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世国事天下事,丑女悍妇人庭堂(4)

作者:黄云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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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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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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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880字

贾充一见郭槐怒吼,只好息事宁人地说:“罢了,罢了,我谁都不答应。”


所以郭槐就摆好架式来对付贾荃。


贾荃见此,觉得事情难办,想到自己饱经风霜的母亲,眼泪掉了下来。她轻轻地走到父亲面前,双膝跪下,拉着贾充的手,哽咽着说:“父亲,我母亲能活到今天,就盼着能有朝一日与您团聚,幸福地走完人生的旅程。为了这一天,她孤单一人在边疆苦苦挣扎,受尽了折磨,无怨无悔。现在,圣上赦免了,她认为有希望能回到您身边了,她那张憔悴忧愁的脸有了笑容。父亲,您难道忍心伤害我母亲那颗满是伤痕的心吗?您难道忍心打碎我母亲多年来赖以生存的梦吗?父亲,不管我母亲是否有过错,您看在以往您们夫妻一场的情面上,看在您女儿的面子上,您就把我母亲接回来吧,女儿给您叩头了。”


说罢,趴在地上磕起头来。贾充听完女儿的一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抬头望望郭槐,见郭槐横眉冷对的样子,也不敢说什么,急忙搀起女儿,嘴里支支吾吾地应付着说:


“快起来,女儿,容父亲想想。”


这时,坐在一边的郭槐说了话:“王妃如此,我们家可不敢当。至于接你母亲回府,我觉得不大妥当,堂堂一个宰相府,怎能随便让有罪的人出入呢,这不让别人说闲话吗?”


贾荃一听,便明白为什么父亲不答应接回母亲了,看到父亲怯懦的样子,真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再看看骄横跋扈的继母,觉得事情没有希望了,便悲哀地坐轿回府了。


(四)


贾充因惧怕悍妻郭槐而抛弃了结发之妻李氏,内心觉得有些惭愧。回想昔日两人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的日子,总有一种惆怅失落之感,整日闷闷不乐,却又无可奈何。为了减轻良心上的歉疚,又不惹怒母夜叉,他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在洛阳永年里为李氏建筑一幢房子,派下人将李氏接到那里居住。李氏自从与丈夫分手后,十多年来,朝思暮想,盼望有一天能破镜重圆,再续前缘。皇上特赦回到洛阳后,她住在娘家,朝也盼,暮也盼,盼望自己的郎君能快点来接自己。当年夫妻二人的誓言一直萦绕在耳畔,它鼓励着自己在艰难困苦中活过来,才有今天。每次女儿们回来看她,她总是不停地问贾充的情况和什么时候能来接她。女儿们就用各种借口搪塞她,不忍心打破母亲心中的美梦。


一天,她见女儿贾荃满脸泪痕、脸色苍白地回来,不知什么原因,还以为小夫妻俩吵架了呢,便问:“女儿,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伤心?”


贾荃一听母亲问起,再也忍不住了,便一头扑在母亲的怀里痛哭起来。李氏一边擦着女儿脸上的泪,一边安慰着说:“别哭了,有什么委屈跟妈妈说说,说出来就好了。”


贾荃好不容易忍住哭声,哽咽着跟母亲学说了今天去贾府,如何劝说父亲来接您,如何跪求父亲,以及郭槐的态度。贾荃还在说着,只见母亲突然昏厥过去,不省人事。贾荃连哭带喊,又是呼又是唤,半天才把李氏唤醒。李氏脸色死灰,慢慢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女儿,一言不发。贾荃劝道:“妈妈,您不要太伤心,对如此负心之人,伤心是没用的。您还有女儿,我将来会好好照顾您的。”


无论女儿怎样劝说,李氏只是欲哭无泪,满脸哀伤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贾荃见母亲这样,心里十分难过,决定再去贾府一趟,恳求父亲来见见母亲。


贾荃第二次来到贾府,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贾充能去看看母亲,可贾充不为女儿的哀求所动,不去探望李氏。


这时,贾充为李氏所建的房屋落成,贾充派手下人去接李氏。李氏已心灰意冷,但不能永远地住在娘家,便搬到了新宅。贾荃看母亲一天天憔悴下去,心里很着急,她决定和妹妹贾溶一起去求父亲。


正巧,皇上派贾充西征树机能,贾荃姐妹俩以为父亲送行的名义来到了贾府。她们俩走到贾充面前跪下,贾荃说道:“父亲,听说您要带兵西征了,女儿前来为您送行。不过,临行之前,女儿恳求您能去看看我母亲。我母亲盼您已盼十多年了,为了这一天,她望穿双眼,苦熬苦等着。您不能做得太绝情,既然您不想把我母亲接回府,您就应该亲自去一次,给我母亲做个交待,也不枉夫妻一场。况且,我母亲现在已无意再回到您的府上,只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弱,做女儿的很心痛,求父亲看在昔日情份上去一次吧。”贾溶附和着说:“父亲,今天您若不答应,女儿就不起来。”


说完,姐妹俩跪在地上给父亲叩头,一直叩得前额出血,贾充也没有应允。姐妹俩伤心极了,痛哭着离开了贾府。


贾荃几次三番地来贾府求情,郭槐大为恼怒,但碍于贾荃的王妃身份,也只好恼在心里,无法发作,只能说些风凉尖酸的话,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她见贾荃不仅人长得美,而且嫁给齐王为妃,又体面,又有地位,内心很忌妒,盼望有朝一日,能将自己的女儿也嫁入皇宫,来光耀门楣,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皇天不负有心人,郭槐和贾充机关算尽,贿赂行到,终于将自己的丑姑娘嫁给了太子。


姑娘嫁给太子,自己就成了皇亲国戚,太子的岳母,皇帝的亲家母,郭槐别提有多么高兴,如今自己变得高贵体面,无人能比,她高兴得不知如何炫耀。她觉得自己的女儿贾南风现今地位远远高于贾荃,自己应该会会李氏,让她死了对贾充的心,也给她点威风看看。晚上,她和贾充躺在床上闲谈,郭槐说:“夫君,你看我比李氏如何?”


贾充听罢,心里一怔,不知郭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句话,想了想,笑着说:“你怎么突然问这话,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夫人你好了。”


郭槐缠着问道:“李氏长得漂亮吗?”


贾充敷衍说:“长得一般,没有夫人你漂亮。”


郭槐听贾充如此说,心里非常高兴,接着说道:“明天我想会会李氏,你看如何?”


贾充一听,吓了一跳,急忙劝阻说:“夫人,你何必自寻烦恼呢?我已答应你不接她回府,也不去看她,你又何必再挑事端呢?况且,你身为皇亲国戚,身份如此高贵,怎么能出入罪人之家呢?”


贾充越不让她去,郭槐就越觉得其中有鬼,就越想去看看李氏。她说:“你就别阻拦了,我只是看看她,又不能吃了她,你有何不放心呢?”


贾充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你到那里,李氏言语不周,顶撞了夫人,无故惹你生气,多不值得。”


郭槐说:“哼,我现在是太子的岳母,她一个小小罪妇借她一个胆,她也不敢惹我。”


贾充见劝说无效,只好由她胡作非为了。


第二天,郭槐刻意地进行打扮,将发髻高高挽起,又是涂脂涂粉,又是描眉画眼,披金戴银,穿红挂绿,四十多岁半老徐娘,满身粉脂妖冶之气,俗不可耐。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令左右备了全副仪仗,带着佣人和丫鬟,坐着华丽的凤舆,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般地向李氏的住处开去。


到了李氏新宅,郭槐刚刚下轿,门内走出一位中年妇女,瘦弱的身材有些弱不禁风,但端庄大方,不慌不忙地迎了出来。只见那李氏身穿便服,白净的脸庞没进行任何修饰,发如漆墨,随意地挽着,看上去是那么自然娴静。李氏轻启朱唇,轻柔地说道:“不知夫人驾到,有失远迎,望夫人恕罪。”


郭槐见此,慌了手脚,急忙屈膝下拜,说道:“贱妾拜见姐姐。”


不知为什么,见到李氏如此端庄贤淑,文静尔雅之态,郭槐的高傲之气荡然无存,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敬意和畏惧,感到自己的容貌和气质与李氏实在相差甚远,如隔云泥。


李氏搀起郭槐,从容答礼,并将郭槐请到正厅,让于上座。郭槐满身不自在,如坐针毡,而李氏则落落大方地与之谈话,言语不卑不亢,毫无自卑之感。郭槐来时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甚觉尴尬,勉强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李氏亦不挽留,郭槐灰溜溜地回府去了。


回府后,郭槐越想越不是滋味,眼前总出现李氏的形象。李氏虽已四十多岁,但风韵犹存,十多年的流放生活虽使她脸上增添了几条皱纹,却另有一番成熟之美。她面白如粉,眉秀如削,唇红齿白,眼似秋波,鼻似琼瑶,虽已半老徐娘,仍不掩国色天姿。再看看自己,无论如何涂脂抹粉,也掩不住那青黑的脸色,身材又那么肥胖而短,无论穿什么绫罗绸缎也无法漂亮。我们二人真如西施与东施啊!想到这里,她心里产生一种恐惧感,心想:男人都如馋嘴的猫,李氏长得如此之美,怎能保证贾充不会去与她幽会,金屋藏娇呢?若是那样,时间一长,他就会嫌弃我,抛弃我。不行,我必须牢牢地看住他,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去幽会。


她急忙叫来一个既机灵又忠心的仆人,对他说道:“从今以后,家中的活计就不用你干了,你只做好一件事就行,那就是照顾好老爷。今后无论老爷到哪里,你都必须一步不离地跟着,而且晚上必须回府。老爷的行踪必须如实地告诉我,不得有半点儿隐瞒。我平时待你不薄,你能懂得我的心思,如果做得好,我会重重赏你,你若是和老爷一心欺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仆人忙说:“夫人,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


从此以后,贾充身后多了一条尾巴,无论贾充走到哪里,那个仆人都形影不离地跟着,所以贾充也只好有色心无色胆了。


贾充不肯接李氏回府,他的母亲一气之下,病卧床榻。贾充的母亲柳氏很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当年,她听说皇帝曹髦被成济所杀,而不知道这件事是她的儿子所指使,大骂道:“成济这个不忠之徒,竟胆敢弑杀皇上,真是死有余辜。让他死后入地狱,万劫不复。”


家人们个个掩嘴而笑,无人敢告诉她真相。贾充在旁边,脸色通红,尴尬得低着头,不敢言语。


一天,柳氏将贾充唤到床前,对贾充说:“充儿,我恐怕不行了,娘没有别的心愿,只想在临死前见李氏一面,你去把李氏给我接回来,让我看看她,我死也就瞑目了。”


贾充支支吾吾,不做回答,母亲柳氏见此,伤心得掉下泪来,气愤地说:“你真是个绝情寡义的人,我白生养你一回。我和李氏婆媳一场,相处得很好,我不行了,要见她一面,你都不肯,你还算是我的儿子吗?”


说完,把脸转向墙壁,闭上了眼睛。


柳氏病情日重一日,临终前,贾充问母亲道:“母亲,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柳氏慢慢睁开眼睛,长叹道:“既然你不肯接回李氏,你还有何脸面来问我?唉,罢了,罢了。”


不久,便带着遗憾离开了人间。


李氏闻知婆母去世,非常伤心,她派人去贾府,请求贾府允许她前去吊唁,贾充回绝了李氏的请求,二人从此恩断情绝,形同路人了。贾充一直到死,都未见李氏一面,李氏亦独对青灯,在寂寞孤独中了却残生。


再说贾充长女贾荃,为父母能破镜重圆,费尽心机,几经周折,亦未成功,心里非常难过。父亲少情寡义,不肯回头,母亲哀绝心死,无意回去,自己已无能为力。她长期抑郁寡欢,染上疾病,也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