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说：“急于求成的人会摔得更惨，你还缺少父辈踏实沉稳的性格。”

彭帅无限真诚地说：“做我女朋友吧，我需要一个脚踏实地的女子来管我。”

米兰说：“我还没想好呢！”

彭帅说：“我早就想好了，那天你让我充当男朋友的时候。”

彭帅撒谎了，应该说是米兰进售楼部的第一天，他就喜欢上她了。彭帅说：“我因为有这段失败的经历而自卑，但是今天我突然感觉自己很高大，把我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表达出来了，我太伟大了。”

米兰很想说，我更自卑，自从陈俊把她推向徐伟明后，她感觉爱情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像生活在水中的人鱼姑娘，岸上没有真爱，与鱼为伍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天亮了，雷声早就远去了，不知不觉两人说了一夜的话。米兰翻了个身，打呵欠说：“赶紧休息一会儿，早上还要到别的楼盘看呢！”

6

两天后，陈俊把他们招了回去，有紧急事情要商谈，资金出现了问题，新的项目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在售的房子销售得太慢，银行信贷检查，下月十五号公司有一笔一千万的贷款到期了。

彭帅说：“银行不能宽限么？”

陈俊说：“银行查流动资金，如果留下不良记录，以后对我们就很难信任了。”

彭帅说：“怎么办？现在所有楼盘都面临资金链的问题。”

陈俊说：“前几天与圈内朋友交谈的时候，有人给我提供了一个方案，做假按揭。他们说只要银行内部有人，这事搞定很容易的。”

彭帅说：“这样不好吧？如果一旦被银行发现，就成了诈贷，要吃官司的。”

陈俊说：“许多楼盘都这么操作，我们应该可以试一试。”

彭帅说：“这事你最好找徐行长商量一下。”

陈俊问：“你们家生意做得如何？”

陈俊是售楼部唯一知道彭帅是富二代的人。彭帅警觉地说：“我与家里联系甚少，母亲想要我回家帮忙打理生意，父亲反对，说我还需锻炼。”

陈俊摇头说：“你父亲思想很顽固，你在我这里工作应该算改头换面了。”

彭帅说：“只有你成功，父亲才会相信我成才。”

找徐伟明谈按揭的事情，陈俊有些为难，徐伟明这人胃口很大，仅仅是钱还不够满足他，他多次暗示希望陈俊能促成他和米兰的好事。陈俊装作无意地问：“你最近与米兰的关系怎样？”

彭帅不知道陈俊指的是什么，实话实说道：“呵呵！米兰倒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我已经向她表白要追她。”

陈俊激动得一下由椅子上站起来：“什么？你还没有追她？”

彭帅以为陈俊关心他，自我陶醉地说：“我想追她，她还没答应，说要考虑一下。”

陈俊自言自语道：“米兰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彭帅说：“如果陈总与我想法一致，那么我更加坚定了追她的决心。”

陈俊如梦初醒般说：“不不，米兰是一个好女孩，但她不适合你。”

彭帅不懂陈俊到底是什么意思，陈俊说：“在我没认识徐伟明之前，米兰与徐伟明早就有交往。”

彭帅说：“男女之间不能交往吗？陈总怎么一下子变得老土了。”

陈俊说：“不不，不是普通的交往，徐伟明帮米兰销售过二十套房子，而且徐伟明还拿钱给米兰父亲治病。”

一件事被陈俊说成两件事，男人处心积虑说话很可怕。听说徐伟明拿钱帮米兰父亲治病，彭帅像泄了气的皮球，怎么也鼓不起劲来。陈俊介绍他与米兰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认识徐伟明的。彭帅越听越感觉没面子，在陈俊的描绘下，米兰就是那种物质女孩。陈俊还假笑说：“售楼部优秀的女孩还多，我为什么单单把经理助理的位置留给她？这还不是看徐伟明的面子。”

最后一句很重要，米兰今天的一切都是徐伟明给的。陈俊看彭帅由慷慨陈词变成了默默无语，知道他所说的话已经起作用。只可惜彭帅没想向米兰核实，哪怕米兰实话实说，陈俊也会颜面扫地。不过，凭陈俊巧舌如簧，为了面子，他一定会翻新一个版本给彭帅。

中秋节的时候，米兰妈妈由乡下来到城里，米妈妈提着大包小包像赶庙会似的。米兰与母亲提着鸡鸭走出站台，不时引来路人围观。米兰说：“妈，我们干脆去集贸市场把这些鸡鸭处理完再回家吧。”

米妈妈说：“你真以为妈的鸡是带来卖钱的？你有那么好的同事，我这些东西是为他们准备的。”

由车站走出，经过中山公园。米妈妈说：“这是干什么呀？那么多老太太老头们聚在一起？”

米兰说：“今天周末，相亲会。”

米妈妈点头说：“是老太太老头们相亲？”

米兰笑着说：“也有给儿女的。”

米妈妈直点头。

晚上米妈妈一定要米兰把鸡送出去，米兰留下一只说是送给简凌的。米妈妈说：“你以前电话中说，不是有一个徐行长对你很好吗？为什么不给他留一只？”

以前米兰确实对徐伟明心存感激，只是这感激已经变味了，像陈年的腐乳，因为没储藏好，腐乳变质发霉了。不想让妈妈担心，米兰说：“徐行长早调走了。”

第二天早上，米兰出门时嘱咐妈妈，鸡鸭拿菜场处理掉，把钱寄给弟弟，弟弟正是青春萌动的年龄，怕他为了追女朋友而饿肚子，在上海那样的大城市，六百元的生活费实在太少。

米妈妈到菜场把鸡鸭处理完，经过中山公园的时候，看见昨天的人群还在。老人们胸前举着牌子，一会儿你看看我的，一会儿又看看她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米妈妈进了公园的大门。平时不要票的，今天是相亲会，公园里管理人员要票，每人五元。

米妈妈以前在村妇联工作组待过，她知道相亲会就是说亲。再一看牌子上的简历，都是自己孩子的。女孩子怎么能在这场合找对象呢？在农村，女孩子找对象可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老太太感叹，还是城里人平等，女孩男孩一个样。有一老太太凑到米妈妈跟前说，你怎么什么也没有？为谁相亲啊？旁边有人问，是不是你自己？米妈妈很生气，这话说得多难听啊？自己一把年龄还相什么亲？老人说，大姐，我有个老哥，退休了，工资有两千多，身体也还健朗，如果愿意，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米妈妈很难堪地说：“我不是给自己找，是给女儿。”

米妈妈找工作人员借来纸和笔，也学他们一样，把米兰的年龄、工作单位都写在了上面。工作人员在旁边提醒，最好留上电话号码，这样方便联系。女儿的电话号码她倒是记在心上，只是不知道她乐不乐意。旁边的老太太说，大家都这样，不然怎么联系。米妈妈想了一下，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米妈妈告诉工作人员，这是她的电话号码，她要为女儿把关，相亲的对象必须先过了她这关。工作人员说，老太太还挺新潮的，住在农村还用手机。

米妈妈很得意，虽是米兰用过的旧手机，但她是村里第一个有独立手机的妈妈。她的两个孩子都接受过高等教育，一个在城里上班，一个在城里读大学，手机是一道桥梁，一头连着她，一头连着她的孩子们。

晚上米兰下班回家，米妈妈递过一个电话号码。米兰问是谁的，妈妈说你打过去不就知道了嘛。米兰说姥姥姥爷都过世多年了，难不成你还有被遗忘的老亲？米妈妈又由荷包里掏出几张字条说：“这个不满意，还有这个。”

米兰说：“妈，你今天去相亲了？”

米妈妈很自豪地说：“妈就是去相亲了，他们都不错。你瞧字条背面写的条件，最低的也是研究生。”

米兰笑得喷饭：“妈，就你这条件，还想找研究生？”

米妈妈说：“怎么是我呢？是给你找的。我今天上午去见了人家家长，都很通情达理的，对你的条件人家也满意。”

米兰刚摁通了手中的电话号码，听说是相亲电话，赶紧掐断了。自己就是想嫁人，也不至于靠广告相亲吧？米兰说：“妈，你不是反对没根没底的恋爱吗？”

米妈妈说：“这怎么是没根没底呢？我都见过人家家长了。”

米兰挂断了电话正生气，没想对方反拨了过来，米妈妈在旁边命令说，快接。对方声音沙哑，像刚从梦中醒来：“你是小米吧？电话通了怎么不接呢？我们也老大不小了，如果想进一步了解，能不能找一个不被人打搅的地方彻夜长谈？”

米兰说：“你喝了不少酒吧？”

对方来了兴趣：“不多，不过半斤。如果你能喝，我绝对奉陪。”

米兰转头问妈妈：“你不会要酒鬼当你女婿吧？”

米妈妈自言自语道：“他父母说他无不良嗜好的。”

米兰生气地把手机放在一旁，进卫生间洗澡去了，手机再次响起。米妈妈亲自接听电话，那边说：“你是小米吧！我们两家大人都谈好了，你看我们的步伐是不是来快一点，能不能现在就见面，明儿就去领证？”

米妈妈对着电话说：“结婚又不是投胎赶死，慌什么？”

刚挂上，电话又响了，对方痛哭流涕地说：“我有房有车，如果你不介意我离过婚，我现在就想要你——”没等对方表白完，米妈妈慌忙挂上电话，如果米兰知道自己给她找的是离婚男人，不急得跳脚才怪。我们家米兰条件这么好，怎么也不能去给别人当二婚。女人给男人填房，在农村是最受人鄙视的。

米妈妈自言自语时，米兰洗完澡正站在身后。米兰说：“我明天就送你回去，省得你在这里瞎操心。”

米妈妈流泪了，女儿端庄漂亮，怎么在感情上总不如意？

晚上，米兰睡不着，彭帅开发新项目还没回本市，妈妈来了，自己有必要告诉他吗？妈妈明天要走了，米兰想给妈妈一个交代，不想妈妈再暗暗为她担心。电话拨通了，米兰沉默了一下，说：“我妈来看我了。”

彭帅关心地说：“老人家身体还好吧？”米兰说嗯。

如果没有陈俊的一番话，彭帅这会儿一定会盼自己有一双隐形的翅膀，一下飞到米兰身边。他思考了一下说：“我马上向陈总请假，明天回。”

米兰在阳台上打电话，回房的时候看见妈妈正向她张望。米兰说：“妈妈，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也许是普通朋友，他想见见你。”

米妈妈说：“在妈妈面前说话还吞吞吐吐的，无论是什么朋友，妈妈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米兰说：“如果他没表明态度，你千万不要勉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米兰这么含糊是心里确实没底。米妈妈说：“你妈虽没多少文化，但是看人还是挺准的。”

米兰讲了与彭帅一起去看房的事情，米妈妈说：“这小伙子实诚，不会随便欺骗人。”

米兰说：“你不是最讨厌大手大脚花钱的人吗？”

米妈妈说：“我的傻丫头只能配傻小子，与太精明的男人交往，我怕你会吃亏。”

米兰说：“他不是很高。”

米妈妈立马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说：“两人在一起什么样的结合最美满？就是要能产生互补。你高他矮才般配。”

米兰说：“妈，你的思想比我还新潮，一会儿傻丫头配傻小子，一会儿两人要互补，你这是什么观念？既要般配又要互补？”

米妈妈说：“般配与互补永远只看到外因，两人一起生活，内在才是最重要的。”

米兰看出了母亲的意思，母亲对未来女婿没什么特别要求，凡女儿喜欢的她都喜欢。

第二天，米兰心不在焉，彭帅早上打电话说晚上回家。然后到晚上，米兰再打他电话，彭帅说抱歉，有棘手的事情在身，一时走不开。

等不及了，第三天的时候，因为牵挂着院子的小鸡小鸭，米妈妈一早就动身回家了。米妈妈上车前对米兰说：“记住，男人就像田地里的庄稼，种什么就会收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