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然回首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9
|本章字节:7914字
女子之间的关系大抵可分为两种,要么好得比蜜还腻;要么就是两看两相厌,爱憎分明。而女子间的关系又大多取决于某个男子,我与平心目前来看亦不免如是。以她对岑鹤的心思,我当仁不让地坐稳了情敌这个位子。或有人说,这平心乃是随母神修行了亿万年的上神,气度凛然,哪有那般红尘庸俗。可要知,平心先是个女子才是个上神,任一女子遇上了“情”这个俗字,都免不了惹上嗔痴爱欲。
作为她的敌人,我本已做好被打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竟也知晓我那段东国往事。到底是她长久关注了岑鹤顺带关注了我呢,还是,岑鹤告诉她的呢?
后一种猜测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情挺糟糕。
“君上说姐姐因心腑不全,对过去的事记得不大清楚了。这也好,毕竟东国灭亡一事已久且在台面上也不多好看,姐姐若记着也只是徒增了些烦忧。”平心温婉地笑了笑:“姐姐的阿姊想来也不会怪姐姐的,只怪她与姐姐一样命数不济搅尽了这天下大争之中。”
我落了半步在她后面,扯去牵在衣角的竹郎花,琢磨了下她的话兀自笑了一笑。
她顿了身子,脚后跟转了半侧,尖尖地眉心攒在一起:“姐姐可是怪罪平心说话耿直了些?”冷风一吹,柔弱之态甚是惹人怜爱。和她一比,我健康壮实得倒不大像个姑娘家。
我谄媚笑道:“哪能呢?我可就爱这说话耿直的姑娘了,我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有什么便说什么。”我越过她肩头瞧了瞧三五十步外那一丛海棠后的阴影更亲热道:“如上神所言东国之事已过许久,木姬也是再世为妖,提起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我拈长了调子:“说到底这也是东国往事,皇姐怪与不怪也仅与我有关。上神身份高贵,修的更是大道行,沾染了这红尘俗事怕是会扰了上神清心寡欲的修行。”
平心的呼吸有点不稳,嫣红的面颊上更红得能滴出血来,海棠后面的影子略动了动,看样子是要往这而来搭救美人。我有点儿难过,却不大明白这难过究竟为何而起,又是否就是戏文里描述的女角吃醋时的心境。最后我归结于今晚没有吃饭的缘故。
岑鹤来了,我也不想继续再说下去了。
可背对着他的平心显然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重振旗鼓、卷土而来:“说到底多亏阿徵拱手相让,君上才得如愿以偿将妖界收入囊中,君上也曾道于此愧对于你。”
阿徵?这个称呼尖锐地刺入我耳中,我沉了沉气,发现没有沉住,只得和她好好计较起来:“且不论阿徵这个名儿千年前就已随我前世死了,再者我与上神非亲非故,这声阿徵唤着未免低了上神的身价。至于妖主之位,我既嫁了岑鹤也就无须分什么彼此。不管他为了什么娶我,终归我现在才是他的夫人。”
一通说完,我攒了攒力气拈花一笑:“真是不好意思,让上神白费了一番功夫,我一点儿都没生气。”
平心:“……”
我动情道:“我怎么会生气呢?我既已嫁给他,那他就是我的天,是我的地,是我此生唯一。我人都给他了,更别说区区妖界。”煽情之余,我考虑回去就让我的天跪一跪搓衣板。
她看起来快要被我气死了……
踏花踩叶的声音近了过来,裘裳搭在我肩头,他按着我肩却看向平心关怀备至道:“上神身子不爽利,怎不在屋中歇息?”他瞅了眼不远处的渡桥:“这水汽寒凉,总是伤身。”
平心卷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下,纤弱的身子颤了颤,端出的姿态大方中带着丝委屈,委屈里又含着点期冀:“劳君上费心了,白日里平心接到母亲的来信,花朝节将至,母亲邀君上前去一览昆仑芳菲。明姐姐也甚久没见着君上了。”
这后半句的内涵让我虎躯狠狠一震,原来竟是我看错了,这平心上神的包容力已达到海纳百川、气吞四海的地步了吗?为了得到心上人,不惜拉着自己的姐姐娥皇女英、共谱佳话?
岑鹤微微颔首。
平心再抬头时已然又重新回归往昔风采,她迎风咳了咳:“那平心就不打扰君上和姐姐了。”又咳了咳,挪出去小小的一步。
岑鹤略一沉吟,柔和道:“上神且慢。”
她面色一喜,那一小步又慢腾腾地挪了回来。
我冷眼瞧着,抢在岑鹤前开了腔:“上神走来找我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可是累着了?”
岑鹤睨了我一眼,才抬起的手又放回了袖中。
平心偷偷飘来一个眼神,充满着仇恨,勉勉强强地点了下头。
我极致体贴道:“那上神还是不要一个人走回去了,这多不好。”
平心的眼神由仇恨瞬息转为欣赏,想是很赞赏我的识时务。
我欢快道:“如此上神一个人腾云回去即是最好了,既安全又便利,还不会拖脏了裙子。”
“……”
最终,平心上神一个人迎风洒泪而回,岑鹤也将眼珠子从鞋面上拾了回来。
“今日一行,可是顺利?”
我负手望天:“尚好。”
“……饿着没?”
继续鼻孔朝天:“也尚好。”
他默了默,道:“可遇着了什么特别的人?”
我犹豫了下,决定还是不将遇到他爹这事告诉他,下巴低了些神秘道:“遇着了。”
他按着我肩的手一用力:“谁?”
我道:“一条大鲸鱼。”
岑鹤:“……”
半晌他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你这是在与我置气?方才平心与你说了什么?”
我朝他那斜了斜眼珠子:“你没偷听到?”
他点了点头,颇有君子风范道:“姑娘家的心事如何能偷听?”
呸,虚仁假义。
我抛掉花穗,拈起一片绿叶妩媚一笑:“那正好,我本来就不准备告诉你的。”
他有点无语地扯了扯我的脸,手指忽的一滑托起我下巴,眸里含雾,探不进虚实:“这样笑,夫人是在勾引我吗?”
裘袄从肩头滑落,我被他收拢入怀中,炙热的吻落在了唇上,月澜融在眸子里,他的模样动情专注。
我静静地看了会他清隽姿容,闭上了眼抱紧了他。他的心跳陡然加速,原来他也会紧张……
隔日清晨,我将装好灵沙的瓶子交给如夜。
他如获至宝地收入怀中,朝我端端正正地伏手拜了一个大礼:“夫人之恩,来日如夜必当结草衔环而报。”
我虚伪道:“神君太客气了。话说真是什么都能要吗?能给混个八荒荒主当当吗?”
“……”他转了转指尖的扇子,风流倜傥:“将来这天下何处不是夫人的?”
这些个权谋政事我从没接触过,察觉不到外界情势已如何变得天翻地覆。不过连自家位高权重的神君都叛变了,看来天帝老儿果真是要完蛋了。
既得了灵沙,如夜便心急火燎地告了辞。岑鹤去了孟翼池的白家,平心也随之去了,故而只有我一人将他送到了空雾阵口。
“神君救回了桃墨,以后又当如何?”据我所知,那株小桃花断了仙根已入了妖界,这样的身世回去定不容于九重天上。
他抚扇一笑:“她如何,我便如何。”他洒满艳丽碎樱的袍子隐在祥云瑞气之后:“旁人又能奈我何?”
我将空雾阵重新关上,对着袅袅云水发起了呆,想起了无相说的一句话:“世间风月总难全,不过情薄未至深。”
我与岑鹤间,不论是他还是我,总归是情深不够……
“你想清楚了?”留欢被我从被我里拖出来,呵欠连天地蹲在一旁替我护法:“万一苏辞真在上面动了手脚,假使你变成魔族狂性大发了怎么办?”
十五月圆,清辉遍洒,万道金丝从月华中射出,一串帝流浆落在我摊开的掌心,缓缓渗入体内。
我在月下盘腿打坐走了一个小周天,幽幽道:“那也是你比较惨。”
“……”
吸收了月中精华帝流浆的心脏表面浮出淡淡的一层银辉,丹田里的元丹旋转着腾起,受着元丹的灵气,跳动着的心慢慢靠近了过来。
“你转过头去。”我对好奇观察着的留欢道。
他不满地摆着大尾巴道:“我转过去如何给你护法?万一你真走火入魔,我不给了你一个偷袭我的机会吗?”
心脏挨得越来越近,我只得使出绝招:“不转过去就没有鸡腿吃!”
他不依不饶地在地上打起滚来:“不转,我就不转!不吃鸡腿,我就吃鸡翅膀……”金色的狐狸眼霎时睁得老大,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我。
我忍着痛极快地拔出剖开胸口的手,血淋淋的五指运满灵力虚虚托起心一寸寸置入胸膛,每动一寸我的唇就咬紧一分,冷汗如雨湿了后背。待到我将它全部妥帖地放好后,齿间已溢满了鲜血。
元丹释放出的灵力才堪堪包裹住尚没和完全融入身体的心脏,我终忍不住剧痛眼前一片模糊地倒在地上。
呆住的狐狸猛地跳了起来,围着我疾走了一圈后,朦胧的金光泛起在我眼前。
隐约里我似见着了一只九尾狐狸对月长啸,无数帝流浆齐齐聚集了过来。本冷落下去的元丹重新升起,猛地一股新鲜而充满生机的热血自胸口流出,转眼蹿入四肢百骸里。
我仅剩的残念欣慰地想,我终是活过来了……
昏昏沉沉里,陡入的一缕奇异术力引我梦回,千年梦回再现的是东国皇都。街市商铺毗邻,孩童嬉闹;得桥碧柳相依、凄凄如云。桥头立着一个人,穿着当朝的进士袍,他执着方绣满雪桑花的帕子,重眸清冷:“阿徵……”
原来真是我忘记了他——苏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