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曼殊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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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观世尊初灭度时,弟子但宝其遗骨,贮之塔婆,或巡拜圣迹所至之处;初非以偶像为重,曾谓如彼伪仁矫义者之淫祀也哉!震旦禅师亦有烧木佛事,百丈旧规,不立佛殿,岂非得佛教之本旨者耶!若夫三十二相八十随好,执之即成见病,况于雕刻之幻形乎?“三斯克烈多”者。环球最古之文,大乘经典俱用之。近人不察,谓大乘经为“巴利”文,而不知小乘问用之耳。“三斯克烈多”正统,流通于中天竺,西天竺,文帝开玕尔,华萝疋等处。盘迦梨西南接境,有地名屈德,其地流通“乌利耶”文,惟与“盘迦梨”绝不类似,土人另有文法语集。人天竺西南境,有“求察罗帝”及“摩罗陧”两种,亦“三斯克烈多”统系也。“低娄求”为哥罗门谛海滨土语,南达案达罗之北,直过娑伽窣都芝伽南境;及溯海濒而南,达梅素边埵,扩延至尼散俾萝等处,北与“乌利耶”接,西与“迦那多”及“摩罗陧”接,南贯揭兰陀等处。
“迦那多”与“低娄求”两文,不过少有差别耳,两种本同源也。“揭兰陀”字,取法于“那迦离”,然其文法结构,则甚差别。“秣罗耶缢”则独用于摩罗钵南岸。就各种字中,“那迦离”最为重要,盖“三斯克烈多”文,多以“那迦离”誊写;至十一世纪勒石镌刻,则全用“那迦离”矣。迨后南天梵章,变体为五,皆用于芬达耶岭之南,即“迦那多”“低娄求”等。天竺古昔,俱剥红柳皮即柽皮,或樱榈叶即贝叶作书。初,天竺西北境须弥山即喜马拉耶,其上多红柳森林,及后延及中天竺,东天竺,西天竺等处,皆用红柳皮作书。最初发见之“三斯克烈多”文,系镌红柳皮上,此可证古昔所用材料矣。及后回部侵人,始用纸作书,而柽皮贝叶废矣;惟南天仍常用之,意勿忘本耳。柽皮贝叶,乃用绳索贯其中问单孔联之,故梵土以缬结及线,名典籍日“素怛缆”或“修多罗”,即此意也。牛羊皮革等,梵方向禁用之,盖恶其弗洁。
古昔铜板,亦多用之镌刻,此皆仿柽皮或贝叶之形状。天竺古昔,呼墨水日“麻尸”,束芦为管日“迦罗摩”,以墨水及束芦笔书于柽皮贝叶及纸之上。古昔南天,或用木炭作书,尖刀笔亦尝用之,其形似女子押发长针,古人用以书蜡版者。凡书既成,乃用紫檀薄片夹之,缠以绳索,组文绣花布之内,复实以栴檀香屑,最能耐久。先是游扶南菩提寺,尚得拜观;劫后临安,梨花魂梦,徒令人心恻耳。龙树菩萨取经,事甚渺茫,盖《华严经》在天竺何时成立,无人识之。自古相传,龙树菩萨入海,从龙宫取出。龙宫者,或疑为龙族所居,乃天竺边鄙野人,或是海滨窟殿,素有经藏,遂以“龙宫”名之,非真自海底取出也。佛灭年代,种种传说不同。德意志开士马格斯牟勒定为西历纪元前四百七十七年。盖本《佛陀伽耶碑文》,相差又有一年之限,吾师姑从之可耳。中夏国号日“支那”者,有谓为“秦”字转音,欧洲学者,皆具是想,女公子新作,亦引据之;讷谓非然也。
尝闻天竺遗老之言日:“粤昔民间耕种,惟恃血指,后见中夏人将来犁之属,民咸骇欢,始知效法,从此命中夏人日‘支那’。‘支那’者,华言巧黠也。”是名亦见《摩诃婆罗多族大战经》,证得音非“秦”转矣。或谓因磁器得名,如日本之于漆,妄也。案《摩诃婆罗多》,与《罗摩延》二书,为长篇叙事诗,虽颔马亦不足望其项背。考二诗之作,在吾震旦商时,此土向无译本;惟《华严经》偶述其名称,谓出马鸣菩萨手。文固旷劫难逢,衲意奘公当日,以其无关正教,因弗之译,与《赖吒和罗》,俱作《广陵散》耳。今吾震旦已从梦中褫落,更何颜絮絮辨国号!衲离绝语言文字久矣,既承明问,不觉拉杂奉复。破夏至爪哇,昔法显亦尝经此,即《佛国记》所云“耶婆堤”。今婆罗门与回教特盛,佛徒则仅剩“波罗钵多大石伽蓝”倒映于颓阳之下,金碧飘零,无残碑可拓,时见海鸥飞唳。今拟岁暮归栖邓尉,力行正照。道远心长,千万珍重。闻吾师明春移居君斯坦,未识异日可有机缘,扁舟容与,盈盈湖水,寒照颦眉否耶?
一千九百十一年七月十八日,
曼殊沙禅里。
与柳亚子马君武书
(辛亥十月瓜哇)
亚子君武两公侍者:久别思心弥结,谁云释矣?迩者振大汉之天声,想两公都在剑影光中,抵掌而谈;不慧远适异国,惟有神驰左右耳。天梅止齐,为况何以?楚仓兄近居沪否?不慧又病月余,支离病骨,谁怜季子!今拟十二月遄归故国,邓尉山容我力行正照,届时望诸公惠存,为我说消魂偈。君武亚子,愿耶否耶?
十月二十八日,
三郎伏枕上言。
天梅、楚斋、止斋、少屏、剑华、吹万、英士诸居士均此问安。
与柳亚子书
(辛亥十一月爪哇)
亚子足下:曼离绝语言文字久。昨夕梦君,见媵上蒋虹字腿,嘉兴大头菜,枣泥月饼,黄垆糟蛋各事,喜不自胜;比醒则又万绪悲凉,倍增归思。“壮士横刀看草檄,美人挟瑟请题诗”,遥知亚子此时乐也。如腊月病不为累,当检燕尾乌衣典去,北旋汉土,与天梅、止斋、剑华、楚仓、少屏、吹万并南社诸公,痛饮十日;然后向千山万山之外,听风望月,亦足以稍慰飘零。亚子其亦有世外之思否耶?
不慧曼殊顶礼。
震生兄已内渡,相会未?
与柳亚子书
(辛亥十二月爪哇)
亚子足下:前有数函奉寄,妥收未?道兄今日首途内渡,瑛以校事未了,故弗能同行;当于廿外检燕尾乌衣典去,然后启行耳。正月十旬,可抵沪渎,听亚子为野衲说消魂偈,其乐何极也!三月须东行,未知亚子愿伴野僧云游否耶?
十四日,
瑛顿首顿首。
陶一、天梅、少屏、剑华、楚伧、默君、贞庄、寄尘、吹万、君武、伯年、志伊、英士诸公无恙否?
答萧公书
(壬子三月上海)
萧公足下:佛国归航,未见些梨之骑,经窗帘卷,频劳燕子之笺;猛忆故人,鸾飘凤泊,负杖行吟,又欷歔不置耳!昨晤穆弟海上,谓故乡人传不慧还俗,及属某党某会,皆妄语也。不慧性过疏懒,安敢厕身世间法耶!惟老母之恩,不能恝然置之,故时归省,足下十年情性之交,必谅我也。拜伦诗久不习诵,曩日偶以微辞移译,及今思之,殊觉多事。亡友笃生曾尼不慧曰:“此道不可以之安身立命。”追味此言,吾诚不当以闲愁自戕也!此次过沪,与太炎未尝相遇;此公兴致不浅,知不慧进言之缘未至,故未造访,闻已北上矣。今托穆弟奉去《饮马荒城图》一幅,敬乞足下为焚化于赵公伯先墓前,盖同客秣陵时许赵公者,亦昔人挂剑之意;此画而后,不忍下笔矣。
曼殊顿首顿首。
与默君女士书
(壬子三月上海)
默君女士鉴:曩羁秣陵,偶以他缘,未便奉谒,至今怃然。尊翁亦十余年阔别,都弗闻动定,思念不置。乞见赐数行,慰此驰想。
曼叩。
与悲华书
(壬子三月上海)
昨承悲华君见寄诗章,甚盛。未知悲君为谁氏,居何许,乞悲华君更有以教我也。
曼殊。
与刘三书
(壬子三月杭州)
刘三左右:久别无日不思也。前夕归至西湖,联接三函,喜慰无量。今与思渊仲子约定,来沪时奉谒左右。余容面陈,敬叩俪祉。
曼殊顿首。
与叶楚伧书
(壬子四月上海)
不慧接家母来电促速归,明晨乘筑前丸东渡,孙少侯之长公子暨犹子辈六人随行,途中颇不寂寞。楚伧先生,勿以为念也。
与叶楚伧柳亚子朱少屏书
(壬子四月日本)
楚伧亚子少屏三公无恙否?别后蜷卧舟中,今晨抵长崎始觉,不图疲倦至于斯极也。晚上趁急行车,后日二时,可以宁家。沿道柳眼花须,各无聊赖,小住弥月即归。“天涯何处无风雨”,海上故人,毋以为念。
曼殊书于红烧牛肉,鸡片,
黄鱼之畔。
与叶楚伧柳亚子朱少屏书
(壬子四月日本)
舟过长崎,曾有数行奉寄,收到未?比来兴致何似?近日腹中寒冱,生洞泄之疾,久未修笺道念,恕之。旧游云散,旅况无聊;日往坊间搜罗欧人诗集,幸得四种,稍慰寥寂。月杪束装归去,织女渡河之后,须重来江户。是间尚御薄绵,遥知公等正消受桃花扇底之风也。
曼殊合十。
与高天梅书
(壬子五月上海)
剑公足下:前次自南洲归沪晤震兄,本约同叩尊府;继以震兄匆匆赴宁,故未克成行,能不怃然?前日归自扶桑,闻亚子言吾公伉俪曾来海上,又不相值,奈何?今拟来月重赴蓬山,渴望一见,以抒累愫。前尘如梦,不堪追溯。有新诗能见寄否?吹万居士道履冲和,慰甚,晤时乞代述行止,余非书所能尽也。夜深肃此,谨候双安。
不慧曼殊拜上。
与刘三书
(壬子六月日本)
别来思念不置,起居如昨否?小进初七南归,弟昨日起行东渡,聊作孤屿习静之计。达权兄有书至否?匆匆不尽所怀,此叩双安。
名心印发自长崎舟中。
与海上诸友人书
(壬子六月日本)
敬叩亚子、天梅、吹万、凤石、震生居士近祉。
六月二十八日,
曼殊再拜。
与某君书
(壬子七月日本)
曼殊再拜敬覆。两辱手书,兼君家阿玄将来珍贶,谨拜登受,感激在心,罔有捐替。所约弗克应赴;谓山僧日醉卓氏垆前,则亦已耳,何遂要山僧坐绿呢大轿子,与红须碧眼人为伍耶?七夕发丹凤山,鸡鸣经珠帘瀑,旁午至一处,人迹荒绝,四瞩衰柳微汀,居然倪迂画本也。草径甚微,徐步得小丘,丘后有湖,寒流清径;有弄潮儿,手携银鱼三尾,口作笛声,过余身畔,方知为濒海之地。问是何村。日:“非村落。”湖名“玉女”,余直译之日“玉娘湖”,博君一粲。即日趁渔船渡沙陀江,初九日到樟溪;策马,马频嘶而行,顾望崦嵫,凄然身世之托。初十日至枫峡,颇类吾乡厓门。十一日小病,逆旅主人伺余甚殷渥,似怜余蹭蹬也者。黄昏,于萧疏篱落间,闻英吉利女郎歌奎迦诗人槐特《秋风鸣鸟》之词,其音淑媚无伦,令人触感兴悲。土人言去此十余里有古刹,缔造奇特,如病不为累,当往一观。嘱觅之书,已函托波斯顿友人代购。拙著《梵书摩多体文》,已为桂伯华居士签署,明岁宜可出版。日食摩尔登糖三袋,此茶花女酷嗜之物也。奉去小影,见其眉,可知狂放如故。九月可至香港。碧迦君相见否?久不寄笺,惧增伊郁耳。
与柳亚子书
(壬子九月日本)
亚公足下:别后甚相思想联月弗书一字,故绝音讯耳。秋寒石瘦,可无恙耶?又《舞子海滨图》,即异方飘寄之人,尽日眺望处也。
与柳亚子书
(壬子九月日本)
亚子足下:前日奉去一笺,妥收未?英明日启程西渡,相见未知何日,殊用憔忧耳!
十五日,
英发自红叶寺。
与柳亚子书
(壬子九月日本)
亚子我兄左右:联上两笺,想已尘清览矣。今英启舷之期,改定阳历十月三十正午,十一月初七八人苏州一行,阳历十一月末至盛唐山,十二月赴香港星加坡等处。我兄何时至沪耶?匆匆此请道安。
九月十六日,
英拜白。
兄如有暇,望覆我数言,可寄香港马君小进处转交也。
与刘三书
(壬子十一月上海)
刘三我兄左右:示悉。清恙已除否?甚念。昨已函覆马君,岁末或可南归。今夕赴皖江,未能走别,但有惆怅。十二月初间重来海上,彼时当谋良会。倚装匆匆,未尽欲言。诸祈为道珍摄,嫂夫人清安。
行行白。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一月安庆)
亚兄足下:别后两月,想起居清豫耳。英初五晨问始抵安庆,暂住高等学校,桐荪兄亦同寓所;风雨对床,足慰羁旅之苦。吾兄能来皖江一游否?小进两笺,亦已作覆。岁内恐不能如愿南归,如何如何?匆匆此叩双安。
初九晨,
英拜白。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一月安庆)
亚公足下:拜诵手示,欣慰无已。小进前此来书,谓不日可以抵沪。英拟阴历岁杪过沪,未知彼时公能来申否?连日生洞泄之疾,心绪无俚之至,幸得桐兄朝夕对谈,堪自慰耳。余容续呈。寒凝伏维珍摄。
十六日,
英伏枕上言。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一月安庆)
亚兄足下:手示敬悉。弟拟阴历十二月二十左右偕桐兄赴沪,未知彼时兄能来申同倾柏叶酒否?小进来书,谓月内北上,想已至沪矣。或因通函,幸嘱其致笺高等学校为感。桐兄为况如昨,弟病亦已脱体,无足念也。连日吃八宝饭甚多,然非吾之所谓八宝耳。此肃敬叩双安。
十一月廿五日,
英拜白。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二月安庆)
亚兄足下:久未肃启,歉然于中。寒凝起居奚似,深以为念。此间迟一周后放假,英拟随桐兄赴沪一二日,然后同游苏州及盛泽诸处;闻桐兄已有信约足下矣。深望彼时,得一握手之缘,慰此阔别也。余非书所能究,匆匆此叩双安。
英拜白。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二月安庆)
亚兄足下:昨托桐兄转寄一笺,想尘清览矣。今晨接手示,知兄尚未返苏;然则英随桐兄抵盛时,必能与兄相会,快慰何言。匆匆此覆,即叩俪祉。
瑛再拜。
未知盛地可得塔饼否?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二月上海)
亚兄侍者:别来想起居如昨,甚慰。昨夕抵沪冷甚,悔未能长随左右,同倾柏叶酒也。拟明后日往西湖一游。明岁正月望后,须再图良会,届时兄或至苏州,或游邓尉,务望早日示知,幸甚。昨日从吴门驴背上跌下,几作跛足仙人矣,一笑。吾兄抵梨里时,亦望示我数行为慰。楚兄问吾兄近况甚殷,且责我不能强兄同来海上也。余容续陈,匆匆此叩双安。
英拜白。
与柳亚子书
(癸丑二月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