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克·博登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9
|本章字节:7120字
奥西克是连里个头最小的兵,看上去也就十三岁。按标准战斗规程,他被分配负责那挺最大型机枪,绰号“干妈”,即伯朗宁m2点五零口径机关枪,就架在“悍马”车顶枪塔上。奥西克在驻地可是个小有名气的角儿,他连加里森将军的私人“悍马”都“偷”过。事情的来由是这样的,奥西克车上的枪塔总卡壳,中士班长便指着车辆调配场告诉他,去“那儿”换一辆。结果,奥西克跑去挑了辆最干净的就给开走了。幸好,没等将军发现,他们就赶紧还回去了。
大家都叫他“小猎人”。因为在国内时,只要有空闲,其他人便都跑去奥本和亚特兰大泡酒吧。只有奥西克例外。这个密苏里州的乡下男孩常常在狩猎季节扛着步枪,钻到本宁堡附近的丛林里,然后带回些野鸡或野鹿。他在营地就地收拾干净后,便送去食堂给大家改善伙食。他总能给自己找些乐子,不论何时何地。就连在大门口站岗执勤都能被他当作一种享受。门口立着禁止拍照的警示牌,可事实证明几乎每个访客都带着相机,于是他便把胶卷通通没收,扯开了挂在墙头的铁丝网上,一条条垂在那,就像棕色的箔丝装饰品。简直太有创意了。
奥西克一直坚持记录自己在摩加迪沙的所见所闻。那本小日记本被他藏在了帆布背包里。每一篇都是写给父母的,他打算回去后把这本日记作为礼物送给他们。关于没收胶卷的事,他是这样写的,其中还借用了《星际迷航》里的词:
航海日志,星际日期1993年9月3日17∶00
再次到大门前站岗执勤。真有意思。不到两小时,我们就没收了一卷录影带和三卷胶卷。闲杂人等禁止在此处拍照,可还是有人执迷不悟,直到东西被没收了才傻了眼。这实在好笑,我们明明已经立了警示牌,但还是有人心存侥幸。哈!如意算盘落空了吧,笨蛋!
奥西克特别喜欢写东西,但他的信总是没其他人多,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女朋友写写情书啥的,这令他非常苦恼。没有女朋友的人是孤独寂寞的,因此他们总是盼望能读读其他战友的女友来信。但并不是所有的女友来信都是好事。来自俄勒冈州的中士罗利·卡什在摩加迪沙就收到过一封分手信。那打击太沉重了。女友把他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一个鞋盒子里寄还给了他,唱碟、磁带、照片还有一团团碎片,一切仿佛都在宣告这段关系已经结束。这就像一支双管炸药,立刻在机库里炸开了锅。大家都拿这事猛涮了卡什一番,这能让他更快接受现实,减轻痛苦。但不管怎样,能收到女友来信,无论是什么内容,聊总胜于无。家同在密苏里州的专业军士埃里克·斯波尔丁和奥西克关系最铁,他有些信很有意思,总喜欢和奥西克一起分享。这确实不赖,可反过来,这也让小家伙更自卑了。他甚至想过让姐姐编一封性感火辣的信寄来,好让他也有炫耀的资本。
他和斯波尔丁是哥们,他们打算回国后一起坐奥西克的小皮卡一路开回密苏里。奥西克的爸爸在移民局工作,他打算退役后也去那儿工作。他对斯波尔丁讲,他爸爸还能帮他也找个活儿干。两人都盼着能在秋天猎鹿季结束前赶回密苏里。
他俩都很羡慕三角洲队员。在摩加迪沙,没有任务时,游骑兵们得去练射击,五公里越野,站岗值勤等,而三角洲突击队却能享受打鸽子的乐趣。部队刚搬进飞机库时,鸽子是这里的主人,这群飞鸟在大家的头顶、行军床和武器装备上肆无忌惮地拉屎。有一次,一个三角洲队员正坐在铺上擦枪时就中了招,打那以后,这支精英部队便向鸽子宣战了。他们特地订购了发射小弹丸的枪。鸽子当然毫无胜算。三角洲战士们围成三角挨个交叉射击,只见一堆堆乱七八糟的鸽子血和羽毛就这样散落了一床。能把战术运用到这里也只有他们想得出来。他们的武器都是定制的,每支枪管的膛线纯手工刻制,还有许多数不胜数的特权。枪支制造商为他们量身定制武器,就像“耐克”为某些大牌职业运动员定制专属运动装备一样。有时,他们甚至征用“黑鹰”,大摇大摆地飞到索马里丛林去打野猪、狒狒、羚羊和瞪羚。动物獠牙就是他们的战利品,偶尔还会拿猎物搞次野餐。他们管这叫“生存训练”。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其中有个叫布兰德·哈林斯的人,常常挂着一串野猪獠牙的项链在飞机库里招摇过市。矮壮的厄尔·菲尔莫尔则把几颗獠牙粘到了头盔上,然后光着膀子,顶着它神气活现地四处耀武扬威,像极了蒙古大汗。
而奥西克和斯波尔丁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没机会那么大阵势地去狩猎,只好找些小猎物来解痒。斯波尔丁是个神枪手,有时晚上他的任务就是蹲坐在房梁顶一处高高的隐蔽点,透过墙上一个葡萄柚大小的洞,用一架夜视望远镜向外监视整座城市。奥西克经常去陪他,两个人聊天打发时间。在那儿,他们有机会比大多数人更近距离地观察那些平时在房梁上窜来窜去的老鼠。摩加迪沙是老鼠的天堂。自有历史记录以来,这里从没有过按时回收垃圾的制度。奥西克和斯波尔丁用两只依云矿泉水瓶子、一些饵雷的引信以及军用压缩饼干做了一个精巧的捕鼠器。奥西克在日志里是这样记录他们成功的喜悦的:
……好消息,“伟大的白人猎手组合”(我和斯波尔丁)用我们自制的捕鼠器(确切地说,是他做的,但这是一次联合行动)捕获了一只恶心的大老鼠。这一收获赢得了多方赞誉。
其实奥西克最盼望的是多些任务,甚至比回家的愿望还要强烈。他们就是来打仗的。刚到时,行动还紧张地一个接一个,可到了九月下旬,频率就降下来了。奥西克写道:
18∶30。又是没有任务的一天。我开始有些烦了。我们又去训练场射击了,但那就像是一种安慰。我们还试了好几次爆破,我开始对各种弹药配比和火力系统越来越熟悉……我们明天会发信。(但愿会有好运!)我知道日记已经变得越来越无聊,但习以为常是早晚的事。这不是件好事,会导致松懈和疏忽,而这两样东西是非常危险的。当一切都变成例行公事的时候,人就很难保持敏感与警惕了,你觉得呢?
9月25日晚,索马里人击落了美军第101师的一架“黑鹰”。飞机坠落后燃起大火,三名机组人员遇难,不过主副驾驶都幸免于难。他们在街上与几名武装人员交了火,好在后来一些友好的索马里人用汽车把他们救了出去。
那晚正好是奥西克执勤。
凌晨两点站岗时,一个橘色的火球从天空划过,随即飞机便掉到地面引起了一场大爆炸,跟着又炸了一次。今天,我们降半旗向在坠机中牺牲的三名第101师飞行员致哀,他们是被一枚火箭弹打下来的……在他们的遗体被抬上回国的飞机前,领导特意举行了一场送别仪式,让大家意识到死亡的存在。
八天后,当奥西克站在“悍马”枪塔上的点五零机枪后时,他已经没时间再去考虑个人的生死问题了。他正在目标建筑以南一个街区的角落附近待命。听着逐渐升级的交火声,他几乎迫不及待想要扛起大枪加入战斗了,但他的车是整支车队里的最后一辆,要负责殿后,枪口正对准街的南面,与交火方向相反。他担心会不会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这时,车队开动了。就在“悍马”拐上哈瓦迪大道的那一刻,他“撂倒”了那只鸡。
街上一片混乱。奥西克一时被搞得晕头转向,不知该把枪口对准哪。到处可见平民,他尽量小心着不乱放枪。饭店门口站着个索马里枪手,他一枪便结果了那人的性命。接着,奥西克又朝西边的一条巷子猛扫一通,干掉了另一个人。那人当时正站在路中间转头向后望,目光还短暂地在奥西克身上停留了数秒。这时,点五零机枪硕大的子弹瞬间飞来将他撕裂,其冲击力足以在煤渣砖上轰出一个人头大小的洞。奥西克又朝着他掉在地上的枪扫射了几下,想彻底把它毁掉。街道南侧,有人正拖着轮胎和金属碎片往路上跑,想设置路障,他于是掉转枪塔向那边扫射。那群人赶紧逃命跑开了。
子弹东飞西窜,奥西克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发发子弹擦着他的身体飞过,火箭弹也开始呼啸。先是一阵烟雾和闪光,紧接着就是一枚火箭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击中了一间房屋。枪塔上,黄铜弹壳越堆越高。敌人的一发子弹打在上面,弹起一颗把他的脸撞得生疼。又有两发子弹击中了他身旁的弹药箱。奥西克警觉起来,肯定有人在瞄着他射击。他开始向周围胡乱扫射。有游骑兵曾说过:“一旦情况恶化,便会陷入恶性循环。”
奥西克的密苏里老乡埃里克·斯波尔丁此刻正在车队前部的一辆五吨卡车里。卡车货斗地板上铺满了沙袋,用来缓冲地雷的爆炸。除此之外,车上再没有其它装甲防护装备了。斯波尔丁坐在前舱副驾驶座上,心想,积极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所以,车队刚一拐上目标建筑前的街道,斯波尔丁就开火了。他打中了奥林匹克饭店台阶上的一个枪手,可没过多久,那些人便又一个接一个仿佛排着队似的冒了出来,他的枪根本停不下来。没时间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枪战就这样开始并迅速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