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偷和偷的界限(2)

作者: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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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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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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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936字

把草摔到他身上,我说:“知道吗?长在房子外面的东西都是野的,在我们昆明只有在公共汽车上拿别人的钱包才算是偷。”卿汉禾问:“那你屋里种的菜,谁想呷都可以去随便砍了?”我一听就急了,说:“你去砍一棵试试看!看我哥哥打不打断你的狗腿!”卿汉禾嘻嘻地笑着说:“我说扯别人地里的黄瓜呷是偷没错啦?”实在说不下去了,我假装生气地站起身来,噔噔噔地向家走去。很尴尬,我暗暗发誓再也不跟大耳朵玩了,他表面对我好,暗中一直在监视我,他要去学校乱说,我还好意思去上课吗?两天后,妈妈说我可以去上课了,吃完早饭,时间还早,我背上书包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忽然,卿汉禾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站到我的面前,想起他说我偷黄瓜的事,脸一下子就热了。把头偏到一边,我哼了一声,小声地嘀咕道:“我还以为地上突然长出个鬼来了呢!”卿汉禾说:“看你一早就起床了,我猜你准去学堂上课,就早早地在这里等了。”我扭头问他:“我叫你等了吗?”卿汉禾笨拙地在裤包里掏着什么,半天掏出两个鸡蛋,他说:“我等着给你呷鸡蛋。”瞟了一眼他手里的鸡蛋,我不好意思了,早知道他口袋里有鸡蛋我根本不会说那样的话。


又瞟了一眼他手里的鸡蛋,我羞羞答答地拿了一个,问他:“今天是你的生日吗?”卿汉禾应了一声,把另一个鸡蛋塞到我的手里说:“两个鸡蛋都给你呷。”红着脸把一个鸡蛋装进包里,我嗯嗯地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蹲下去把鸡蛋轻轻地在石头上敲破,然后慢慢地剥皮。卿汉禾跟着我走,问我:“卿卿,你出生在几月?”我说:“六月。”卿汉禾羡慕地说:“你福气真好咧!是头闲牛。不像我生在春耕,一辈子都忙忙碌碌的,是头苦牛。”我问:“这话是谁跟你说的?”卿汉禾说:“娘说的。”我扁扁嘴说:“你长得那么胖,可能是头苦牛吗?真是的,你妈说假话怎么就不怕鼻子长长了拖在地上呢?”我们都不说话了,一个鸡蛋在悄无声息中被我吃完。这时,我听到卿汉禾的叹气声,听到他说:“卿卿,我做梦都想像你一样听老师表扬咧,可惜我脑子笨不是读书的料。爹爹说我去学堂是白白糟蹋钱,还不如在屋里种地。


我原本想听爹爹的话不读书了咧,可见到你后我想读书了,想天天跟你在一起,你能教教我啦?”我扁扁嘴说:“你一上课就睡觉,老师讲课你都不听,你可能听我的话吗?”卿汉禾大声地说:“能!我就是爱听你说话!”想着他给的两个鸡蛋,想着他掏的蜂窝,我说:“以后放学回家你跟我一起做作业吧!考试的时候我让你抄。”卿汉禾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喜,问我:“此话当真?”我伸出小手指头说:“我们来勾个金勾勾。在昆明勾过小手指头说话就要算数了。”走进教室,同学们都惊讶地看着我,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我心头一紧,以为又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了,便停下脚步做出一副往外蹿的架势。这时,坐在我后排的毛金华走了过来,她亲热地搂着我说:“你今日来上课啦?老师还说放学后大家到你屋里去看你呢!”真奇怪他为什么不对我说,早知道同学们要去看我,说什么我都会躺在床上等着,那一定很有意思!我喜欢像个公主一样让大家都来围着我,可惜呀,现在不能折回去躺着了。


男生女生都围拢过来,坐在前排的宫丽红扭过身来问我:“卿卿,听老师说你差点死了,是碱厂的汽车救了你一命有这事啦?”实在说,这场病除了肚子疼让我难受之外,其他的就没有太强烈的记忆了,于是我说:“当时我昏过去了,不知道要死的事,但坐碱厂的汽车去县城看病倒还记得。”一片羡慕的咂嘴声,同学中还没有人坐过汽车呢!毛金华问:“昏过去难过啦?”我摇摇头说:“一点都不难过,有点像做梦,能听到身边的人说话但声音很远,听着听着就想睡过去。”所有人都哦了一声,看来他们没有昏倒过,但现在他们知道昏倒不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了。也许,过几天班上就会有人昏过去,他们肯定想让自己昏过去好坐碱厂的汽车去县城看病。这样想着我说:“碱厂本来不让外人坐他们的汽车,我妈就说我们是昆明人,是毛主席让我们疏散下放到栗山岭来的,他们一听就开车送我去县城看病去了。


”大家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眼巴巴的,这一刻我真为自己是昆明人自豪!坐在我后面的宫春生问我:“卿卿,坐汽车是不是像坐飞机一样舒服?”我从没坐过飞机,但知道坐汽车是件很难过的事,在昆明我就最恨坐汽车了,于是我说:“坐在汽车上就像生病一样,头昏恶心还会吐,怎么能和坐飞机相比呢?”又是哦的一声,个个都知道汽车的可怕了,起码他们不会让自己昏倒去碱厂找汽车坐了。平时很少说话的毛丽红问我:“我们县城像不像你们昆明?”我扁扁嘴说:“你们县城怎么可能像我们昆明呢?那县城里连条让汽车走的柏油马路都没有,到处是鸡到处是灰,就像昆明城边的农村。我们昆明天上有飞机,地上有汽车有火车,百货商店里你想吃什么就能买到什么,晚上打开电灯,走到哪里都像白天一样亮堂。星期天我们可以去圆通山看动物,去电影院看电影,每天去学校读完书后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去玩,不必回家扯草种地,那日子就像仙人过的一样。


”毛新国问:“昆明那么好,你屋里为何想着到山里来?”想起妈妈对碱厂看门人说的话,我说:“是毛主席安排我们回老家的,昆明在武斗,毛主席就叫我们疏散下放到栗山岭来,等昆明不武斗了我们再回去。我们是昆明人,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山里,就像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去我们昆明一样。”说了一阵,大家就散去了,我打开书包拿书。这时,坐在一边的毛小六突然掏出一块生姜问我:“你呷姜啦?”自从上次毛小六叫毛新国打了卿汉禾以后,我就不理他了,就是听到他叫猫儿也装着没听见。奇怪的是一看到缨我就会想起他,想上一阵心里就会闷闷地难过,然后就一点都恨不起他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说不清,反正毛小六是一个会让我在心里悄悄难过的人,而且这种难过我还不会对任何人说。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生姜,很恶心,没想到我的嘴巴会对毛小六说:“吃!我爱吃!”毛小六笑了,把生姜递给我。姜很沉,我估摸着给二姐做红烧鱼用两次都多了,空口怎么吃得下去呢?毛小六摆了一下头说:“你呷喽!”我眼睛一闭,狠狠地一口咬下去,接着不顾死活地嚼了几下。


真难吃啊!味淡淡的奇辣,一张嘴清口水就流出来,眼泪跟着哗啦哗啦地淌,就像突然碰到了什么伤心事似的。毛小六眼睛瞪得大大地问我:“你不会呷生姜?”一口将嘴里的生姜吞咽下去,我抹了把眼泪说:“没有,你家的姜太辣了,我带回去中午用它下饭吃。”毛小六摇晃着头笑了,又递过一块树皮说:“那你呷这个,蛮甜咧。”树皮怎么能吃呢?毛小六看到了我的犹豫,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咬了一口嚼着说:“是肉桂,也叫桂皮,能用它做菜呷,也能当药治病。”我咬了一小块到嘴里嚼了嚼,甜中带辣,有一股浓浓的臭虫味。实在咽不下去,我假装鼻涕出来了,拉起衣袖去擦,飞快地把那东西用舌头顶出来擦到衣袖上。上课铃响了,老师走进教室,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悄悄瞟了一眼毛小六,我心想,他给我吃这些东西是对我好呢还是故意要给我难堪?会不会他事先就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我总觉得他的任何举动后面都藏着一个阴谋!这天,男生还是叫我猫儿,只是不咪咪地叫了,就连毛新国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善意。女同学也喜欢我了,下课后竟肯约上我跟她们一起去玩。很感动,我突然觉得班上的同学个个都很好,怎么过去就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