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龙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0
|本章字节:7124字
暴雨一阵又一阵地狂扫,将道路两旁碗口粗的桉树吹得像醉汉似的左右摇摆。
雨幕中,但见一辆宝马车朝天雾峰乌龙潭度假村绿波水疗中心方向行驶。沙南鑫双目微闭,仰靠在后排座椅上。上午十点半,他作为主要捐助者参加了鹰岭镇希望小学新校舍的奠基仪式。因为高兴,中午跟教育局和学校领导多喝了几杯,如今酒劲上来,觉着头晕脑胀浑身发软。毕竟,快六十岁的人了,经不起几番折腾。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水疗中心很清净,人影寥寥。尤其是男宾区,偌大的池子见不着几个人。在司机的搀扶下,他先用高压炮猛烈冲击背部,直到产生一种微麻微痒的感觉,才转到臭氧湾,躺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玉石床上,像条死鱼似的,任一道道五彩水帘将自己瘦小的躯体悠悠地切割开来。
从充满动感的水池爬出,他又钻进热石房。他不喜欢桑拿,无论是干蒸还是湿蒸都不喜欢,让人窒息,受不了。热石能量术这种保健方法让人舒服多了,配合精油按摩香薰护理,能够消融肌肉里潜藏着的酸痛,舒缓僵硬的关节,修补人体长期耗损的能量,尤其对血液循环不好、手脚冰冷的虚寒体质有意想不到的疗效。
沙南鑫常来这儿。这里所有上钟技师都经过严格培训,持证上岗。给沙南鑫服务的是109号技师,河南人,卫校毕业,虽然才二十三岁,却有五年的从业经验。沙南鑫对她娴熟的手法,适中的力度,以及得体的谈吐很是欣赏。
此刻,沙南鑫闭上眼,俯卧在松软的小床上。技师一边轻声细语地跟他聊天,一边用精油涂抹他的肌肉,推拿完又在脊背上一片片地贴着温热的散发着清香味的卵石。
无论是环境、氛围,还是这个年轻的女人,都让沙南鑫感到满意。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当沙南鑫爬起时,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酒意和疲劳烟消云散。甚至,他还特别特别的冲动。他知道这里的女孩子不提供性服务,她们是技师,不是小姐。
司机在大堂休息,他去了四楼。弯弯曲曲的走廊幽静昏暗,三两盏壁灯散发出粉红色的光。
坐台的女人冲他暧昧地一笑,问:“老板,今天给您叫个什么类型的小妹?”显然,他俩认识,只不过不曾深究彼此的身份和姓名罢了。
“你说呢?”沙南鑫跟这个已经不年轻的女人调情道,“要不你来?”
“呸,少拿老娘开心。”女人明白他开玩笑,说,“还是贵妃型的?”
沙南鑫手指晃了晃。
“飞燕型?”
沙南鑫又摇摇头。
“潘金莲型?”
沙南鑫笑望着她:“再往下说。”
女人哼了声:“我给您叫个无盐型的吧。”
“我好色,一向对丑女不感兴趣。”沙南鑫说,“不过,我想知道你这里的无盐丑到什么程度?”
女人信口应道:“应有尽有。”
沙南鑫兴致勃勃地说:“形容形容。”
女人转着眼珠想了想,巴掌一拍:“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还未到唇边。”
沙南鑫哈哈大笑,说:“马脸,比苏东坡还马脸。”
女人问:“怎样,尝尝鲜?”
沙南鑫摆摆手:“今天我倒想尝尝河东型的,有吗?”
女人咯咯笑了,说:“还河东型呢,就您这身子骨,不怕那母狮子把您给卸成八块。”
沙南鑫问:“到底有没有?”
女人说:“有,怎么可能没有呢。”
沙南鑫说:“我要了。”
“行,”女人扭动腰肢,“我领您上九号房。”
沙南鑫在灯光迷蒙的小卧室转个圈,坐下,掏出烟,点着。他常带客人上这儿消费,有生意圈的人,也有官场上的人。久而久之,他发现一个秘密:妻子瘦小的人,喜欢找体态丰腴的小姐;妻子肥胖的,则对骨感强的女子充满兴趣。沙南鑫想,猎奇,寻找刺激,或许是人的天性,要不然,这么多的男人家有娇妻,为何还在外面寻花问柳?
小姐来了。她提着个精致的小箱,像郎***门看病。
沙南鑫瞟了一眼,倒吸口冷气。这女子论相貌马马虎虎还算说得过去,就是长得人高马大,比他还高出一头。
小姐放下箱子,歪头上下打量他。
“怎么啦?”沙南鑫挺挺胸,满不在乎似地问,“嫌我矮?”
“矮没关系呀,”小姐大大咧咧地说,“你的命相好。”
命相好?沙南鑫禁不住笑出声。他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命运。这个世界充满了变数,这些变数人们无法解释又无法抗拒,只好无奈地把它看成是命。实践证明,自己坎坷的一生既不关天也不关地更不关什么鬼神和命相的事,而是跟丑陋的政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家庭出身让他以及他的家人受尽***和折磨;改革开放后他远离家乡,赴广东深圳打工,成为小有成就的包工头,在伯父的运作下,他当上了沐州市企业家协会副会长和人大代表。这一切,关命相什么事?
“脱。”沙南鑫一边解扣子一边说。
谁知小姐比他还麻利,三两下把全身的武装解除,弯腰开箱拿安全套润滑剂之类的东西。
沙南鑫说:“套就不用戴了吧。”
小姐说:“不行,万一你有艾滋病咋办?”
“我,艾滋病?”沙南鑫好气又好笑,“我还担心你有呢。”
小姐把他往床上一推:“看清楚了,本小姐金枝玉叶,哪来的病。”
“你,还金枝玉叶?”沙南鑫笑出声。
小姐丝毫不介意他的表情,一边给他戴套一边说:“先生,你好有福气耶。”
“此话怎讲?”
“我今天刚休完假,你是第一个耶。”
这也叫福气?沙南鑫哭笑不得:“我都半月没碰女人了。”
“鬼才相信。”小姐往他身边一躺,“上马。”
沙南鑫问:“小姐哪里人?”
小姐说:“湖南。”
“湖南哪里?”
“苏州。”
“湖南苏州?”沙南鑫差点喷饭,揶揄道,“听你口音怎么像山东人?”
“我们湖南挨着山东。”
湖南挨着山东?沙南鑫暗暗摇头,笑问:“你听我口音像哪里人?”
小姐说:“不知道。”
“猜猜。”
“猜不着。”
“告诉你吧,”沙南鑫认真地说,“我是北京洛阳人。”
小姐说:“别蒙,真是北京人你就不说了。”
算她明白。沙南鑫思想又开起了小差,心想,寇天龙这个生活在上层建筑领域里的东西,此时此刻是否也在跟蓝紫菁做苟且之事?说到底还是当官好,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要什么有什么。
“完了?”小姐问。
沙南鑫说:“没有,累了,休息一下吧。”
休息了一会儿,一试,还是不行。
小姐叹了口气:“就怕碰见你们这样的人,两三下就软了。我帮你吧。”
帮来帮去,沙南鑫仍然没有起色。
小姐有点不耐烦:“快点吧,我不能只做你一个人的生意。”
沙南鑫有些狼狈,毕竟年纪大了。他转移话题:“你一个月挣多少钱?”
小姐说:“不多。”
沙南鑫问:“有两万吧?”
“没有。”
“一万五?”
“没有。”
“一万?”
“别说话,”小姐真的不耐烦了,“你投入一点好不好。”
投入?做小姐的也会说投入!沙南鑫学着她方才的腔调:“小姐,你真的好搞笑耶。”
小姐生气地推开他:“算我倒霉,打八折,就付三百吧。”
沙南鑫翻身坐起,觉得今天没能力再做下去,爽快地说:“折就不用打了,你们干这行也挺不容易。”
“谢了。”小姐不客气,开始弯腰收拾箱子。
瞧着高高翘起的大屁股,沙南鑫忽然觉得人的眼光特怪。比如当下吧,论相貌,这女子谈不上漂亮,若在早年他是不会拿正眼瞧的。如今上了岁数,倒觉得这满世界的年轻女人,一个个都挺养眼。
手机响了。
沙南鑫吓了大跳,嘟哝着骂了句“他妈的”。他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手机还在响。
“喂,”他紧皱眉头,“什么要紧事?”
“沙董,”大曹的声音,“那个叫梁尚博的记者冒充民工混进了工地。”
“什么?”他瞟了小姐一眼,“现在人呢?”
“跑了,我正派人追。”
“追?有个屁用!”他啪地合上手机,恼怒地骂道,“一群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