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刘志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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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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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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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950字

他双眼圆睁,虎眉双竖,眼露红光,一脸杀气,他叫喊着,子弹与仇恨一齐倾泻给敌人,敌人嚎叫着,抱着膝,摸着胸,一堵人墙顷刻倒塌,余下的日军纷纷躲让、退避,这股汹涌潮水瞬间消逝。


后周桥处在短暂的平静之中,随着“连长敌人又上来了”的一声喊叫,平静迅速消失,裘继明、赵匡山一看,吓了一跳,这一次敌人是疯了,成建制地往上冲,在队伍两翼,敌军指挥官向后周桥挥舞着战刀,趴在地上的日军重机枪,玩命地“嗒嗒嗒”地扫射起来。


赵匡山、裘继明各率自己的队伍赶回自己的阵地,裘继明伸头朝塘马河一看,只见河中漂满了尸体,河水已是殷红一片、又黏又稠。


子弹不多了,手榴弹不多了,人也不多了,而敌人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进攻后,突然如狂潮一般地涌来,显然他们是完成了战略任务,进行总攻了。


“同志们,节约子弹,给我狠狠地打!”裘继明左手托着右腕,开响了第一枪,接着特务连战士依托河堤,排枪齐放。


“打,给我打!”赵匡山怒吼着,亲自操着轻机枪来了一个点射,六连战士也是排枪齐发,仇恨的子弹“嗖嗖”地飞向西岸。


敌人显然明白,只有突破后周桥,才能通过塘马河,才能通向王家村,消灭新四军,然后继续东进,因为北面的敌军向南推进时,已发现新四军部分人员向东突围,但是后周桥在特务连一部和六连的坚守下,始终攻不下来,敌人便采取迂回战术,一边放松对后周桥的进攻,一边从南面偷偷越过更南的后周街石桥,经过朱云山,分兵两路,一路北上,围攻王家庄,一路经前云、姜庄、白士棚、西高头、上塘,直插别桥。绿色信号弹一升空,敌人战略部署完毕,便下了死命令,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务必拿下后周桥。


敌人成批地倒在了后周桥前,但后面的敌人踩着前面敌人的尸体往前涌,武士道精神和为天皇效命以及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梦想,驱使这些半人半兽的日军不顾一切,冒着弹雨狂奔而来,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战士们在“为罗司令报仇,为牺牲战友报仇”的口号下,抱着决死的决心,顽强地屹立在河东岸,发出最后的吼声。


敌人这一次采取了多点进攻的战术,因为他们明白,经过几个小时的消耗战,任凭你新四军如何勇敢,但人数有限,弹药已尽,再也没有力量进行抵抗了,采取多点进攻,尤其是渡河攻击,会增加大量伤亡。但是这样一来,战线一长,本已枯涸的新四军的战力难以应付这样长的战线,后周桥的火力必然减弱,突破是势所必然,所以成批的日军涌向后周桥时,另有几批日军从南北二线渡河攻击。


裘继明、赵匡山马上发现了日军新的意图,后周桥已万分危险,如分兵迎敌,那是更加危险,但万一敌人渡河成功,迂回攻击守桥战士,同样,后果不堪设想。还没等裘、赵二人想出对策,南北两线的几十名日军已脱光上衣,穿着短裤,头上扎着印有红色圆球的白带,口中衔着军刀,冲到西河岸,然后冒着寒冷,跳入河水滚涌的塘马河,游泳速度快的日军已经游到河中心了。


裘继明急命张火德率领七八个战士带好手榴弹急奔北线,赵匡山命令六连六班班长率六七个战士奔向南线,在河西岸阻敌。


天气寒冷,加之苏南的河中水草繁茂,且大多为锯齿形,淤泥深厚,难以下脚,几个下了水的日军再也无法游动了,全身被水草划破,疼得哇哇直叫。他们只好一边踩着淤泥,一边用战刀在水中砍伐着水草,“哗哗哗”刀光闪闪,涟漪阵阵,敌人的指挥刀不时地从空中划入水面,又从水面升向空中,刀面上挂满带刺的水草。


张火德率领战士们急速赶到,日军还没有到达东岸,他们掏出手榴弹匍匐前进,猛地跃上河堤举起手榴弹往下扔,手榴弹直飞向河面,日军在水中听到响声,一抬头见手榴弹已在头顶,吓得他们举着战刀,面对空中哇哇乱叫,有几个见状,还想避让,但水中哪能移动得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哭叫,手榴弹爆炸所产生的巨力把他们抛向空中,他们的躯体在空中被撕裂,然后重重地坠落下来,瞬间清清的河水变成了血红的污水,红红的血液呈螺旋状向河底的清水渗透。


河对岸还没有下水的日军赶紧滚回河西,依托河堤进行还击,还有几个刚下了堤,还没下水的日军举着战刀在河堤下向南向北乱窜,被战士们一阵扫射,全部上了西天。


敌人在重机枪的掩护下,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他们学乖了,并不急于下河,而是采取随时下河的姿态,隔岸对峙。


裘继明不放心,又派来几个战士协助张火德守住河面。


六连六班长李胜率领六七个战士赶到桥的南面时,那几个日军刚刚爬到东河岸,他们还没来得及庆贺,便在李胜及六七个战士的枪弹中归了天,河对岸的日军,刚下了堤的日军吓得连忙返回,一时两岸枪弹齐发。


敌军不断派人增援,而此地只有六七个战士,敌人偷渡虽然困难,但战士们所携弹药有限,而六连的枪支远不如特务连,如果敌人蜂拥下河,这六七个人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李胜叫战士小于向赵匡山汇报,必须赶快派人增援。


此时的后周桥,战斗极其惨烈,特务连和六连的战士已记不清打退了敌人多少次进攻了,枪管全部通红,一遇上水,便嗞嗞地发出阵阵热气,子弹快完了,手榴弹也不多了。原来作为预备队,运送弹药的六连三排也上了阵地,不像先前子弹打完,手榴弹用完,还有人送来补充。但敌人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敌人虽然不用火炮了,但重机枪在短距离的威力得以充分展示,他们把倒在桥前的敌军尸体垒成墙,在上面架上机枪,疯狂向河东岸扫射,许多战士倒在了河东岸。


特务连机枪班班长赵军已多处负伤,鲜血已浸湿了衣服,他见机枪的子弹打完,便把浇湿机枪枪管的一碗水倒入口中,把平时视为生命的重机枪扔入河中,拿了几颗手榴弹,喊叫着,扔向对岸,当他拿起最后一颗手榴弹准备投掷时,敌人的机枪朝他密集地扫射起来,他捂着胸口,用尽最后一股力量,想抬起左臂,把手榴弹扔出去,但他再也没有这个力量,踉踉跄跄地迈了一小步,一头倒在河堤上。一个战士见状,拿过他手中的手榴弹,扔向了敌群,“轰”一声响,敌人的机枪顿时成了哑巴,小战士身子同时被打成了马蜂窝,摇晃着倒在了赵军身边。


敌人组织敢死队,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一边扫射,一边往前冲,有的已冲上了桥头,此时战士们伤亡过半,又无弹药,形势非常危险,特务连二排排长林杰招呼着战士们上刺刀,然后第一个跃起冲上桥头。


林杰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他经历过多次战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如此残酷的战斗,还是第一次遇到。


林杰原名叫林和媖,浙江省平阳县南湖乡塔院人,出生于1912年,1937年在浙南山门参加抗日救亡学习活动。1938年入党,同时改名林杨。1938年3月18日,跟随粟裕、陈铁军率领的红军挺进师,从平阳出发,经一千多公里艰苦行军后,到达皖南古镇,编入新四军第二支队第四团第三营,任侦察连司务长。


1938年和江如枝、高颂章等参加了粟裕指挥的韦岗战斗,后回归二支队四团三营,1940年黄桥战斗后随罗忠毅又回归苏南,不久三营调回苏北,由于他表现出色,被抽调到二支队特务连担任干部,留在苏南随队作战,为勉励自己杀敌报国,改名林杰,参加了西施塘战斗,十六旅成立后,担任旅部特务连二排排长,转战在茅山地区……如今他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残酷的战斗。


林杰冲上桥面,迎面碰上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胡子日军,那日军瞪着血红的眼睛,吼叫着挺着亮亮的刺刀平直地刺来,那头上的钢盔闪闪发亮,整个身子也似乎发着亮光。林杰素知日军三八枪刺刀长,材质好,而自己拿的是刺刀短了一截的中正枪,如采用劈面突刺的方法,那么未及刺上日军,自己的前胸将被穿透,而桥面狭窄,难以躲闪,用自己的枪去格,也难以奏效。但平昔练就的技术加之誓灭日寇的雄心胆气,使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上。他端枪平刺过去,敌人的刀尖发着寒光,夹着风已刺到胸前,就在近胸的一瞬间,他猛一侧身,敌人的刺刀撩衣而过,他忙收住枪,飞起一脚,把敌人踢入河中,然后又与扑上来的日军对刺起来。他接连挑落几个日军,但随后的日军如潮水一般涌来,敌人的肉体犹似一堵墙,刀刺劈杀难以消灭,而枪弹已用完。林杰见状,飞身扑向那滚滚而来的人墙,他抓住一挥舞战刀的日军,跳入河中……英雄与敌寇一同沉没于河底。


其他战士跟着上了桥,在狭小的桥面上拼杀起来。林杰负伤倒下的瞬间,紧紧抱住一个鬼子军官滚下桥去,淹没在塘马河中,英雄与敌寇同归于尽。八班长陈中林拼弯了刺刀,腹部被敌人刺中,他叫喊着抓住鬼子的衣领也跳下河去,刹那间战士和敌军接二连三地滚下河中。有的在河中搏斗,撕咬,敌人已冲过了桥,战士小王身上绑满了手榴弹,他拉响了弦,呼叫着扑向已冲过桥的日军。


他腰间冒着白烟,弹火线冒着烟,亮着火花,他跳跃着,奔跑着,双腿交替高抬着,整个身子如奔驰的坦克压向敌群,凶悍的鬼子见状,惊得避也不是,退也不是,开枪也不是,扔下枪,掩着眼,发出一片恐怖的叫声,“轰”一声巨响,十几个鬼子飞上了天,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脚、没脑袋地散落一片。


后面的敌人涌来,六连的战士冲上来和敌人展开了肉搏,刹那间塘马河东岸,后周桥东头,田野里是一片喊杀声,许多战士倒下了,他们或用手挖着敌人的眼睛,或用手卡着敌人的脖子,或用拳敲打着敌人的脑袋;他们或用嘴咬着敌人的耳朵,或用牙齿咬着敌人的肩膀,或用嘴咬着敌人的手指;他们或用脚踹着敌人的裤裆,或用脚踢着敌人的小腹,或用脚踩着敌人的脸面,总之他们用上苍给他们最原始的肢体抗击着敌人,直到生命的消逝。


田野里躺满了尸体,英雄和敌寇的身体或叠加或错位或重合,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仇恨,眉梢间还残留着没有褪尽的青春年少的稚气。


苏旺应,特务连三排排长,这位1913年出生的永定县湖坑镇南洋村人,激战多时,身负重伤,倒地不起,战友们大都牺牲在桥边了。只有他一人还在开枪,他虽没有牺牲,情形够惨烈,血从左膀子上流淌着,血从头颅上往外冒,血从腿上往外喷。双腿已被炸断,到处都是血,浓浓的在光溜溜的地坝上流淌,遇到凹洼处便形成了一个个小血池,他见子弹打完,便把枪栓卸下来,他并非不爱枪,他太爱枪了,为了枪,在一次战斗中,冒着生命危险,去缴敌人的枪,但此刻,他必须把枪毁掉,特务连的枪都是好枪,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他艰难地爬行着,捡到枪就卸下枪栓,然后咬紧牙关,把枪扔到河里,河里早以漂满了战友和敌军的尸体,河水变的又浓又红,枪栓扔到河里,河水激起了红色的水柱、红色的涟漪,但那红色的水柱、涟漪是那么凝重,远不像昔日在塘马河中扔下东西后溅起的是轻快的浪花和轻柔的涟漪。


他卸下了最后一支枪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它扔到河里……身后双腿流下的血在泥地上刷成一道又宽又长的血色红条纹,这长长的血色条纹,在泥地上漾开,泛着血沫,灰黄色的小草被染得红红的,压扁了又反弹,血液在叶片上泛着耀眼的光亮……


他喘着气,摸着腰间硬硬的手榴弹,迅速取出,倒卧着身子,嘴咬着弦,静候着敌人,他的心怦怦地跳着,他觉得不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而是地球的心脏在跳动。地球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把他从地面抛上又抛下,抛下又抛上,他整个身子有一种特别的轻浮感,好似梦中在空中飞舞一般,有一种欲飞不能飞的感觉,总之自己的身体有一种失去重量、轻似羽毛的感觉……


敌人的脚步近了,敌人的呼吸近了,敌人的怪叫声近了,他猛转身,咬住弦一拉,“滋”一声响,轻烟飘出,他看见四五个鬼子的头从天空上压来,又忽地露出惊恐之色,迅速散开,就在他们的鬼脸消失之际,一声巨响在身边响起,他觉得自己融入了地心,和地心的心脏一起猛烈地跳动起来。


在西北,黄兰弟和剩余的五连四连战士经历着同样的危险,他现在和战士们在罗忠毅牺牲的地方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黄兰弟在闽东山区打过游击,又在苏常太地区的水网地域打过游击,战术十分灵活,他把战士们分成好几个部分,利用田埂、桑树坟包等地形展开激战,相互配合,相互支援,打得敌人难以前进一步,但敌人在大竹林焰火熄灭后,成批涌来,又是打枪,又是炮击,有限的兵力和弹药实在难以抵抗,他只好把部队集中一起,利用坟包的制高点用密集的子弹压住敌人的攻击,敌人冲了几次,没有成功,便开始用炮朝坟包轰击。黄兰弟急命战士撤出坟包,伏在另一面的稻田里。刹那间敌人的炮火几乎把坟包掀平了,泥土和棺材板齐齐地飞上空中,一些百姓的尸骨也被炸成块状飞向了空中,散落到田野里。有一只骷髅头刚好掉落在一日军的身边,惊得那日军惨叫数声,半日睁不开眼。


敌人在炮击后发起集团冲锋,这一次他们的进攻不再犹豫,任凭你怎样杀伤他们,他们都会踩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往前冲。


黄兰弟一看便知敌人发起总攻了,他急命令机枪手占据田边的土埂,狠狠地打,另外召集战士们备好手榴弹,集中向敌人投掷。


子弹、手榴弹飞向敌群,火光一闪,白烟升起,尸体泥土四溅,硝烟未尽,敌人又成批涌来,而且手中的枪管不停地吐着火舌。新四军战士的作战空间不断压缩,许多战士倒下了,由于作战匆忙,部队几乎没有带卫生员,其实即使有,也没有时间救治。


黄兰弟看着涌来的敌人,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弹药越来越少,身边的战士也越来越少了。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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