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冰凉的液体流过他的脸庞，让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叶鹰睁开眼睛，只见一瓶破裂的矿泉水正汩汩地流着水，是这些水唤醒了他。

他一醒来就感觉到头随着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地刺痛，痛得好像要裂开似的。“我还没死吗？”叶鹰回想起坠机前的情景，艰难地抬起头来观察四周。

只见整架直升机已经断成两截，前半截基本上已经变成散落一地的碎片，而后半截则悬挂在一棵大树的枝杈之间，肯定是树枝的缓冲作用让它得以保存下来。由于叶鹰和1号一起坐在飞机的最后端，所以侥幸逃过这一大劫。

“1号，1号，你怎样了？快醒醒！”叶鹰大声叫唤着坐在他旁边的1号，只见1号垂着脑袋，脸上全是黏糊糊的鲜血。

他叫了好多声，1号才无力地睁开眼睛，叶鹰心想谢天谢地，你可是关系到我自由和清白的救命符，可不能自己先挂了。

“其他人呢？”这是1号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叶鹰无奈地摇着头，坐在直升机前半截的人能被“完整地”找到恐怕都比较困难了。

“安倍思和抓到了没有？”

这第二个问题叶鹰更加没办法回答了，飞机坠毁前所有电子设备都已损坏，所以他也不知道安倍思和最终的结局如何。

1号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像使出最后的力气一般睁开。

“如果我熬不过这一关，帮我把这几句话带给组织。”

“你答应过给我和我的朋友自由，你可不能死啊！”叶鹰急忙说。

1号没理他，继续说：“229所里还有内奸，这一次绝对不是意外，要从最核心的操作员开始查起。”

“会不会是2号？”叶鹰知道自己的推测毫无根据，他也只是刚才在屏幕上见过她一眼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2号就是有所怀疑。

“不可能，”1号摇头说，“是谁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她！她是前所长的遗孀。前所长就是在部署围捕南云的行动中遇害的，她因为伤心，连嗓子都哭哑了。”

“她年轻的时候可是229所的百灵鸟啊。”1号的声音里带着几许落寞、几许唏嘘，仿佛一瞬间又勾起许多往事。

“你曾经喜欢过她吗？”叶鹰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当年所里的年轻人谁不喜欢她？”1号自我解嘲地说，“但那时候的我只是刚分配进来的新兵，人又傻，啥都不懂。老所长虽然年龄比她大，但却在南疆打过硬仗，立过大功，谁提起他都竖起大拇指说他是英雄啊。”

“他们两个本来是英雄美人，珠联璧合，如果不是后来……”1号叹息一声，目光黯然。

“你别说这些废话了，快告诉我，如果2号是内奸的话怎么办？”叶鹰焦急地问。

“如果是这样，你打这个电话会得到帮助的……”1号说完电话号码后头一垂，又晕过去了。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得想办法呼救才行！叶鹰解开安全带，摸索着想离开机舱，没想到他一动，悬在树枝间的机舱就猛地往下一滑，他站立不稳，登时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坠机都没死，没想到会这样摔死！耳边风声呼呼，叶鹰准备好接受脑袋落地开花的结局。

突然一个人影扯着藤蔓横向荡过来，恰好在半空把他搂住。惊魂未定的叶鹰定睛一看，只见眼前是琉璃洁白晶莹的脸，在月光下，那一刻的她有如仙子一般美得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叶鹰回想起在火车上逃跑时的情景，那时候也像现在一样感觉像在飞，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飞下去就好了。

琉璃松开抓着藤蔓的手，慢慢地滑落，但在落地的一刻，由于回荡的惯性还没消尽，琉璃一个立足不稳摔倒在地上。

“你怎么赶来了！”叶鹰赶紧扶起她，她刚才还在地堡里昏迷不醒，还有十几个特战队员在搜捕她，她怎么就可以奇迹一般地出现在这里？

“你们离开地堡的时候我就醒了，我看到你上了飞机就知道飞机肯定要出事。”琉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原来她是追踪着飞机过来的，在这荒山野岭要追上一架飞机，就算是正常人都难以做到，更何况身上有伤的她？

“你不要走了，我背你出去求救！”叶鹰怜惜地说。

“不要！”琉璃一把抓住他，紧张地说，“不要去找他们，快跑！”

“不用怕，”叶鹰以为她是害怕被229所抓住，就安慰她说，“我已经跟1号说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只要你跟他合作，他一定会给你宽大的机会。”

“别傻了，”琉璃嗔怪地看着他，“你以为你再落在229所手里还会有命吗？别说你，连1号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鹰心中隐隐觉得琉璃说的话和刚才1号说的“所里还有内奸”有关。

“相信我，马上走，否则就来不及了！”琉璃没有回答，只是焦急地催促他走。

这时候远处隐隐传来直升机的声响，叶鹰知道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只好一咬牙背着琉璃钻进树林之中。

直升机一架接一架地飞临失事地上空，大批特战队员迅速空降下来搜索幸存者，2号的专机则悬停在空中等候结果。

很快，下面就有回报：“发现1号！”

“死了……”2号话到中途立刻改口问，“还活着吗？”

“还活着，但是昏迷了！”

“立刻把他送回所里，安排最好的专家进行抢救！”2号又问，“和他在一起的那个恐怖分子叶鹰呢？”

“没发现他，正在现场搜索遇难者的遗骸。”

“别浪费时间，他还没有死，立刻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把他抓住。”

“是，”下面又多问了一句，“他不是我们安排在内部的卧底吗？”

“谁说的？”

“是我刚才亲耳听到1号说的，所以1号才把他带上自己的飞机。”

“他是双重间谍，我怀疑1号的坠机就是和他有关，立刻执行命令！”

“是！”

正当特战队对整片树林进行搜索的时候，琉璃和叶鹰已经穿过树林爬到恰好路过的一列货运列车上。

爬上车顶的时候，两个人的力气都耗尽了，只能躺在那里喘着粗气。

“还潜伏在229所的内奸是谁？”叶鹰的呼吸稍稍平息了一下就忍不住发问，这个内奸就好比是贴在他心脏上的定时炸弹，一直威胁着他。

琉璃沉默了一会才吐出两个字：“妈妈……”

“南云！”叶鹰失声说，没有什么消息能够比这更个令人震惊了，229所一直想要抓捕的蛇蝎女谍竟然就潜伏在它的内部。

“她是不是2号？”叶鹰小心翼翼地问，尽管1号已经断然否定这种可能性，但他还是想再次相信自己的直觉。

琉璃点点头，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她是怎样做到的？”叶鹰怪叫着说，“1号明明说过，2号的丈夫是被南云杀死的，2号自己怎么可能是南云？”

“当狙杀229所重要人物的计划失败后，妈妈就开始搜集229所的有关资料，寻找渗透进入229所的机会，因为在她分娩之后，胎儿的式神将不再为她所用，在我和哥哥懂得控制运用式神之前，她将不再有任何的自保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混入229所里才是最安全的。”

“前1号的死给她带来了机会，因为前1号的妻子并不是核心的技术人员，没有足够的安全保护，但她的特殊身份，无疑又为她在所里的地位提供了极稳固的保证。对妈妈更有利的是，前1号的妻子身材和相貌都与妈妈极为相似。”

“所以南云就杀死了她，取而代之！相貌她也许可以通过整容的方式做到高度相似，但是声音是无法模仿的，所以她就故意弄坏自己的嗓子，假装是哭哑的！”叶鹰想起北雪的故事里，南云温婉动听的声音不止一次地把叶继光和北天生迷惑住，如今却变得像砂纸一样粗糙，这个女人为达目的简直可以不顾一切地疯狂。

“嗯，”琉离点点头，“她成功了，没有人敢怀疑她英雄遗孀的身份。而妈妈凭借《天机素书》下卷中的异度空间知识，很快就成为所里的技术骨干，最后成为首席专家。”

“她到底想干什么？”叶鹰苦笑着问，1号生死未卜，如果229所落在南云手里，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她想报复。”琉璃平静地说。

“当年她和爸爸被困在云梦湖异空间，由于无法逃出，爸爸被迫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召唤出威力最大的四式神之一‘玄武’。”

“然后他用转神之术，将封印在自己生命里的式神转移到妈妈腹中的胎儿身上。但他没料到妈妈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哥哥继承了‘玄武’和‘天空’，而我则不幸继承了‘天一’。”

“当我们还在妈妈腹中时，式神可以由妈妈使用。她用‘玄武’打开了异时空的缺口，还带出了异海内的一群红棘蛇。她以为用这群红棘蛇就可以击溃江阴的中国军队，没想到到了外面才知道战争已经在几十年前就结束了。”

“妈妈无法接受日本战败的结果，于是疯狂地驱使红棘蛇到处杀人。但此时中国的军力已经今非昔比，红棘蛇最终被全部消灭。”

“当哥哥和我出世后，妈妈失去操纵式神的能力，就更加无法兴风作浪了。但是她打入229所内部后，却为她部署更大的计划提供了机会。”

“她想利用229所得到云梦湖异空间的秘密？”叶鹰已经隐约猜到了。

“嗯，但是由于最关键的‘窗口’被北天生带到了国外，所以229所对云梦湖异空间的研究虽然有所进展，但是始终无法进入到核心区域。”

“所以她又把希望寄托在哥哥和我的身上，只可惜我一出生让妈妈失望了。”琉璃难过地说。

“‘玄武’的防守和攻击能力都很强大，但是只能在水里使用。而‘天一’和‘天空’在平时就是极好的自卫组合，可惜‘天一’被我占用了，哥哥就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了。”

“这哪里是你的错？”叶鹰嗤笑着说，“本来就不是你选择的，而且幸好有你削弱了安倍思和的能力，否则他更无法无天了。”

“不管是否是我自己的选择，事实上我就是给哥哥带来了困扰，所以妈妈要求我对哥哥作出补偿。”

“所以他们就强迫你做那些事？”叶鹰不敢置信地问。

琉璃不说话，但脸上痛苦和屈辱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神经病啊！”叶鹰忍不住骂出来，“哪有这样当妈的，让你做这些事对你哥有什么好处？”

“可以帮他得到一切。”琉璃冷冷地说，“我是一个被诅咒的女人，所有爱上我的男人都会失去他的财富、地位甚至生命！”

叶鹰心中一寒，琉璃说的似乎也对，曾经得到过她的男人，像麻腾飞、杨一最后都是不得善终。

“妈妈虽然没有式神，但是她却通过对转神之术的研究，创造出转运之术。凡是爱上我的人，他的运气都会被我全部吸收过去。运气失去了，当然一切都会随之而去。”

“吸收运气？”叶鹰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事，运气本来就是虚无缥缈、无法捕捉的东西，居然也能够转移？

“运气其实就是一个人的生物磁场！”琉璃解释说，“一个人的生物磁场如果和龙脉上的能量节点，就也是龙穴相吻合的话，就可以得到龙穴能量的补充，形成比普通人强大得多的生物磁场。在这种生物磁场的作用下，他会很容易地影响到其他人来为他做事，所以他们做什么事都会比普通人容易成功！”

“这么说麻腾飞，还有杨一都是这种人了。”叶鹰半懂不懂地说，“但你吸收了他们的运气也不见得你有多幸运啊？”

“因为我只是一个中介体，所有的运气最后都会通过我转送到哥哥身上，作为他的孪生妹妹，我就是专为他而准备的中介体。”琉璃凄苦地笑着说。

“所以安倍思和才能够二十出头就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叶鹰终于明白了，安倍思和得到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琉璃付出牺牲的基础上。

“你作为逆鳞之穴的联结者，将来拥有的财富会比哥哥更多更多！只要，”琉璃加重语气说，“你可以活下去。”

“怎样才能活下去？”叶鹰哑然失笑，将来对他而言太遥远，现在安倍思和对他志在必得，而229落入南云手中，腹背受敌的他根本不知道何处才是他的容身之所。

“只要你离开我就行了！”琉璃轻松地说。

“离开你？”叶鹰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溺水的那一刻我就以为自己会死了，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琉璃反问。

“那是你的幸运吧。”叶鹰慨叹着说，确实，经历了重伤、溺水这么多重劫难她都能够奇迹般生还，又中奖一般地遇到了正牌外科医生，不是幸运是什么？

“我的幸运是你给的，因为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什么？”叶鹰被琉璃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脸热心跳，手足无措。

“其实你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我了，是不是？”琉璃的目光逼视着他，让他没有再逃避的余地。

“是的！”叶鹰终于敢面对隐藏在自己内心最深的感情，“我确实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因为我觉得你和那些小姐们不一样，我很想保护你，只可惜我没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你的运气就已经开始衰退了，先是丢掉了职务；第二次见到我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没了。不过你的意志力也很顽强，居然可以把对我的欲望控制在心里，所以你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送命！”

“忘记我吧！从现在开始远离我，彻彻底底地把我忘掉，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机会！”琉璃凝视着叶鹰，眼睛竟回复初见时那么明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叶鹰不解地问，既然她要窃取自己的运气，为什么又主动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

“因为你是一个不该死的人，这个世界上丑恶的人太多了，我希望可以留一个好人下来。”

“但你这样做，你的妈妈和哥哥会放过你吗？”叶鹰此刻更担心的是她。

“这你就不用管了！”琉璃平静地望着远方，火车正在转弯，所以可以看到前方约几公里处有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桥。

“看到那座桥了吗？”琉璃指着远方的桥说，“火车到了桥上，你就跳下去！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列火车的。只有跳到水里，才不会留下痕迹。只要你远离我，你就会平安。别忘了，你是长江龙脉的唯一联结者，世界上大概没有谁能比你更幸运。只要你远离我，你到哪里你都是安全的。”

“那你呢？”叶鹰不放心地问。

琉璃凝视着前方，任由灯光在她的睛眼里亮起又幻灭。

“就让这列车把我带到该到的地方去吧！”

叶鹰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琉璃如果继续坐着这辆列车，将会有一个非常不好的结局。

火车很快驶到了桥上。“走吧！”琉璃扭过头去不看叶鹰，叶鹰猛然把她搂入怀里，却只见琉璃满眼都是泪光。

“一起走吧！”叶鹰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一起跳出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