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包光寒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2
|本章字节:10328字
小芹在方平平死后,独自带着孩子,我和高如安几乎天天去陪她。后来,她选择了高如安做老公。小芹说,有钱的男人都不可靠。高如安下岗后,到了保安公司当了一名保安。他和小芹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但我看得出他们过得很幸福。我和仙儿也结了婚,仙儿开始有笑脸了,一年后还给我生了一个男孩。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真真,意为珍惜的意思。仙儿还在饭店里唱歌。仙儿说,两年之内,我们要有自己的房子。但仙儿唱歌时还常会被无聊男人或流氓男人欺侮,我心里很难过很愤怒,但仙儿坚决要求我冷静,仙儿说,做这种工作被人欺侮也是正常的,现在就是这样。我只能在仙儿回来时加倍地爱她。
为纪念年8月31日
4月16日夜。慧慧这封邮件明显没有过去的热烈了。我在想,可能是因为我让她一定把我的书带到单位去,让她别在家里看,让她也别让单位人知道和我的交往。因为这样会让慧慧觉得我胆小怕事。事实上,我不是这样的人。因为我认为,我们的人文环境太差,每个人都太有窥私欲,而且喜欢传这种事情。我这是为慧慧好。“我觉得夫妻生活就像合伙经营的责任公司,共同投资,共担风险,要享受权利,也要履行义务。”慧慧这么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呢?是暗示我她们的夫妻感情平淡?暗示我这个是不是让我去爱她?难道她在以前所说的小十岁她会爱上我是真的感情流露?
慧慧的邮件:中学六年在天一中学读书,当时的校长印家天提出在体育课时“男拳女舞”,所以喜欢上了跳舞。记得高二时学校办艺术节,每个班为单位自编自导一个舞蹈,我们班近十个女孩子,挑了首“梁祝”音乐,穿艺校借来的绿色长裙,我在领舞的三个人之中,最后得了第一名。
大学时,有个体校跳艺术体操出身的老师,召集了约二十个男女同学,排了一出“青春的节奏”,后来参加省城市大学生舞蹈比赛,入围三甲。要知道,这是我们西路大学文学院第一次参加比赛,以前前几名都是南京大学等老牌艺术队包揽的。我在第一排的四个女生中,穿很亮的粉色体操服,一律扎起马尾,箍粉色发圈。那件体操服多漂亮啊,至今想起来,就像张爱玲念念不忘“去年的那件织锦缎夹袍”。
之所以说起这些,可能是受你谈起足球,田径时的神采飞扬的影响,我从小不太喜欢运动,主要是耐力不够,看到跑八百米就害怕。参加运动会,只有跳高跳远还行,弹跳不错。但跳舞真的喜欢,可惜我们小时候,不像现在的小孩,如果喜欢,有很多艺校可以选择。如果给这篇文章命题,可以叫“我的无疾而终的艺术人生”。
看了你那么多,还会不明白吗?你的中的情感都是真实的,经历都是虚构的。如《爱情解析》,故意营造真实的氛围,讲述一个虚拟的故事。我还不会像你们省政府的人,不会对号入座。八卦一下,你的真实感情经历有几次啊?不想说,“有权保持沉默”,哈哈。
诗,不太懂。家里只有一本徐志摩。所以对你写的评论有些看不明白。看多,以前最喜欢娓娓道来的长篇,如《三个火枪手》《二十年后》《布拉日隆子爵》,后来惦着那只“母鸡”,又把《大仲马传》看了。想起来,最喜欢的还是外国,特别是法国的,贵族生活的,几乎看遍了。中国的,当代的看得很少,除了有一段时间迷梁晓声的黑土地文学,所以看到他为你作序,很亲切。
真高兴,你那么急切地等我的邮件。如果你知道我是几点看你的邮件的,你会吓一大跳。
别把我和你的邮件给任何人看,“知识产权保护”。
网络的那一端,仿佛是另一个我,就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对仲彦的诗评,我看了,我对诗不太懂,所以谈不出什么。但对你,真的很敬佩的,你不仅诗写得这么好,而且还能评诗。看了中篇《活着生活总会好起来》,觉得写得很好,但是也有点奇怪,林仙儿被***后,她的第一个反应是问门外的“斯尧”为什么不一起来,“斯尧”不肯,她就哭着跑出去了,不客气地说,她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另,你为什么要把你自己的名字用到中去?
愿好运长伴你!
慧慧:这天气应该是最好的时候,气温怡人,窗前的那些树开始暴出苦茵茵的黄芽,微风吹来,仿佛是儿时女儿的手在抚摸。每周一我的工作挺紧张的,但还是时不时地想着晚上能看到的邮件,心里便泛起许多温暖和幸福,今天不知道能带给我一些什么快乐呢?我便想,我为什么要犹豫那么多年呢?打一个电话又怎么啦?若是早几年就打电话,这种快乐不是早几年就开始有了吗?那样我不是可以多活的时间更长了吗?但是往往很多事情是不能这样想的,说不定前几年打电话,或许不会有现在这完好的结果。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你越来越接近我的想像,我的感觉中你就应该是这样。我想像得到你上台演出的情景,自豪幸福兴奋还略带些紧张。
在部队有好多年我一直是每年春节十一元旦等节日文艺汇演时的应该称之为总监吧,所有的节目之间的过渡,舞蹈中的灯光,催督演员等都是我的事,若冷场了,首长们首先责问的是我。不过,每次汇演都非常成功。当然水平嘛是业余的。因为都是连队的战士。和红儿之所以保持这么多年的联系,是因为她十七岁那年我让她做节目主持,她却在节目之间的时间和老乡聊天而不按我的要求温习马上要上台的报幕词,结果报错了,她一下来就被我说了几句,部队批评人是很严厉的(现在我已经不这样了,完全地方化了),红儿哭了,哭得很伤心,从此后我心里涌满了巨大的内疚,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兵却被我这样训哭了。说那么多别人干什么呢?我现在眼前清晰地有你在舞台上跳舞的情景,蒙太奇般闪出那个飘逸的领舞各个时间的画面:上幼儿园时,对跳舞就很喜欢,从心里一直喜欢那个能弹钢琴又会跳舞的幼儿老师,每当跳舞课时出奇地投入,这种投入远远超出了一个小孩所应有的程度。对小学没有舞蹈课极其失望。
现在我真的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极度的懊丧,对你演出时我不在现场看的极度不快,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的演出,我却没有看到,我心里涌满了绝望的悲愤,仿佛那么多人抢走了我的至爱而我却被人关在房里无能为力。我自己对自己的这种感觉的产生不可思议,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产生这种感觉,犹如自己亲历一样痛苦万端。不知你演出时有没有留下过什么照片?若有的话,让我看一看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我的判断一定都没错,高手,情趣高雅,喜欢贵族氛围,你真的该是个桃花般灿烂纯洁的女孩,像吉蒂,像娜塔莎。和这样的女孩交流该是件多么养人的事情。
你应该从我的“心灵之河”中看到了我的一些情感经历,我除了那个女兵外,没有主动地爱过一个人,就是对那个女兵也是一种现在想来纯粹的柏拉图式的情感,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却为她写了那么多的诗。之后倒先后是被几个人爱过,还有些疯狂。我从来不把自己的经历写,我的都是想像和思考。若有可能有必要(也就是我成功了),我会在我八十岁时在传记中精确而真实地写写这些美好的人和事情,当然这首先得征得她们的同意和过目。
西路大学文学院对我来说是多么的亲切啊!
你几点看邮件?不会是不睡觉吧。这让我很不安,若让你睡不好,我会更加痛苦的,比前面还要痛苦。所以恳求你,一定要睡好,保证充足的睡眠是女人美容的最大法宝。
慧慧,现在我很想和你谈谈中国知识分子的堕落问题,这是我长久以来的思考。没有人听我讲我的思考,我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知音。我一直认为,知识分子是一个国家的脊梁,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知,知识分子是最能抵抗堕落的一个群体。但是现实却让我绝望了!知识分子的堕落竟然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那么迅速。
知识分子的腐败是让人最绝望的堕落!我回顾了一下历史,纳粹期间的德国,大部分教授公开表态支持纳粹政府。大师级的哲学家海德格尔在发表校长就职演讲时说:“任何教条和思想,将不再是你们生活的法则。元首本人,而且只有他,才是德国现在和未来的现实中的法则。”德国是个出思想家的国度,思想家应该对国家对制度都会有深刻思考的,我真的不明白作为以能思考善思辨著称的德国思想界,竟然会群体表态支持专制的希特勒纳粹。爱因斯坦曾深刻地说:“德国知识分子——作为一个集体来看——他们的行为并不见得比暴徒好多少。”思想知识界的这种普遍放弃、逃逸、堕落的行为,带给一个民族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影响是致命的甚至是毁灭性的。二战已经充分作了诠释。
“文革”期间的中国,大师级的哲学家冯友兰建议:“秦始皇使用了政治上的威力,焚书坑儒,在意识形态领域内实行全面的地主阶级专政,巩固了地主阶级的政权。这个历史经验很可以作为无产阶级的借鉴,这也是古今对照,古为今用。”冯友兰的这番话和二战时支持纳粹的德国思想家们是一回事。溯本追源,如李国文《中国文人的活法》中所说:“焚书坑儒这种高智商的杀人方式恐怕不是秦始皇一介武夫所能为的。”知识分子的堕落比暴徒的暴行还残暴一百倍。
萨特在他的《恶心》中,把二战沦陷时期巴黎知识分子群体的丑恶表演描写得淋漓尽致,看了让人实在恶心至极。在保罗·约翰逊的《知识分子》中,知识分子们成了世俗道德的违背者,他们行为怪癖,心肠刚硬,撒谎、虚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拉塞尔·雅克比《最后的知识分子》,表达了对美国知识界的忧虑,即真正的危机是知识分子这一群体正在消失。哈耶克说,知识分子的真正陷阱是沦入过度专业化与技术化的陷阱,失去了对更广阔世界的好奇心。我理解就是失去了或者冷淡了对世界的人文关怀,也就是冷漠。冷漠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如果整个知识界冷漠了,那情形会是怎么样呢?还有一种情形,那就是丹尼尔·贝尔在《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中描述的:宫廷乐师、行吟诗人与修道院的僧侣如今变成广告撰稿人、专栏作家与公共形象设计者。
葛兰西在《狱中札记》中独创的“有机知识分子”一词,勉强把他们归属于知识分子行列,其实他们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翻阅黄梵的《第十一诫》,比萨特的《恶心》还让人恶心。主人公齐教授是声名显赫的学术权威,可他利欲熏心,投机钻营,生活腐化堕落,不仅榨取学生的科研成果,而且为了捞到科研经费,获取当权者的认可,甚至不惜修改数据,拿人命关天的炮弹轨道数据当儿戏。在齐教授身上,我们看到走向堕落的知识分子“象征性的背影”,权力正在通过金钱和地位来诱惑知识分子放弃道义与良知。费振钟的《堕落时代》,与其说它是一本关于晚明文人的书,不如说它是一部旨在人的现代性的书。走近晚明的文人,让我们嗅到了“堕落时代”的酒气,让我们看到了“堕落时代”酒色过度后的回光返照。他们酒后佯狂,装疯作傻,倚疯作邪的病态成为常态。而晚明文人的病,绝不仅仅属于晚明的文人。
王力雄在《渴望堕落》一文中写道:以王朔的与贾平凹的《废都》为代表的文学标志着中国知识分子(主要是人文知识分子)“与其传统观念,已经发生了许多背道而驰的变化,同时却和王朔笔下的痞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相似之处”,这就是对于“堕落”的渴望。在当今的文坛,堕落似乎已经成为时髦,文人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堕落并炫耀自己的堕落。张承志在《以笔为旗》中将文人分为几类:东施抹上魔幻口红,正和西施一起以色售文的人,纠缠在稿纸卷头却意在高官流水账的人,因无才而小心翼翼但求人和的人,高喊冲锋可是不见流血的人以及种种这棵树上附庸寄生的人。何玉兴把知识分子分为三类:一是被包养的“二奶”,如战国时食有鱼、出有车的士;二是被抛弃的或嫁不出去的“怨妇”;三是持独身主义的“尼姑”,但出家前大多受过刺激。林贤治说:知识分子算什么东西呢?他们不过是些沙石泥料,既能用来筑造辉煌的圣殿,自然也能用来砌做污秽的粪池。看看!这些知识分子堕落的例子,书上成千上万,现实中比书上还多。
一棵被民众视为地标的树,多少年来,人们行走在旷野中,凭借它找到自己的家。树死了,人从此再也找不到家园。
基督教创始人对他的门徒的嘱咐: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分子;如果最优秀的分子丧失了自己的力量,那又用什么去感召呢?如果出类拔萃的人都腐化了,那还到哪里去寻找道德善良呢?
最绝望的腐败并不是官僚,而是知识分子。官僚的腐败只能误一个党派,一个朝代,而知识分子的腐败却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流弊深远,危害巨大。最绝望的堕落也并不是匪盗痞,而是知识分子。匪盗痞的堕落都只能贻害一方百姓,坏一家之风气,而知识分子的堕落却败坏的是整个文化,是思想,是道德,是一个民族最宝贵的精神操守。知识分子的堕落才是一个社会和一个民族彻底的和最后的堕落。其他人的堕落好比大江大河局部的浑浊,而知识分子的堕落,则是水源浑了。知识分子的堕落是让我绝望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