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水槽下面的小柜子，找着吹风机说：“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在世界上所有人中，我认为你至少会尽力理解我所经历的这一切。我没有去找事，是这事找上我的。这是真的。宴请出现在我的重要文件夹里。就这么回事。”

“什么事啊。爱丽丝，幸好这一切还没有发生。”

我终于找到了吹风机，可是电线却缠在了一起，怎么都解不开。难道就不能有件顺心的事？疲惫感突然袭上心头。“我寂寞，好长时间了我都感到寂寞。这还不够吗？我就活该不快乐吗？”我轻声说。

“你当然应该快乐，但也不能因此而放弃自己的生活。”

“我并没有放弃。我只是见见他，一起喝喝咖啡。”

“你说得没错。可是你想让喝一次咖啡给你带来什么？”

确实，我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眼睛下面有紫色的小圈圈。遮盖一下，颜色也许会变淡些。

“我确实不知道能带来什么。”我坦言。

我能听见内德拉的呼吸声。

“我都弄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了。”她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还是原来的我。一点儿都没变。或许是你变了吧。”

“就算是吧。我猜想苹果和苹果树差不到哪里去。”

“什么意思？”我问。

“就像妈妈和女儿。”

“我真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内德拉。”

“4个电话中你但凡回一个你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都告诉你我在山区了。没有手机信号。”

“好吧，我和裘德推心置腹地谈了谈佐伊，你可愿意听听？”

“说吧。你告诉他忘掉过去了吗？佐伊可不想让他回头。”

“能让裘德回头算佐伊的造化。他终于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知道有的事会让人很不爽。是佐伊欺骗了裘德。”

“不对，是裘德欺骗了佐伊。”我不紧不慢地说。

“是真的。裘德让佐伊告诉所有人是自己欺骗了她，目的是为了保护她的名声，但她确实骗了裘德。尽管如此，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裘德依然疯狂地爱着佐伊这个小笨蛋。”

这是真的吗？

“裘德在撒谎。真是这样的话，佐伊会告诉我的。”我嘴上还在争论，可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很多事都真相大白了。哦，佐伊。

“你女儿问题不少，撒谎还是最轻的。”

“我女儿的问题我知道。你怎么敢把我私下里告诉你的话再当面甩给我？”

“爱丽丝，你一直忙着和第101号研究员纠缠不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都干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得饮食失调症，倒是开了一个推特网账户。有500个追随者。你想知道她的用户名吗？是花女孩。”

“花女孩？”

“花花世界女孩的简称。她评论各种面包，不过可以有几种不同的解释，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重要的是你的女儿惹了祸而你却不知道，因为你忙着过自己的双重生活。”

“就算你说的是，她喜欢夹馅面包也好，喜欢水果面包也好。你为什么老是大惊小怪。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不是你的客户。我希望你站在我这一边，而不是站在威廉一边。”

“我站在你这边，爱丽丝。站在你一边的就是我，不要去见他。”

“我没得选。”

“那没办法。你别想着我会在这等你回来。我可不想参与你的事。这种事，我不会为你撒谎。强调一下，我觉得你在犯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

“好吧，你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是这么不检点的人，我猜想你正琢磨着另请伴娘了吧？”

内德拉气得直倒抽气。

我倒是想把手机摔到墙上，省得挂机了，可是买不起新的，再说，我又不是在诺拉·依弗朗的喜剧电影里，于是我代之以手指一戳，手机就关机了。可怜屏幕上留下一个伊卡璐金黄色染发剂的永久印迹。

65

7月28日真是完美的一天。空气湿度不大，气温24c。我待在楼上的卧室里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斟酌穿什么去见第101号研究员。穿裙子踩凉拖？太幼稚；穿太阳裙？太露骨。最后我选定了牛仔裤搭复古式衬衫。不过我用内德拉给我买的化妆品打扮了一番，刷了睫毛膏，扑了胭脂。这才是真正的我，我就该是这个样子。要是他不喜欢，拉倒。和内德拉的一番争论让我彻底动摇，我差点儿想爽约。拒绝他，我就不用做什么决定了，费心的就该是他了。

楼下，卡洛琳和威廉正在做沙拉。我走进厨房的时候，威廉抬起头，满脸惊讶：“你真漂亮，要出去吗？”

“晚饭后和内德拉去喝杯茶，所以我要吃快些。”

“什么时候开始和内德拉晚上喝茶了？”

“她说有事要对我说。”

“听起来可不像是好事。”

“你也知道内德拉啦。”

我都惊讶于自己如此驾轻就熟的撒谎本领了。

门铃响了，我看了看手表，6点整。

“有人来找孩子们吗？”

威廉耸耸肩。

我穿着帆布便鞋去开门，顺便利用这个机会练习一下性感的走姿。我扭动身体，满是风情地侧着头。不能让威廉看见，偷偷看了看，他正站在碗橱前，仔细找着什么。我打开了门。

“爱丽丝，”巴尼大喊一声，“好久不见了。”

以后两个多小时我是这么度过的。

6：01我尽力掩盖住脸上的震惊表情。约会的事全搞砸了。原以为巴尼和杰克明天晚上才到。可是他们提前一天，现在就站在我们家门口了。

6：03捷波冲到门口，疯狂地叫着。

6：04捷波咬了巴尼的腿一口，见血了。巴尼痛苦地喊叫着。

6：05听到喊叫声，威廉、卡洛琳、佐伊和彼得全都跑到了门口。

6：07在厨房检查伤口，我一直胡言乱语：“只是啃着了，不算是咬。邦迪创可贴在哪儿？家里有新斯波林吗？这不是新斯波林，这是万能胶。”

6：09威廉咬紧牙关给巴尼清洗伤口。

6：10我看了看时间。

6：15威廉问谁想喝上一杯。

6：17我打开一瓶黑皮诺葡萄酒，给每个大人倒了一杯。

6：19我喝完了又倒了一大杯。

6：20威廉建议我喝慢点。

6：30脑袋里的嗡嗡声终于消失，威廉把干酪烤通心粉拿出烤炉。

6：31所有人都称赞味道真好，馋得都等不及了。

6：35讨论与分析家制干酪烤通心粉时使用瑞士格鲁耶尔干酪和用传统干酪的利与弊。

6：40我告诉巴尼和杰克，他们能来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有多高兴。

6：45巴尼关切地询问我是否感觉很好。我说我感觉棒极了，问她怎么问起了这个。她说我额头上有像是汗珠的东西正往外冒。

6：48巴尼问卡洛琳工作找得如何。

6：49卡洛琳告诉她“很好”，她已经被任命为谷歌的首席执行官了。

6：51我向所有的人表示非常抱歉，说我先与人约好了，不能毁约，而且我不能打电话取消，因为内德拉的手机昨天掉进马桶里了，联系不上。

6：51威廉把我拉到一边，他说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巴尼和杰克可是刚刚来到我们家。

6：52我告诉他很抱歉，我必须走。

6：52威廉提醒我说让巴尼和杰克跟我们住可是我的主意。让他一个人在家伺候不公平。他求我不要走。

6：53我走了。

7：05怀着激动的心情，我来到了此茶此景茶社，抢占了一个桌子。第101号研究员也来晚了。

7：48我通过脸谱网给他发了一个消息：我们说好的是7点还是8点？或许我们定的是8点，我到了。

8：15你这个傻傻的女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便鞋；唇彩沾得杯沿上都是。我的身体开始发抖，从脚指头一路直上传到了肩膀。

“你没事吧？”服务员轻声问。

“我没事，我很好。”我咕哝了一声。

“真的没事？”

“没，谢谢。”

“好吧。不过，如果你需要什么请一定告诉我，不要犹豫。无论需要什么。”说完，她匆匆地走了。

我坐在桌子边，头扎在臂弯里。突然手机响了。脸谱网上约翰·约瑟连发了信息。

我很抱歉。未曾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吃惊地看着这些话。好吧，好吧。他有事不来，让我空等，他以为他是谁？我一会儿迫切地想相信他，一会儿又想对他说滚蛋。可没等我拿定主意我就发了这样一条短信：你有事了，我真担心。

我的手机几乎同时就收到了回复。

非常感谢你的理解。我不是在闹着玩。我非常想赴约。你要相信我。

我抬起头。此茶此景茶社已经没有顾客了。我把他的后两条信息读了又读。尽管他说的都在理，可我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落寞。他真的有事吗？他是真的打算来见我的？还是在最后一分钟改变了主意？他觉得见到真正的我会破坏他的幻想？我又有什么幻想呢？幻想他就是那个止不住想我的男人？幻想就是他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值得念念不忘的女人？如果第101号研究员就是个混蛋，以欺骗可怜寂寞的中年女性为乐的话，我又该怎么办？

我伤心欲绝，再也不愿演戏，却发了一条短信：我也非常想让你来这里。

我发送了回复键，然后关闭手机。

我开车回家，打开屋门。

“爱丽丝？”威廉喊，“我们一直在等你。快来吧。”

听到威廉的声音，我心里一阵愧疚，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沿过道来到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