遇难。地面上有一名士兵正强撑着靠在墙旁,腹部血流不止,周围倒着几具索马里人的尸体。那是上士丹尼尔·布施!


布施身旁的十字路口很宽敞,在那里降落会更容易,但琼斯不想成为四面受敌的活靶子。他将直升机减速开到附近两栋石屋之间的一条小路上方,小心翼翼地降落在斜坡上。飞机着陆时,他和梅尔都被震得向后一仰。


不等停稳,索马里人就扑了过来。两名飞行员急忙掏出手枪开火,这时,“黑鹰”坠落时单臂抓在飞机上的三角洲狙击手史密斯上士,也就是亚丁看着爬出废墟的第二名士兵(布施是第一个),在琼斯一侧的舷窗边出现了。


巨大的噪音下,琼斯根据口型猜出他正叫着:“帮帮我!”他的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在一旁。琼斯跳出机舱,跟着史密斯跑到了路口,梅尔则仍然留在原地,控制飞机并提供掩护。


正值此时,蒂托马索带着队友从拐角后冲了出来,迎面站在了“小鸟”前方。梅尔一惊,差点开枪杀了中尉。蒂托马索也被吓了一跳。飞行员放低枪口,中尉便轻拍了拍头盔,示意他要知道伤亡人数。


梅尔打手势说,还不清楚。


纳尔逊和其他游骑兵冲下斜坡,低头俯身躲到了“小鸟”的螺旋桨叶下。他看见布施的腹部受了重伤,正靠坐在一个街口以外的墙边,身旁还躺着两具索马里人的尸体。saw机枪被他架在腿上,一把点四五手枪就扔在身前。这名三角洲狙击手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曾在开赴索马里前对母亲讲:“善良的基督战士距天堂仅一步之遥。”而在纳尔逊的记忆中,布施还是机库里玩拼字游戏的no1,有次一个倒霉蛋甚至连着输了他41盘。此刻的他腿上满是鲜血,脸色惨白得吓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纳尔逊冲了过去,对着奄奄一息的索马里人又补了一枪,随后趴在了这两具尸体后。他拾起布施的点四五手枪插进自己的口袋。“黑鹰”庞大笨重的机体就瘫卧在他右侧主路的巷子里。正往坠机上爬的索马里人见转角后突然闪出了几个游骑兵,撒腿便跑。


其他战士立刻散开,建立起防线,琼斯和史密斯则趁机将瘫在地上的布施拖向“小鸟”。琼斯先扶着史密斯坐在驾驶舱后方的一小块地方,然后转身弯腰把布施抬到舱口,摞在了史密斯的大腿上。这名三角洲狙击手的伤势太重,琼斯打算立即实施急救,史密斯则配合地用双臂紧紧抱住了战友。


子弹恰好从布施防弹衣的腹部钢板以下射了进去。他的眼睛暗淡无光地向上翻着。琼斯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力了。


这位飞行员步出机舱,爬回到了自己的驾驶座上。


无线电中,传来了指挥直升机里空中部队指挥官马修斯中校的声音。


——“41,迅速撤离,即刻撤离。”


琼斯抓过操纵杆对梅尔说:“我来。”


他回复道:


——“41正在撤离。”


头顶旋翼的轰鸣声稳健而低沉,耳机里各方的紧急呼叫此起彼伏,在这样一片嘈杂的声音中,一级准尉迈克·杜兰特还是清楚地分辨出了好友克利夫的声音。


——“61正在坠落。”


和以往一样,埃尔维斯的声音依然是出奇的平静,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


杜兰特和他的副手雷·弗兰克正驾驶着“超级64”在摩加迪沙北部的荒地上空盘旋。这架“黑鹰”同埃尔维斯的相同,后舱配有两名机组成员,上士比尔·克利夫兰和中士汤米·菲尔德。两人正端坐在机炮后待命。几年来,他们将一切时间都用在了备战训练上,几乎就没干过别的,可此时此刻,却只能乏味地绕着这条椭圆航线在沙地上空来回兜圈,而这里距离行动地点只有四分钟航程。


直升机的影子在这片平坦空旷的沙地上缓慢移动着。从十月二十一日公路往北,摩加迪沙这座城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沙地与低矮的灌木丛。烟雾朦胧的沙海一直延伸到远处耀眼的水天交接的地平线,沙地上偶尔可见几丛短粗而茂密的荆棘和仙人掌,还有三三两两的山羊和骆驼点缀其上。


杜兰特想起了好友埃尔维斯和公牛。他们都是技术娴熟、身经百战的勇士。索马里那群乌合之众要把他们从天上打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论韩国还是巴拿马,公牛·布里利都曾去过。他还记得昨晚公牛气呼呼的。几个月来,公牛好不容易第一次有机会给家里打个电话,结果那边接电话的却是该死的答录机。上帝啊,简直太倒霉了,要是……


杜兰特继续慢条斯理地驾机盘旋着。每当掉头向西时,他都感觉自己要直直飞进太阳里了。


飞机在摩加迪沙坠毁确实是个坏消息,但还不至于是毁灭性打击,充其量只是一次偶然突发事件罢了。自打来到这里,他们就曾针对此类突发情况进行过多次演练,而且,事实上,正好用的是埃尔维斯那架飞机——真是不可思议。至少对他们这些飞行员来说,坠机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们比机上的乘员更清楚自己所担负的风险。而大多数游骑兵还只是孩子。他们从小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里长大,把这些高科技新型尖端直升机看作是美国强大军事实力的象征,所以在摩加迪沙这种地方,它们理应坚不可摧。


能活着击落快反部队的“黑鹰”简直就是奇迹,上次只能说是侥幸。火箭弹本是用于地面作战的,将其朝向天空发射是相当困难和危险的,几乎等同于自杀。灼热的尾焰完全可能将发射者当场烧死,而且火箭弹只能向上飞行约1000英尺左右。随着它“嗖”的一声飞速蹿向天空,弹尾浓密的尾烟也直接对准了射手自身。即便他躲过了火箭弹的尾焰,周围众多“小鸟”上的速射机枪也极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因此,按正常逻辑,对一架快速低空飞行的直升机来说,火箭弹几乎根本构不成威胁。而“黑鹰”更是近乎坚不可摧,哪怕猛烈的冲击都无法使其改变航线。它在设计之初就是要伫立在空中的,无论周围是何种情况。


所以,大多数搭乘直升机的步兵都认为“黑鹰”的坠落简直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但飞行员们可不这么觉得。自打第一架“黑鹰”被击落后,他们便看到越来越多的火箭弹拖着尾烟蹿上天空,引起一阵阵爆炸。中弹坠落也逐渐从也许变为可能,甚至成了他们每个人的噩梦。但这丝毫没有吓到杜兰特和他的战友。冒险就是他们的工作。他们是第160特种作战航空团的“暗夜潜行者”,他们要驾驶着飞机将美军的精英战士运送到这个星球上任何最危险的地方。


杜兰特是个身体结实的男人。他个子不高,身材匀称,一头黑发,总是笔直地跨立站着,双脚分开略宽于肩,仿佛时刻担心有人要把他打倒一样。如果说他的气色比机库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好的话,那是因为他有个好睡眠。在联合指挥中心后面的一辆拖车里,有一小块烹饪区,他把那儿变成了自己休息的地方。所有飞行员都是睡在拖车里的,与机库里的行军床相比,车里更舒适些。而考虑到飞行需要精确和灵敏的头脑,并且还要承担人员和价值上百万的高科技飞行设备的安全责任,加里森将军提出,必须保证飞行员拥有高质量的睡眠。杜兰特比大部分人休息的都好。厨房里有空调,而他要做的也就是每晚把床铺摊开,每天替厨师收拾收拾卫生罢了。这些麻烦和舒服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杜兰特已经是“暗夜潜行者”中的老手了。早在海湾战争和入侵巴拿马时,他就曾多次执行过夜间低空飞行任务了。他在新罕布什尔州的柏林市长大,天生幽默风趣,还擅长足球和曲棍球。岁月和经历改变了他。他把家安在了田纳西州,与肯塔基州坎贝尔堡的“暗夜潜行者”基地仅一界相隔,但他的邻居们大多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就连家人也常常搞不清楚他去了哪儿。


要掌握他的行踪可不容易。如果杜兰特不是像此刻这样正在执行任务,那就是正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在为此而训练。训练占据了“暗夜潜行者”们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训练科目五花八门,甚至还包括坠机。一个地方的集训结束后,他们会接着飞到另一处全新的地域继续。如此循环往复。经过反复演练,他们对座舱前迷宫般错综复杂的电子设备早已烂熟于心,应付起来就像本能一样。


杜兰特奉命开赴索马里的那天,直到出发前两小时才得到通知。不过这也足够他开车回家,同妻子洛丽和未满周岁的儿子乔伊一起待15分钟告个别了。但看来好多事都顾不上了:本来父母说好明天到他家来住一周的,这事早就计划好了;三天后是乔伊的第一个生日;下周,洛丽还要回学校教书;还有,他们的新房子才盖好了一半。洛丽很清楚,抱怨无济于事。她只能帮他一起收拾行李。杜兰特是个性情中人,虽然这在表面根本看不出。在对待战斗行动方面,他与他英勇的战友们一样,都有颗炙热的报国之心,而在对待爱人和那刚会爬的儿子方面,他的情感则远比一般人要更强烈更明显。他身边的有些人纵然在离别时表现得是那么的难舍难分,可私底下却认为自己就是为战而生的,不搏命,不痛快。杜兰特则不然。要他离开洛丽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牵挂远隔千里的父母,无法参加儿子的生日聚会,他几乎难过的要死。他早就张罗着要给儿子办周岁酒了,可现在却不得不打电话挨个通知亲戚朋友,表达自己有多遗憾。他不能说要去哪。他甚至都没时间交代有关新房子的各项事务,看来只能等到了摩加迪沙再发电子邮件说了,但恐怕那又会超出单次邮件允许的字数。杜兰特提着旅行包站在家门前,以他一贯僵硬的姿势与洛丽吻别,然后就向战场进发了。这种离别情景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埃尔维斯的飞机坠落后,杜兰特知道接下来将有三件事肯定要发生:地面部队向坠机处进发;和自己一样正沿待命航线飞行的“黑鹰”“超级68”,也就是那架战斗搜救直升机,将奉命前去投送一支由医务兵和狙击手组成的小分队;而他自己,“超级64”,将要去填补埃尔维斯留下的空缺,到目标区域上空提供火力掩护。


眼下,他们仍在原地盘旋,等待着。此次行动非比寻常,空中的飞机相当多,一旦违令搅乱部署,对自己人造成的威胁将远远超出敌人所能。至于杜兰特,他最惊心动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第一小分队,也就是机上的那15名步兵已经被他运送到了指定位置,这意味着他刚刚在一片昏暗的尘雾中将飞机下降到了目标建筑的屋顶高度,避开了所有杆子和电线,同时透过机身前端斜下方的透明半球防护罩,观察着脚下的沙尘漩涡,保证步兵平稳滑下了飞机。杜兰特已经尽全力摸索着稳住了飞机,并暗自祈祷旁边飞来掠去的友机不要在沙尘中迷失方向或偏离航线。执行如此复杂的任务就像在钢丝上跳芭蕾,小心谨慎又危机四伏。光是以前的模拟演习,已经总是有人出事丧生了,更何况这次敌人的火箭弹和轻武器火力都要猛烈得多。第一小分队已经顺利就位。剩下的事应该就简单了。


可眼下看样子,一切都不会简单轻松了。


乔纳森·豪上将隐约感到摩加迪沙有些地方不对劲了。着陆前,这位将军的座机曾被联合国驻地的塔台空管告知必须要在海洋上空再盘旋一会儿。他刚从吉布提和亚的斯亚贝巴开会回来,会上各方共同草拟了一项计划,有望使艾迪德和平接受。过了一会,飞机终于获准着陆,豪将军远远望见特遣部队的基地里,许多攻击直升机正在游骑兵机库旁的停机坪上补给燃料,装载弹药。于是,豪将军立即给他的参谋长打了通电话。从电话里,他得知了游骑兵的突袭行动以及之后的直升机坠落事件。副官告诉他,城中正发生激烈交火,将军可能不得不暂时留在机场。


豪将军是个瘦削高挑,满头银发的老军人。苍白的皮肤在摩加迪沙七个月的曝晒下甚至都没有变粉。下属们开玩笑说这是由于他在潜艇中呆得太久的缘故,尽管在他功勋卓著的海军生涯中,他指挥的一直都是水面舰艇,从战列舰到航空母舰。不管怎样,他确实似乎对阳光有股特殊的免疫,即便是索马里如此毒辣的太阳也不例外。艾迪德的宣传单上把他称为“兽人豪”,但这位特使镇静自若的风度与温文尔雅的举止证明了这一绰号的荒谬。他曾经担任过老布什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还曾在白宫政权向克林顿政府的过渡中发挥过作用。这给新一届政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层最终决定说服他结束佛罗里达舒适的退休生活,到索马里担任这项费力不讨好且无比棘手的监管职务。他是布特罗斯·加利在摩加迪沙的全权代表,实际负责着指挥地面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