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先生，你在开玩笑吗？我完全没有心情。”

“公爵，绝对没有。我现在非常认真。”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我应该得到这笔报酬。因为我知道你的儿子在哪里，并且我还知道有几个扣留他的人。”

公爵的红胡须在苍白得可怕的面孔上红得吓人。

他急匆匆地说：“他在哪儿？”

“他在，或者说昨天晚上在‘斗鸡’旅店，离您的花园大门两英里。”

公爵靠在了椅子上。

“你要控告谁？”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回答使人大吃一惊。他迅速走向前去按着公爵的肩膀。

他说：“我要控告的就是您。公爵，现在麻烦你开支票吧！”

公爵当时的表现可是相当令人震惊，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手紧紧握着拳，像是一个陷入无底深渊的人。不过最后他还是控制住了，重又坐了下来，把脸埋在两手中。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终于开口了，但是没有抬头：“你都知道了吗？”

“昨天晚上我看见您和他们在一起。”

“除去你的朋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了。”

公爵颤抖地拿起钢笔，并且打开了他的支票本。

“福尔摩斯先生，我说话是算数的，虽然你得到的情况对我不利，我还是要给你开支票。最初规定报酬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有变化。福尔摩斯先生，你和你的朋友都是谨慎的人，是吗？”

“我不理解您的话。”

“福尔摩斯先生，明确的说吧。要是只有你们两人知道这个事件，那么我会封闭消息不让它传出去。我想付给你们的总数应该是一万二千镑，对吗？”

福尔摩斯微笑了并且摇摇头。

“公爵，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毕竟那个老师死了。”

“可是詹姆士对此一无所知。你不能让他负这个责任。这是那个凶残的恶棍干的，他竟然雇佣了这么一个人。”

“公爵，我是这样看的。当一个人犯下一桩罪行的时候，由此而引起另一罪行，也应当由他来承担。”

“福尔摩斯先生，虽然说从道义上来讲，你是对的，但那不符合法律的要求。在一件谋杀案中，一个不在现场的人根本不应当受到惩罚，而且他也是一个善良的人。王尔德一听到这件事，便向我完全坦白了，而且他非常的后悔。你放心，他已经和罪犯再无瓜葛了。喔，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你的能力非凡，所以请您救救他！我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他！”公爵已经失控了，他的脸抽搐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挥动着两只拳头。最后他终于稍微安静下来了，挨着书桌坐下了。他说：“对您今天的做法，我很赞赏，您把这秘密保住了，并没有透露出去，这样我们就把这个消息封锁住了。”

福尔摩斯说：“是的。公爵，我们只有坦诚相待才能顺利解决这件事。我是想要尽我的最大努力来帮助您的，但是，我必须了解事情的全部内幕。我明白您说的是王尔德先生，并且知道他不是杀人犯。”

“杀人犯已经逃跑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公爵，您可能低估我的水平了，否则您不会就这么瞒住我的。根据我的报告，已经在昨天晚上十一点钟逮捕了卢宾·黑斯先生。今天早晨我离开学校之前，收到了当地警长的电报。”

公爵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并且惊异地看着我的朋友。

他说：“你的可真是不同寻常。卢宾·黑斯已经抓到了？我很高兴得知这件事情，也希望这不会牵连到詹姆士。”

“您的秘书？”

“先生，您只说对了一半，他还是我的儿子。”

现在轮到福尔摩斯吃惊了。

“这我可真是太意外了，希望公爵能够详细的说一下。”

“好吧，我不再隐瞒了。我赞成你的话，现在情况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虽然我是多么的排斥这件事，可现在我除了坦白没有任何办法了。都是詹姆士，这个孩子心理太不平衡了，以至于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福尔摩斯先生，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我有着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我向我心爱的女子求婚了，可是她拒绝了，她怕她拖累我，影响我的前程。我曾经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可是她死了。她去世之后留下了一个可怜的孩子，出于我对她的感情，我决心要把这个孩子培养长大。当然我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他长大后，我就把他留在身边。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得知了这个秘密，从此以后他就变了，变得有恃无恐，而且总是向外边散布我家里的流言蜚语，这让我非常的生气。我曾想过也许我家里的不幸有很大一部分是他造成的。而且他还非常的恨我的小儿子。也许你无法理解我的做法，虽然他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仍然将他留在我家中。那是因为他与他的母亲和有着相似的面容也是因为他母亲的原因，我受的痛苦是没有尽头的。他母亲的可爱之处在他的言行举止中都可以体现出来，这也使我不能让他离开。我非常担心他会伤害阿瑟，就是萨尔特尔勋爵，为此，我就把他送到贺克斯塔布尔博士的学校。”

“因为黑斯是我的佃户，詹姆士是收租人，所以詹姆士和黑斯有一定的交集。但奇怪的是詹姆士却能和黑斯这样的混混密交。詹姆士也总是愿意和混混呆在一起。詹姆士决定劫持萨尔特尔勋爵的时候，黑斯参与了其中。记得我给阿瑟写过信就在肇事的前一天。曾经詹姆士打开过这封信，并且塞进一张便条，上面要求到阿瑟在学校附近的小林子‘萧岗’见他。因为是伪装公爵夫人的名义发出的，所以孩子便来了。这些情况是完全属实的，是詹姆士自己亲口述说的。那天傍晚詹姆士是骑自行车去的，在小林子中会见阿瑟。他对阿瑟说，公爵夫人非常的想念他，只要他想到公爵夫人，再次来到荒原跟着一个骑马的人走就行了。就这样可怜的阿瑟落入了圈套。当阿瑟再次来到荒原时，便看见到了牵着一匹小马的黑斯，于是阿瑟就上了马，跟着黑斯走了。但事实上有人追赶他们，这些情况是詹姆士昨天才听黑斯说的，黑斯曾说用棍棒打了追赶的人，造成了那个人死亡了。之后，黑斯把阿瑟带到他的旅馆并禁锢了起来，在此期间，阿瑟是有黑斯的太太照顾着的，虽然黑丝的太太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受到了黑斯的逼迫，也就不得不照黑斯的话做。”

“这就是两天前我见到你以前的情况。当时我和你了解的差不多，可能你会想要知道詹姆士为什么这么做，对此我只能说，那也是是来自他对我的继承人的憎恨，这有许多是无法解释和难以想象的。以他的观点来说，我的全部财产的继承人应该是他，但因为法律关于继承权的规定使他无法继承，这是他痛恨有关继承的法律。此外，他还有一个明确的动机，那就是他迫切地要求我不遵守法律的规定，并且他认为我有这样做的资格。并且他想尽各种办法让我取消阿瑟的继承资格，并且在遗嘱上写明他是我的合法继承人。他之所以能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情愿地招来警察处置他。据我个人的猜测是这样的，但事实上却不尽相同，因为对他来说事情发展太快，是他没有时间按计划去做。”

“你发现了黑底格的尸体使他的邪恶计划毁灭了。詹姆士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惊恐。而且当昨天贺克斯塔布尔博士打来一封电报时我们二人正坐在这间书房里。詹姆士表现出的忧伤和激动，也是我的怀疑得到了确认，虽然在此之前我也怀疑过，于是我责备了他的行为。他彻底地说出了一切。然后他哀求我把这个秘密再保持三天，为了给他罪恶的同谋争取保命的机会。我对他总是让步的，这次我对他的哀求也软了心了，于是他马上赶到旅店警告黑斯，并且资助他逃跑。我白天去那儿一定会引起议论的，所以只能等到夜晚，到了晚上我便匆忙地去看我亲爱的阿瑟。虽然他所经历的暴力行为使他极为惊恐，但总体上还是安然无事。为了遵守我的诺言，我也不得不答应把孩子再留在那里三天继续由黑斯太太照顾。很明显向警察报告孩子在那里而不说谁是杀人犯是不可能的，而且我明白，如果杀人犯受到惩罚一定会牵连到不幸的詹姆士。福尔摩斯先生，你要求坦诚，我相信你的话，所以便知无不言地说明了一切。但你是否能像我一样坦诚呢？”

福尔摩斯回答道：“会的。公爵，我首先必须向您说明，根据法律目前您处于很不利的地位。您宽恕了重罪犯，并协助杀人犯逃脱，相信这些事您是无法逃脱干系的，因为出逃的钱是您出的吧？”

公爵点头表示承认。

“这虽然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但以我看来，更应受到指责的却是您把您的小儿子继续留在虎穴的做法和态度。”

“可他们做出了保证……”

“诺言、保证对于这样的人们又有什么意义！您无法保证您的儿子不会再被拐走。为了保护您犯罪的长子，却让您的小儿子陷入危险当中，这对他不公平，而且这也是非常自私的表现。”

骄傲的霍尔得芮斯公爵似乎从未接受到这样的批评，他那骄傲的，一向高昂的头颅低下了，脸变得通红，但是良心的谴责还是让他沉默了。

“我会帮助您的，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现在希望您把您的佣人叫来，我会吩咐事情给他们做的。”

公爵并没有说话，沉默的按了一下电铃。一个仆人进来了。

福尔摩斯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小主人找到了。公爵命令你马上驾着马车到‘斗鸡’旅店去把萨尔特尔勋爵接回家来。”

仆人很高兴的出去了，福尔摩斯说：“既然我们已经把握住了未来，对于过去的事就可以宽容一点。我不处于官方的地位，只要正义得到伸张，我没有理由把我知道的事情说出去。至于黑斯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绞刑架在等待着他，我并不像为他找任何理由。我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公爵您应该告诉他，他必须闭嘴。站在警察的角度看，他劫持这个孩子无非就是为了得到赎金。如果警察他们自己找不到更多的问题，我没有必要促使他们把问题看得更复杂。然而我警告您，公爵，詹姆士·王尔德先生继续留在您的家中只会带来不幸。”

“福尔摩斯先生，我很清楚这一点。已经说好，他会永远消失，去澳大利亚自己生活。”

“公爵，事情要是这样的话，我建议您和公爵夫人还是和好的好，重新开始你们的关系，因为您自己说过，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一切都是由詹姆士造成的。”

“福尔摩斯先生，这件事我也想到了，今天上午我给公爵夫人写了信。”

福尔摩斯先生站起身来说：“这样的话，我想我的朋友和我可以庆幸，我们在这里短短的停留取得了良好的成绩。还有一件小事，我希望弄明白。黑斯这家伙给马钉上了冒充牛的蹄迹的铁掌，是不是从王尔德那里学来的这样不寻常的一招？”

公爵站着想了一会儿，脸上显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然后打开一个屋门，把我们引进一间装饰得象博物馆的大屋子里。他带我们走到一个角落里，那儿有个玻璃柜，并且指给我们看上面的铭文。

“此铁掌从霍尔得芮斯府邸的护城壕中挖出。供马使用，但铁掌底部打成连趾形状，以使追赶者迷失方向。大概属于中世纪霍尔得芮斯的经常征伐的男爵所有。”

福尔摩斯打开了柜子盖，抚摸了一下铁掌，他的手指潮湿了，他的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新泥土。

他关好玻璃柜说：“谢谢您，这是我在英格兰北部看到的第二件最有意思的东西。”

“那么第一件呢？”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细心地折好他的支票，小心地放到笔记本里。他爱惜地轻拍了下笔记本，并且说：“我是一个穷人。”然后把它放进了他内衣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