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孩子向来是家庭的统治者，不是因为孩子以皇帝自居，而是家长喜欢像仆人一样侍候他们，久而久之，一个成了统治者，一个成了被压迫者。为了孩子不离婚，忍辱负重过完沉重的一生是中国人民的传统美德。不过，也有打着孩子的旗号，明争暗斗争夺家产的，这时孩子又变成了一个傀儡，被大人无情地操作着，成了一个牺牲品。简凌爱简丹是毋庸置疑的，她爱王义的人还是王义的钱呢？巴黎印象一套房最少在六十万以上，首付百分之三十，王义手上最少有二十万，二十万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希望简凌千万别是看在钱的分上才找王义的。

有米兰作陪，简凌更加坚定了决心，下班两人直奔简凌以前的工厂。站在一片废墟中，空寂的厂房像一个废弃的城堡，连人影也难得看见。折回旁边的菜市场，有人告诉她们，工厂被港商收购了，新厂搬到离市区四十里外的开发区。这里的土地马上会建成商品房，到时候会有好大一片。

简凌说：“去宿舍看看，不信大家速度会这么快。”

集体宿舍里人去楼空，简凌不知道由哪打听起。两人绕宿舍转了一圈，米兰说：“回去吧！应该都搬走了。”

走到楼下，简凌看见一个收破烂的老人，简凌认出了他，他是同车间的韩师傅。两人帮老人把车上的杂物卸下，简凌说：“韩师傅，你认识我吗？”

老人眼神很好，可记性不好，思考半天就是想不起简凌是谁。简凌说：“我是三车间的小简，你一直喊我小筒，每次开会的时候都会与我开玩笑，换一个姓氏，筒与简的笔画太接近了。”

韩师傅说：“你是小简？有几年没见着，在哪做事？”

终于对上号了，米兰松了一口气。简凌问：“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还记得王义吗？”

“王义？记得。他去小日本研修回来了，听说在那染病了，好像是肺病。日本人最会欺负中国人了，当初他去的时候，大家都不看好，现在带一身病回来，厂里一次性买断工龄，给了他几万块钱，就没再上班了。”老人说。

米兰猜想，韩师傅祖辈一定与日本人有仇，提到小日本的时候牙齿痒痒的。

简凌问：“他住哪里你知道吗？”

韩师傅说：“大楼要爆破，里面不能住人，至于他搬哪去了，我还真不知道。”

总算打听到一点消息，简凌与韩师傅告别。工厂要夷为平地，人流分散得很快。简凌对米兰说：“我们打的去开发区。”

米兰说：“你成大款了，打车一去一回，一百多呢！如果销售每套房子都需要这样煞费苦心，我看大家都不要活命了。”

简凌说：“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米兰说：“王义的病比你的命重要，对不对？”

简凌说少废话。伸手拦了一辆的士钻进去，米兰无奈，也进去了。

用了半小时的车程，两人赶到开发区。下车，两人被门卫拦着不让进。简凌申明自己是老厂的职工来这里找人的，门卫要她说出找谁，简凌说不知道。门卫不耐烦地说：“不知道，还来这找人？”

两人进不去，只好在门卫室外站着干着急。简凌说：“不信就遇不上认识的同事。”

被简凌这么一说，还真有一同事从里面出来，穿着工作装与门卫打招呼——出门买饮料。

简凌认识，他曾经与王义住一个宿舍里，姓张，简凌一直叫他小张，宿舍的同事们喊他大口张，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因为为人太八卦，所以得了这个绰号。简凌笑了：“问小张准没错，他是工厂内部新闻的播音员。”

简凌在旁边喊了一声小张，果然那人站住并回过头。只一秒钟，小张就认出了简凌，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有模有样地盯简凌假看一下说：“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简凌开玩笑说：“我以前不漂亮吗？”

小张说：“穷乡僻壤出美女，破破烂烂的一个工厂，美女多着呢！你要排到队尾。”

简凌说：“好好，我不漂亮，我是丑女成了吧？我今天是专程来找你的——”

简凌还没说完，小张打断说：“找我？我可有女朋友哦！马上要结婚的。”

米兰想，这人脸皮够厚的。小张似乎猜透了她们俩的心思，话锋一转，说：“我知道你想找谁。王义，对不对？”

简凌说就是。三人边说边走，来到旁边的小卖部。

小张说：“当年，王义为有一个好的前途，主动请缨去了日本。不过，听说他去日本是为了逃避一个人。”

简凌低下了头，猜想王义要逃避的那个人一定是她。仿佛看出了简凌的想法，小张说：“别自作多情了，不是你，是宋静静。”

怎么是宋静静？明明是我向他逼婚，他才逃跑的。简凌暗想。

小张一脸向往地说：“都知道宋静静是厂里的厂花，是我们那群单身汉眼里的白天鹅，白天鹅无论走到哪里，总会迎来男人仰视。可宋静静心高气傲，很少搭理我们这些小瘪三。”小张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在宋静静眼里，我们就是她看不入眼的乡下货。宋静静说了，她找男朋友要么看眼前，要么看将来。我们眼前一无所有，将来一片黑暗。路漫漫其修远兮！可怜我们每天只看见美女在眼前晃，却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简凌认识宋静静，一个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女孩。大家都知道宋静静一直在单相思，她爱的人是厂长的儿子陶勇。简凌有一点不明白，王义与宋静静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小张说：“宋静静倒追陶勇，结果陶勇没相上她，应该说是陶勇玩弄她之后又抛弃了她。活该王义与她有缘，那天哥几个聚在宿舍门前的大排档喝酒，宋静静不巧正在旁边桌上自斟自酌。有人想捉弄一下宋静静，她不该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哥几个。大家把她招呼过来，想把她灌醉。宋静静也不客气，无论谁倒的酒她都喝，那晚宋静静醉了，而且醉得厉害。回宿舍的路上，大家怕宋静静清醒后骂人，互相推诿不愿相送，所以都开溜了。还有就是不想与陶勇过不去，他要知道我们集体招惹他女朋友，一定会打击报复的。王义走在最后面，他看见宋静静吐得一塌糊涂，不忍心丢下她，所以把她送回了宿舍。”

“男人喜欢英雄救美，但英雄救美也要衡量一下敌我悬殊。高射炮与小步枪就算搭上性命也难分高低。”小张揉着鼻子，假装检讨地说：“实话实说，我们那时都不知道陶勇已经甩了宋静静，要知道她被人甩了，肯定要争着抢着送她回去。嘿嘿！被王义捡了便宜，王义除了长得帅点外，他哪一点能与我相比？就他那身体还敢出国赚钱，洗个冷水澡都能让他感冒。”

去日本研修的指标下来几天，一直没人报名。因为先去的同事说，那边很苦，打死也不要去日本，没人报名，指标一直落实不下来。这事简凌知道，那时大家都知道去日本会受人欺负，工作强度大，而且工资还不能有保障，只有王义那时鬼迷心窍，吵着闹着非要去。

小张很八卦地说：“去日本研修，往远了说，抗日战争的阴影一直还残留在国人的心头，往近了说国耻——”

简凌说：“你真啰唆，谁来听你演讲的？”

男人喜欢高谈阔论与女人背地里喜欢搬弄是非有些相似，都是一种癖好。

小张说：“好——好——我马上转到正事上。领导为动员大家的积极性，说只要去日本研修回国，岗位会调整，只高不低。当时有几个人心动了，这里面有王义。王义一直很自卑，说自己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可能一辈子就是个检修工。大家问他要不要命，他说男人的事业比命值钱。”

简凌说：“为了阻止王义去日本，我们大吵了一架。”

小张说：“知道，只可惜王义那时变心了，因为有一个女人一直鼓励他出外闯一闯，那就是宋静静。宋静静给了王义话，说只要他由检修工变成了领导，自己一定嫁给他。”

简凌吃醋说：“你怎么知道这些？”

小张说：“男人的心声只说给男人听，这个你不知道吧？你与王义走得再近，也不如我这个穷哥们。哈哈！”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高于女人的爱情，因为友情可以心照不宣，而爱情只会唠叨不休。

3

简凌说：“按你分析的，王义是受了宋静静的蛊惑才去的？”

小张说：“只能说报名是受了宋静静的蛊惑，但走时是无可奈何的，他不走不知道怎么收拾局面。记得走的前晚，王义给了我一包好烟，让我十二点过后回宿舍。他们在房间干了些啥，这个不用我说吧？”

简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晚八点，她去找王义，看见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就没有进去。打他手机，关机了。没找着王义，简凌黯然神伤离去。小张说：“我回宿舍，王义正气馁地倒在床上生气，嘿嘿！我以为他累了，没想他说，白糟蹋了一盒烟。我问啥意思，他说，宋静静居然是一个二手货。”

“与美女上床还想要处女？王义也太抬举自己了。”小张笑说，“王义说早知道宋静静与陶勇上过床，他一定不会动她。我问他现在怎么办。王义说，还能怎么办，逃呗！所以我断定，王义是被宋静静逼走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你简凌的份儿，你当时追王义追得多辛苦啊！你说你要是把那点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呵呵！”

简凌说：“去你的，瞧你那张讨人嫌的大嘴。”

小张狡黠一笑，说：“幸亏你与王义没什么，否则——”

简凌说：“当然没什么。”

小张又狡黠一笑，说：“真没什么？那你告诉我，你找王义干什么？”

简凌由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王义想买房，我是来回访的。”

小张说：“看房还能招来美女，哪天闲着没事我也去转转，看有美女上钩没有。”

简凌说：“又扯远了。”

小张说：“说句真心话，我以为王义出国与宋静静这事就完了，没想回国后两人又联系上了。王义出国便宜了宋静静，他带回十多万不说，宋静静一天都没闲着。嘿嘿！我差点就把宋静静钓到手了，关键时候我刹车了，朋友妻不可欺，我还挺讲义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