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喜一下子跳到她面前，心疼的表情即使是在一只猫的脸上也是看得明白真切的。

“小主人，你的手都被烫红了啦。”

“没关系……”

艾喜好似心疼得快要哭了一般，它躬起后背做出吁气动作。

千夏一惊，摁住它问道，你要干嘛呢。

“我要用魔法帮你愈合伤口啦。”

千夏一拍它脑袋：“不要命了么。要是招来恺撒的人怎么办？”

“可是小主人你的伤……这个魔法挥发力还是很小的，估计……”

“小心行事，万一被找到，我现在没有任何法力，落在恺撒的手里，岂不是任他宰割了没？何况我也没有很疼啦。”说着，自己被自己一丝吃疼的皱眉表情给出卖了。

父王母后，这么久没有你们的消息，你们可好？没有恺撒的动作，你们应该还是可以牵制他的吧……

嘴角露出一丝自我安慰的笑容来。

褒好的鸡汤，浓郁的香味袅袅绕上鼻尖，忍不住想要喝上一口。艾喜差点滴出口水来，千夏也没亏待它，给它盛了一小碗剩下的，其他的都倒进了保温杯里。

医院。

熟悉的苏打水味道。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小雪雪抱着腿坐在雪白的床上，脸色苍白，好似失去了往日活泼的模样，孤单寂寞都从这个年仅7岁，往日总是有欢乐笑脸的小姑娘身上，冒出来。

时间真的好快，转眼间，物是人非了。想起婆婆，千夏的眼泪又险些要滑落下来，咬牙忍了忍，掩饰了一下自己的伤心姿态，快步走进去。

“雪雪。”她轻轻地叫了声。

雪雪听到她的声音，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到是千夏时，原本有些迷茫失落的目光溢出了神采来，伸出藕臂来，环住千夏，脆生生地喊着小仙女姐姐。

“你终于来看我了。5555555，雪雪一个人在医院里好难过啊，没有人陪雪雪玩，没有人来看雪雪，哥哥总是很忙。555555。”

千夏心疼地拍拍她瘦削的肩膀：“以后姐姐天天来陪你玩，好不好？”

雪雪抽抽发红的鼻子，点点头，鼻子灵敏地嗅到了香味：“咿？什么东西那么香呢？”

千夏眼角含了笑容，将鸡汤递到雪雪的面前：“来，喝一口。”

雪雪又露出了她孩子的明媚笑容，接过鸡汤来。

“你哥哥呢？”千夏问道。

“我方才去和医生说事情去了。你怎么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施源踏进病房来，露出一丝淡淡的疲倦的笑容来。

千夏感觉到那勉强的不甚快乐的笑容，也像是在她心里扎了一下，几日来，施源一定是累坏了吧。

“不好喝啦！”雪雪皱着眉头道，“好咸啊。”

千夏一下子尴尬起来，才想起来，自己许是放了两次盐了，想着费劲力气做的鸡汤，结果是这样的结果，有浓浓的失落和自责涌上心头来，只得垂下头道：“对不起。”

施源许是看出了端倪来，接过雪雪手里的鸡汤，不顾千夏的阻挠，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微笑道：“怎么会不好喝呢。我倒是觉得很好喝呢。雪雪是生病口味有些淡。”

雪雪伸伸舌头，看着千夏有点郁郁的神色，也笑着说道，恩，其实除了咸点，也很香啦。

阳光柔和地打在身上，已经快入秋了，阳光也少了份焦躁和灼热，窗外的零星花朵开了又谢，这阳光却是依旧永恒地循环照耀。

“前几天，让你担心了。我心情不好，然后态度也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在一片寂静又美好的沉默后，施源开了口，一样的温柔语气，一样的像未被打磨过的水晶般的磁性声音。

“没有关系啦。你……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呢。”千夏嘴角溢出笑容来。

“等雪雪病好了。就回去上课。”施源似乎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思考，才开口道，“雪雪的手术，需要一笔费用，三天后就得缴清。我可不可以问你借……”

这样生分的语气，千夏是有些微微不爽的。想来，他是不会知道苏家发生了什么事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再也拿不出那笔钱了，但她是知道的，施源是那般要面子的人，他这样开口，一定是到万不得已了，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却笑得像秋日的阳光一般柔软：

“好，三天后，我会把钱送到医院的。”

千夏握了握施源的手，二人相视而笑了。

但那笑容背后，隐忍了太多太多。

二十九

3000块。对往日的苏家来说，并不算多，但如今，却是囊中羞涩。千夏深知不该去麻烦秦温宛了，私下里做了这样的决定。

她曾听多多说，在酒吧唱歌，一个晚上便可赚好几百。她是知道自己嗓子的优势的，为了雪雪也豁出去了。

夹带着一丝忐忑，是李多多告诉她那个酒吧的地址，好容易才说服艾喜没有跟自己来，艾喜是一脸委屈的样子，说生怕她像上次一般晕倒，一面嚷嚷着小主人你是越来越让我担心了呐！

当然，它在秦温宛进来的前一秒识相地闭上了嘴巴。秦温宛疑虑着问了句：“千洛这是和谁说话呢。”幸好她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微笑着告诉千夏，她在画廊找到一份工作，工资还是不错，也算清闲。

千夏眼见着她日日地好起来，一直都提着的心也就渐渐放了下去。这样便好，她能忘记苏浅城的事，就好。

有了上次去酒吧找施源的经历，千夏满以为自己对酒吧里嘈杂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让人眩晕的闪烁灯光会不那么地抵触，然而她便是错了，找到老板说明来意，老板一看是如此漂亮的女孩子，但终究是欠缺了点台上的“风范”，但觉得不妨让她一试。千夏便上了台，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她踩着水晶的高跟鞋站在那黑暗的舞台上时，突然觉得有种孤单失落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夹杂着怯生生的羞涩。

音乐声突然停止，仿佛全世界都跟着她的第一声音符而安静下来。

天樱国的女子，本就擅长歌唱，天生就是一副好嗓子，千夏的嗓音虽然经过雕琢，但仍旧是纯净如同泉水一般剔透的。当灯光打在她的姣好脸庞，台下有了啧啧之音，那纯净唯美的脸蛋，太让人倾心了。山泉般灵动的嗓音，就像早晨花瓣上第一枚滴下的露珠，叫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舍不得闭上耳。

一曲作罢，听到台下有人用力地鼓起掌来。梯台本就不高，那鼓掌的男子，穿着一件浅色的背心，可以看清楚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纹身，叫千夏一阵寒战。

他毫无顾忌地盯住她，不顾千夏由开始的不自然到后来的恼羞成怒。

他甚至半带调侃地说，唱得可真是好，小妹妹倒是再来一曲呀。唱完，也好陪哥哥喝杯酒。

流氓。无耻。不要脸。一连串的词汇出现在脑子里，这时候见老板从角落里跑出来，你倒是再唱一首啊，我给你加双倍的钱。

双倍的钱……

千夏犹豫间，看到在台下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有个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缠绕。

美歌！

这个让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却让她怎么也忘却不了的女子，竟然在消失了大半年后，突然出现了在自己面前！并且，那么紧，那么牢地盯住自己，像是生怕自己跑掉。

“我不唱了。”千夏丢下话筒要走，却被那小混混拉住了胳膊，他半翘着嘴角，一边不怀好意地道：“陪哥哥喝杯酒，哥哥给你钱。”

千夏想要努力挣脱他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暗处美歌尖锐的眼神像是针一般地让她没有力气。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对那个长着一双冷漠丹凤眼的女子，会在心里油然而生一丝抗拒和躲避。

放开。

她厌恶地对他道。

小混混却将脸凑过来，就不放，怎么着。

“不放你就去死吧！”

竟然是施源！转眼间，他已经给了那无礼的小混混一拳，其猝不及防地吃疼后退。而这个空当，施源拽过了千夏的手，大喊一声，快跑！

耳边的风呼啦啦地吹着，云朵贮满天空，透露出，一小角的澄澈的蓝。

而少年施源站在她的面前，眼中蓄满了心疼：“你不允许我去酒吧那种地方，自己怎么却跑去呢！那里坏人那么多，你要是……幸好李多多告诉我你在那里，担心你出事跑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感觉到他责怪的语气里夹杂着吃醋的意味，心有余悸间暗自泛起了丝丝的甜意。

“对不起啦。”

“并且，你竟然在那种地方唱那首歌！”他露出愠怒的神色，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左脸，“那首歌，只能唱给我听。懂不懂？”

见施源孩子气的倔强表情，千夏有些哭笑不得，亦有些受宠若惊，忙点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

可是……雪雪的手术费……

施源露出了有些忧伤尴尬的神色，他小心轻柔地撩了撩千夏额前的长长刘海，方才在风中一跑，更是凌乱得显得脸色有些憔悴了。

“多多都告诉我了。”

顾不得千夏诧异的眼神，他一把将她塞进怀里。

“对不起，原谅我的粗心和自私。千洛，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雪雪的手术费……已经筹措到了，学校让我回去，答应预支我的奖学金。你再也不要委屈自己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一切都会好的。

千夏本来真的不想哭了，她亦不觉得委屈，可突然间她被这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和话语给感动了，顿时忍不住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出来，慌得施源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施源，你是喜欢我的吧，施源，这样的日子，会很快过去吧。雪雪的病会好，秦温宛和自己也会好，你会好，多多会好，天樱国，也会好。

一切都会好的。

多多焦急地拉住千夏的胳膊：“你好不好，好不好。”

千夏笑她的小题大作，没事没事啦。不过……我碰到了美歌。

美歌……多多的眼神里闪烁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慌，继而又回复了她往日的镇定表情，“你平安便好。”

千夏潜意识觉得，多多这几日，总是有些奇怪，但心思单纯如她，也未多作想。

“放学……陪我去桔梗巷，买下颜料好么？”多多捅捅她的胳膊。

“好啊。”她总觉得多多的神情有些奇怪，想着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她，“买颜料，给你的小男朋友么？”

“你莫取笑我了。”多多似乎是有些尴尬地，牵动了下嘴角。

爱情，真的很美好，是不是？可以让人忘记暂时的忧伤，暂时的担忧，只想着一切，有你在身边，一切都会如意，一切都会安心。

多多。你看这个钱包，多好看。你说，施源会不会喜欢呢。

千夏流露出欣喜的眼神。再摸摸自己的口袋，又露出有些羞涩的神情来。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单纯小公主，亦再也不是那个花钱大手大脚不必担忧的大小姐了，现在的她，得学会俭省，学会自立。

多多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回答也是支支吾吾的。千夏有些担心她，便问她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多多皱皱眉头：“千洛，陪我一起去个地方。好么。”

千夏点头说好啊好啊，说着拖着她的手，对她嫣然一笑，多多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天已经阴下来了，两个瘦削的身影被早早亮起的路灯映在石板路上。

“要么，我们不要去了。”多多突然止住了步伐，神色有些紧张。

千夏感到疑惑：“怎么了？”

“我们快走吧！”

这时候，却从角落里走出来几个人。千夏不由惊地倒退了两步。

此刻她和多多被堵在了墙角，来人，竟然是美歌，和那个小混混。

你们……要干什么！

千夏下意识地挡在多多的面前，瞪着眼睛道：“不要伤害她！”

美歌和小混混对视一眼，继而发出了笑：“你还保护她？哈哈哈哈……”

这时，小混混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千夏的胳膊：“小妹妹，上次跑得很快嘛。”

千夏用力想要挣开他那肮脏的手：“滚开啊！”

“若是你呢，乖乖地做哥哥的女朋友。什么话都好说了啦。”

小混混狞笑着道。

“无耻！”

右手用力地想要掴过去，却被美歌抓住，美歌充满敌意地看她一眼，对小混混细声细气道：“黄毛哥，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便宜这丫头的。你怎么？”

小混混却不耐烦地瞪她一眼：“我看上的丫头，你倒是想怎么着？”说罢，色咪咪地看着她，“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泼毁她的脸，实在是可惜了。啧啧。”

多多一下子拉住黄毛的衣角：“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你答应过我！”

千夏恍然大悟，向多多投去了失望却难以置信的眼神。

多多，不可能，不可能是你要出卖我。

美歌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多多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别影响我了啦。要怎么这丫头之前，总要让我好好享受下吧！”说罢，黄毛的手向千夏美丽的身体伸来。

“救命啊！”话音还未落，却被人用什么塞住了嘴巴，多多哭得后悔莫及，想要扑过来，却被美歌拦住了。

咝……衣服被狠狠撕破一道口子，内心涌出了不能熄灭的愤怒和羞耻感，却浑身都没有反抗之力……

施源，你在哪里……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滑落……再也无法抑制的悲伤涌得整片天地……

“公主！”她柔软的身体落在了男子的怀里，男子眼里的心疼浓得比这黑夜还有余。

多亏他来得及时，否则，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啊。

千夏已经昏了过去，他替她理好衣服，狠狠地踹了几脚被冰晶冻住的男子，不解气，又轮番扇了好几个巴掌。

“禽兽！”将视线转向仍旧有受惊神情的少女，担忧的神情写满脸。

“救命……救命……”他的笑容自千夏的眼睛睁开时从嘴角蔓延了开来。

你终于醒了。

这时的千夏，尚未能从方才的惊吓中苏醒般，未意识到危险已经解除，只本能地挣扎反抗，他的手臂连被她抓了数下，露出新鲜的皮肉，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露出心疼和担忧的神色来。

瑞塔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公主，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

千夏脸上的悲怆表情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有片刻的凝滞，夹着泪水的双眼睁得老大。

“是你……”

恩！是我！是我！

“你是说……我没有被那个小混混碰到？”千夏露出难堪又羞涩的笑容，对方才那差点就耻辱终身的场面，不忍去回忆。

她觉得，现在的这个身体，并不仅仅是苏千洛的，而是，真切地融进她的灵魂里了。她珍惜，并害怕丢失它。

“只要我在，我不会容许任何人碰公主一根毫毛的！”瑞塔意正言辞地道。

千夏却从鼻子发出了不相信和鄙夷的音调：“瑞塔，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脸红么？你与你的师傅，又有什么区别呢？”

提到恺撒，千夏的心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对不起……”瑞塔眉目间染了羞赧的意味，“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出事后，你不知道，那一刹那我有多么心痛……我不能原谅师父……可是他毕竟是从小将我抚养大的师父啊……我心如死灰……后来，当知道你还活着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欣喜若狂……我……”

“不要再说了！”千夏厌恶地打断他的话。瑞塔啊瑞塔，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可是，却与你的师父狼狈为奸，你懂得恺撒对你的恩情，那么天樱国人民对你的恩情呢？我父王母后对你的恩情呢？千夏在心里泛起一股凄凉来，想起曾经的瑞塔单纯到透明的脸，便觉得要流下眼泪，她顿了顿，看瑞塔苍白如纸的脸色：“婆婆……是不是你杀的！”

瑞塔有一刹那的失神：“是我。可是你听我说……”

啪。

狠狠地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连千夏的手都有微微的发麻。

好用力的一巴掌，连自己都觉得诧异，为什么突然间，会对瑞塔那么地残忍。

可残忍的，是恺撒和瑞塔不是么？欲杀自己，又害死苦心帮助自己的婆婆，她只要一想起那日的惨状，就会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不必再说了！瑞塔，你太残忍了！”她眼中噙着痛楚的泪光，看着儿时好友变成如今的模样，心痛不已。

“我是为了保护你……”瑞塔露出伤心的角色，却毫无恼怒之色，他从8岁那年随师父到了天樱国，便开始喜欢这个笑起来，唇边总会有两个诱人酒窝的善良可爱的小公主了。直到现在，他只要看到她，就会觉得贫瘠的心都会丰饶起来。自打那次师父如此迫害她，他是一直不能原谅师父的……可是……

“借口！”她总算是哭出来了，一边对着瑞塔的手臂重重地咬下去，“你究竟有什么意图！是不是恺撒派你来抓我的！我父王母后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瑞塔任由她咬着，只微微皱皱眉头：“你父王母后没事……我出来很久了，并未传来战捷的消息，所以他们应当还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