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曾去医院看过病，是精神科。你含着泪对那个老医生说，你有精神病。你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睡着也是老做恶梦。你说你好孤单，可觉得孤单时又不愿和人打交道。你说你经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觉得活着很没意思。我吃惊地看着你，精神病，渐渐我回忆起你的喜怒无常，你的那些突然暴怒。我有些恐惧地看着你。

老医生慈善地看着你，笑笑说你没病，可能是过于多愁善感，造成神经衰弱。吃点中药吧，凡事想开些，现实些。老中医给你开了一副药方。但你没吃，你知道吃了也没用。

“为什么孤独和寂寞你总是像魔鬼一样缠着我！”你在心里大声地责问。实际上你心里很明白。

你说大学时曾经有一个关心你的中年女老师看到你忧郁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问你有没有朋友，你说没有。老师明白了似的点点头，劝你去交个朋友，和朋友多聊聊，那样对你一定有好处。你有些无奈地笑笑。真的有朋友了就不孤独了？你在心里问自己。我一直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你心里，懂你的心，懂你的孤独。你甚至认为任何一个男人要走进你的心，懂你的孤独要经历很长很长的时间，或许是永远也走不完的路，或许到你快离开这个世界时才真正走进你的心灵，懂你的孤独，或许永远都做不到。你说若哪天你真的爱上一个人而他却始终没有懂你的孤独懂你的心，你在为他流泪，为他痛苦，为他牺牲，为他绝望，他却隔岸观火，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还有比心爱的人不懂你更为落寞的绝望的事情吗？你说你常常为此忧伤得流泪。

你说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在心里静静地和那个不知在何方的他对话。告诉他，你爱他，你会用生命爱他。而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回应，只有冷风吹动窗外的树叶沙沙声在响。这时便会有一股冷气从看不见的墙缝中透进来透进来，使你的心冷得直打寒颤。你期盼茫茫世界会有回音，期盼冥冥之中有个他会走进自己的梦乡握住自己的手与你携手走过孤独之旅……但却什么也没有。你说即使用心对话用整个心灵祈祷，但依然没有回音。你说你常常在不眠之夜，看月影西移，祈求那个你梦中幻想的他在黎明时走进来，擦去你眼角的泪花；你说你常常在夕阳西照的黄昏，拖着疲惫的步子，盼望你走进宿舍时幻想中的他为你准备好热烈的亲吻，吻去你疲劳和孤独……可是什么也没有。你说你甚至可以和他相爱相守，不一定有婚姻，并不一定他非要独身，但你还是什么也没有。

你那次对我说过十四世纪欧洲的鼠疫。你说仅仅几十年时间，欧洲人口就从七千三百万减少到四千五百万，1348年英国的平均寿命只有25岁，1376年已降至17岁。多么恐怖啊！你说现在，人们已经在精神上患上了鼠疫。你说你甚至在盼望来这么场毁灭性的鼠疫。

窗外又在下雪。你说整个冬天都没下雪，已经是春天了，可还是下了这么大的雪。真是个奇异冬天的结果。你说你从不记得春天下过这么大的雪。你在窗前站着，呆呆地看着静静洒落的雪花。你说在你的记忆里，冬天有美丽的白雪花，打湿身上的花灯芯绒衣裳，弄脏了脚上妈妈刚给你买的红色新皮鞋。但你很开心，使劲在雪地里玩耍，尽管之后你很心疼地把皮鞋擦了又擦。你说时光易逝，时间真快，一瞬眼都多少年过去了。你叹口气。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白雪细细地覆盖大地，苍翠欲滴的松枝驮满一片晶莹的美丽景色？现在整个地球气候都变暖了，不可能再有这么大的雪了。你说你一想到所有这些自然气候和社会气候变得越来越糟糕的现实，你总是心疼，心酸，总是想掉泪。你说你不知从何时起总是对生命对人类对前途充满了绝望。你说这绝望不知哪天会突然把你打得粉碎。

你说你常微低着头慢慢悠悠地在校园里没人的地方走着。因为天冷，你领口紧扣，帽子翻下来盖住耳朵。路上行人很少，即便有那么几个，也是步履匆匆。路上早已掉落的枯叶被你不小心踩在脚下你都会伤心地蹲下来看着碎枯叶凝视半天，你的眼泪会不自觉地滚落下来。校园已经被走了不知多少遍，每一株树，树上的每一枝树杈和树叶你都非常熟悉，可是，你却常常觉得陌生。那些矮矮的粗壮的枝杈把整个天空都覆盖住的法国梧桐以及中间的水泥马路，你熟悉极了却又觉得陌生极了，你仿佛走在遥远的幻觉之中。书店、食品店、小超市、教学楼、那个伟人的雕像、还有那些虚幻的人群在你眼前飘飘悠悠地过去，你说你那时忽然感觉到了安娜走向火车站的心情，你说你这样的感觉产生后你绝望得浑身发抖，那种眩晕的感觉立刻在脑中涌起来。你禁不住哭了起来。你说你总有一天会跳下地铁站的，你说可是你是多么热爱生命热爱生活。

你说你们学校每年都有一个学生不是从教学楼跳下来就是自沉于夏娃湖，你说下一个人会不会轮到你？你说北桥大学多么美丽啊，校园依地势起伏有致，大大小小的树林草坪，湖泊、溪流、瀑布夹杂其间，还有和学校的美丽一样有名的学者教授。你说刚来时，看到绿缎般的草坪，小动物在草坪上活蹦乱跳，凉爽沁人肺腑的树林，波光粼粼的湖水，你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你说你从小到大还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公园过。可是当你看到你的一个同学被那个你尊敬的闻名全国的大教授奸污又抛弃后，你什么美丽的感觉都没了。你心里涌满了恶心和厌恶。以后见到那个大教授你是远远地躲开。

而过去你是多么喜欢听他的讲课，看他的风度翩翩的演讲，听他对你的赞美和接受他的关心。你看到你同学的哭泣你的心里经历了长久的阴冷和绝望。顿时整个北桥大学也变得灰蒙蒙了。这时你停止了叙述，正色问林森，林森你会抛弃我吗？你把你字说得很重。林森把你拥在怀里，你知道林森的心里一定是说不出的难过和伤痛。但你却固执地要林森回答，你挣脱出来，盯着林森重复问，林森的眼睛仿佛都要流血了，林森盯着你郑重地说，我不会。但你却清晰地感觉到了林森的一丝犹豫，你明白那个叫左丘的女人对林森的影响。尽管你没见过左丘，但脑中还是闪出了一张女人的脸，这是一张平淡极了甚至还有点难看的脸。但你听到了林森肯定的回答，你还是满足了。

4月28日。慧慧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会这么奇怪啊！怎么可以这么反复无常呢？甚至让我觉得她非常不讲道理。我对她的爱情刚进入热恋，我这么热烈地爱她，她竟然可以马上表示不要再来往！我真的有慧慧在玩我感情的感觉。看看整个过程吧。25日，我再次去省城外的一个小城办事。路上，慧慧给我发了短信：再帮帮忙看看，够了没有（指那篇讲稿）。乖一点哦，别老是生气。说不定明天你一见我的照片你大失所望呢。之后慧慧又给我短信：看了你的邮件，我很感动，我能感受到到你强烈的爱。但是我又有点害怕，你像团火一样，会不会带给我们的将来是毁灭，我禁不住想念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爱情不能像柏拉图一样？这样才能细水长流，我是和你商量，听你的。

我回信：爱你，有一点点生气。你还没看懂我的信，我没有一点怀疑你的爱。我只因爱而难受。别怀疑我控制驾驭我们这艘军舰的能力，我把我的所有感受告诉你，是爱你，当时也确实痛苦得要死了，我知道这会给你压力，故在信上提醒你了，不要有压力，我几天就会好的。难道你真的担心了？想离开了？太让我伤心了，今后永远别说这两个字！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二三天我就会调整好的，那时我们会有95份幸福快乐，只有5份是一些难受，你还没回答我最关键的问题，要按我说的对待他！平淡的礼貌平淡坚决地闪开他的碰。按我的分析，你有了我这样的爱，自然会对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早上起来好多了，尽管还有些痛，唯一能彻底缓解的就是你的爱。

慧慧短信：向你保证不和他人握手，今天开车小心点，精力集中，别胡思乱想，我等你回来；我保证以后看也不看他；一切没有挑明几天，不要怀疑我不爱你了，万一以后要分手，我会明确说明的，你不要再在字里行间捕风捉影胡乱猜测。相信我，我很爱你。你不要这么敏感，我一直在想你。

我回信：我太幸福了，爱你永远，让我把我对你的爱全部表示出来，别担心我的控制能力，爱你爱你永远爱你，让我一年后把诗出出来吧，这需要我们的爱情之树茂盛，我这样爱你，你不幸福吗？现在是不是很忙？刚才我没看到你的短信中“爱你”这两个字，我有些难过。

这时慧慧竟然回了这样的短信：我爱你行了吧，真是受不了你。

我无言以对。一会儿又收到慧慧的短信：早上收到当事人的投诉，我穷尽一切手段了，帮助他解决了问题，他却还说拖延了时间。真气得我浑身发抖，如果你在身边，抱抱我多好。

看到慧慧这样，我立刻回信：我爱你，你这样被委屈我心疼死了，我要在边上定会大背包摔他。爱你，别难过。我见不得自己的爱人受委屈。有一次妻子受了委屈，我找到她的团长家，还有一次，从外地打电话给她的上校处长，后来，处长和她一起吃饭时说，斯尧太厉害了。那年二十几岁，我受不了自己的爱人委屈，真爱你疼你；我爱你，若在你身边一定好好抱你。

慧慧回信：现在好多了，我也爱你。现在真的好多了，心里一下子舒畅了。但你老是说她我不高兴。

我们的车子在太湖边上的马路上疾驶着。我无心欣赏美丽的太湖。心里全是慧慧及想像中的慧慧的容颜，以及慧慧对待爱情的犹豫。我又忍不住给慧慧发信：带了卡夫卡的《审判》，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想降降温，可还是挡不住地想你爱你。这么美丽的太湖在边上也没心思看。我不怪你，事实上认真地把我说的感情问题想明白了就懂我了。我爱你，爱你，爱你的全部。我们若在一起，我会从头到脚趾地亲吻你，就像当年我亲吻她一样，我爱你，真想把你永远抱在怀里。你忙，就别回信了，我只是要把我涌涌的幸福告诉你，我只是想每时每刻都让我的爱人在幸福中。你有时有意在冷淡我，我明白是为什么。放心，我能控制我们的爱情，我们不会毁灭的，别担心。

求你相信我的能力。你给我回那么多短信就是不写爱你这两个字。现在这背景下这二个字非常重要。但是你还是不写这两个字。我明白，我是应该降降温了，是的你说的是对的，我这样的感情，这样非同寻常的感情确实让谁都害怕。是啊，这个地球上怎么可能有人在爱情上和我共振呢？你只能和我共振一点，感受我一点爱情，马上就害怕了。是的，我应该现实些。但我爱你。当年她不怕，是因为她认定了我，身心都给我了，认定我不会离去，就随我疯狂地爱。算了，我必须认清事实，没有人能和我共振。我原以为你可以。求其次吧。你的语言让我失望。但我这么写我知道又让你受不了。没有关系，就这样吧，独舞也是很美的，我准备独舞。但独舞很累，会很累。

后来我告诉慧慧，我今天早上嗓子痛得像着火一样，估计是扁桃体发炎了。慧慧立刻发来短信让我注意休息，问我现在是不是好些了。我告诉慧慧现在好多了。之后慧慧对我老是拿她和妻子比很不高兴，说，老是和她比不怕她吃醋？车子在路上开着，我一个人也不和车上的人说话，闭着眼睛想着慧慧。我把这个情况短信告诉了慧慧。疼你爱你的话不断在短信***现。一会儿慧慧又给我发来很长的短信：你嗓子好了一些我很高兴。我想起来了，以后你像上次一个人去别的地方办事开车出来前先告诉我，我不安排工作，陪你一起去不就可以见到你了吗？我要好好爱你。你明天来我家吧。我相信你，也爱你，你要乖乖的。

之后慧慧给我发了信息：信发吗？我晚上要不要起来？是啊太累了。为什么开心时刻和不开心的，会在同比增长？可你老让我担心。你一会儿生气，会为一点点事情会为一个人一件事生气，甚至会为不写爱你两个字生气。真的让我担心。你能否平静点？你不是不懂，火太旺了，会烧伤人的。

之后慧慧又发信：明天你几点到省城，等四点半他去接孩子，能不能和你通电话？

4月29日。25日下午办完事我到家后，好不容易等到四点半给慧慧打了电话。这个电话我们热情似火。电话里都能听到慧慧因爱情而激动的喘息声。我们真正是在热恋中。快到她老公回来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结束电话。我们约定好第二天中午见面。

可是，到了第二天大早上，慧慧给我发了让我怎么也接受不了的短信：“明天你不要来，我害怕了。我们止于礼吧，好吗？”我愣怔地坐在那儿，两眼空空地看着电脑，思维像被寒冷给冻住了。电脑上正是我给慧慧写了一半的信。过了一会儿，我给慧慧回了短信：“本不想回你信了，因看到还有好吗两个字，你是征求我意见，所以回信。我的态度是：不好。来还是不来，等你回答。你是太不了解我，我绝不会做别人不同意的事情。你不就是担心我到你家里会出现意外吗？我再重申，我不会做别人不愿意的事情。”慧慧马上回信：“要么去公众场合见面，约一个地点。”我没给慧慧回信。

之后慧慧又发信：“没收到我的短信吗？我还是不想在家里见你。在大阳区房地产交易中心门口见面行吗？你看过我照片应该能认识我。你开车的话我上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