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遗恨(30)

作者:王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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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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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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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8736字


那天夜里我就病倒了,起因是产后不久还未来得及完全恢复就劳累过渡,再加上那日自乾清宫回来时路上受了些风寒。但我自个儿心里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的症状很简单,高烧不退。那火自心而生蔓延到全身,我像是调进了火山一般难受,我想睡去好减轻这份痛苦,却发现自己始终反反复复地游走在半梦半醒之间,可那身处熔炉般的感受却始终缠绕着我。难受到极点之时我真的想就此放弃算了也好过这么着活受罪。


“筝儿,你一定要撑过去,我们的小十四还这么小他是那么的需要你啊!”


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了康熙的声音以及那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我努力张开眼睛却见康熙一脸憔悴地守在我的身旁,而心荷则抱着十四远远地站着。他那一声声地啼哭声撕裂了我的心,但体内的温度是如此的高,我只觉得眼睛中是阵阵的干涩,竟连半滴泪都流不出来。


“皇上……”喉咙又干又痛,勉强发出声来却是我自己都辨认不出的沙哑。蓦地又想起那末孤寂的倩影以及他所做过的事来,我别过头去不想见到他。


“筝儿……”他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一手抚着我的脸颊让我转过头看着他,另一只手则执起我的手将我发烫的手心贴在他的唇上,那清凉的感觉顿时让我觉得手不再像着火了般难受。


“答应朕,你一定要要快点好起来。朕知道朕曾经有负于你,但是朕今天向你保证,今生今世定然永不负你,从今往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我的眼眶中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干涩,但那心上却倏地滑过一滴泪。


伴君侧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时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唉……”


轻轻地念着这首词,那其中淡淡的苦涩,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失意让我不由得在末了发出一声叹息。想不到我那一烧就烧了一个多星期,在此期间朝廷中可以说是风云变色,康熙突然降旨将所有的治河官员一律处分。但这其中却有着明显的差别对待。董讷、孙在丰不过是降五级以翰林官补用,仍然可以活跃在朝堂之上,而靳辅一派则全部被革职。


心荷那日之后曾告诉我,福全已经收到了那张纸条,看过之后也没有说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暗中帮了靳辅的忙保住了他的一条命,但他确实只是被康熙除却顶戴花翎夺职罢官。相对靳辅,陈潢却成为了他的替罪羔羊,不但被革去了佥事道衔,而且还被解京监候。他是个文人,有着典型的文人的孤高。众人的诬陷、诽谤,皇帝的误解、不信,路途上环境的恶劣,加上他自身的烈性子彻底毁了他这个人。还在被押上京的途中就怀恨病死。他死后更多的脏水不断地往他身上泼,诸如“攘夺民田,妄称屯垦”之类的话全部都被扣在了他头上。就这样历时数年的治河之争在这里拉上了帷幕,两派斗争的结果是谁都没有赢,最终赢家看着是康熙,其实他才是那个输的最惨的人。


“娘娘,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心荷小声地提醒着我时间,我这才自伤感中回过神。今日我同康熙请旨出宫去寺中进香,康熙因为对我上次因过度劳累而大病一场之事心感愧疚也就允诺了。其实我并非信佛之人,这次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出去罢了。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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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之中是人声鼎沸,香火不断,为了不惊动寻常百姓,我今日只是乔装出行,身边也只带着康熙派来保护我安全的一个侍卫。我拿起香,装装样子地拜了几下,心中却在盘算着怎么样把那个侍卫支开。是的,我今日里来这里是另有目的。靳辅在京中并无私宅,他每次上京都是借宿在这间寺院之中,因为这里的主持在出家之前曾是靳辅的好友。朝廷的革职令已下,陈潢已死,他再呆在京城也没有任何意义,最近他就要启程返回江南老家,所以我今日里才来这里,为的就是见他最后一面。


一想到这里我立刻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整个人斜斜地就靠在了心荷身上。


“主子!”


“夫人!”


那两人见状紧张地围着我,生怕我出什么事。我心中暗自做了一个鬼脸,真的是觉得自己是病得多了现在要装病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演来绝对是入木三分。


“娘娘,您怎么样啊?”


那个侍卫小声地在我耳边询问着,一脸紧张地看着我。康熙临出门前是千叮咛万嘱咐,我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怕是项上人头不保,也难怪他那么惊恐了。


“没事,你们不用太紧张,可能是人太多了,我觉得有点气喘,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用手扶着额头,从指缝中偷偷看他,那个侍卫见我不像突发恶疾,脸色也稍稍平复了一些,赶紧和心荷一起扶着我到了后院,直接就要求见主持。那群和尚见我们的衣着以为我们只是一般的富户人家也不太搭理,那个侍卫无奈之下只得拿出禁宫通行的腰牌给他们看。这个腰牌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也只有在御前当差的侍卫间才限量发行。那群和尚一见之下知道我们来头不小立刻就将我们安顿到了后院的客房之中歇息,又同时派人跑去禀告主持,不消片刻那个老和尚就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我暗自冷笑了一声,终究觉着这些个出家人只要身在红尘就没有免俗的一天。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越是畏惧皇权对我越有利。


“这位女施主是……”


他一脸惊魂不定地看着我揣度着我的身份。


“这位是皇上的德妃娘娘。”


那个侍卫点明了我的身份顿时让这一屋子的和尚齐刷刷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我强忍住笑意装出一幅虚弱的样子对那老和尚说道:“大师不必惊慌,我这次微服前来就是不想惊扰大师们的修行,却想不到这不争气的身子倒底还是给大师添麻烦了。我想向大师借个地方休息一下,这是老毛病了,过会儿就会好的。”


那群和尚听我这么一说也只得一个个点头称是。那老和尚于是转过身吩咐下去今天寺中暂不接待客人留宿,也不让香客靠近这里。随即又笑着面对我道:“老纳已经安排好了请施主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他双掌合一正要退下去,却被我给留住了。


“大师请留步,我今日之所以来访贵寺正是慕着大师的名儿来的,何不乘此机会大师指点指点我这个红尘中人呢?”


“这……”他似是有些为难,但见我一脸诚意也就不好再推辞,“那老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那个侍卫说道:“你和心荷去门外守着,我要和大师二人单独谈谈佛法,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是。”


他说着顺便带着房内的其他人退了下去,独独留下我和面前的这个老和尚。


“施主想问些什么呢?”


那个老和尚一脸诚心赐教地看着我,让我不觉起了几分愧疚。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不由得在心中胡乱祷告了几句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大师,我此次前来是想见一个人,还望大师帮我。”


“咦?”那老和尚见我一下子精神好了不免觉得奇怪。


“我想见见您的好朋友,借住在这里的前河道总督靳辅靳大人。”


那个老和尚一听我说出这个人的名字顿时变了脸色,闭上眼睛低下头缓缓拨动手中的佛珠缓缓地说道:“施主说笑了,这里是寺庙哪里来得什么靳大人。”


“大师。”看着他这么一幅死不认账的样子我不免有些急了,“谁都知道您和当朝的二品大员关系非浅,靳大人在京中没有宅邸他每次上京都是住在你这里的。若是你担心我会对大人不利那真是多虑了,现在人人为了自保都巴不得和靳大人这个祸端划清界限,若我有心害他我干嘛要做出这种落人口舌的事来呢?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瞒着皇上呢?”


他似乎是被我话中的诚意所打动,谈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一切都是缘,施主请随我来吧。”


他带头站了起来,领着我自后门而出,我也欣喜万分地跟在他后面走着。绕了几个弯我们就停在了一间禅房门口,他拍了拍门说道:“紫桓兄,老纳带了一位客人来见你了。”


门“呀”的一声开了一脸憔悴落寞的靳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见到来人是我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娘,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紫桓兄,施主,你们好好聊,老纳就在这院子里走走。”


那老和尚体贴地请我们进到内厅自己主动担负起把风的任务。


“谢谢大师。”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出去,接着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屋子。桌上摆着几封信而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放着一个已经收拾好的包裹,看样子他是准备要走了。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这个曾经是康熙跟前的大红人,曾经是朝廷的2品大员的中年汉子,发现他真的老了很多。才多久没见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大半,微微下垂的眼角周围充斥着一条条细小的皱纹,那曾经舌战群雄的嘴边此时却带着一抹苦涩。


“靳大人,真是抱歉,我的能力有限,到头来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问言眼中浮现一抹黯然,叹了口气道:“不,娘娘不要这么说,若不是娘娘托王爷帮忙,靳某今日也没办法站在这里同娘娘说话了。”


他的话却让我的心中一跳,原来真的是福全帮了他。看着他这么惨淡我的心中不觉浮现出一抹哀伤,这么一位直言进谏的忠臣却落得削官回乡的下场追溯根本原因终究在于他所面对的最大反对者是皇帝。无论康熙再怎么开明,再怎么心胸宽广,但只要他的心中认定了自己的主张是对的,他终究还是跨不过这个坎的。


“靳先生,”艰难地开口,声音却是涩涩的,“我不想为皇上辩解什么,但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事情发展到后来即时是皇上也没有办法控制了,因为这其中实在是牵连甚多,牵连甚广啊!”


“是啊,事到如今我已经看透了,所谓朝廷,只不过是一群人终日为名为利厮杀的战场,所谓朝政,只不过是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所作的暂时让步,所谓官只是用那多出的一张嘴来吞噬百姓的血泪,而所谓君臣……”


说道这里他停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顾虑到我的感受,索性坦言相告说:“靳大人不必有所顾忌,若我真的会为靳大人所说的而介意的话,那么我今日也就不回来了。”


“唉,”他终究还是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罢了,当时怎么做,如今都是错啊。”


我听完他的话,却连一句反驳的都说不出口。因为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靳先生,事到如今您有何打算呢?”我也只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来宽慰他。


“老夫心灰意冷,只想隐居田园纵情山水罢了,只是老夫还有一事相求,请娘娘务必要答应老夫。”


他一脸真挚地看着我,却让我起了好奇之心,他究竟想要拜托我什么事呢?当初在他自己最危难的时候他都不曾来求过我,事到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靳先生您请说吧,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我朝他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他见我向他保证眼中也稍稍露出些许的宽慰,他道:“老夫受命治河之日,正是两河极坏之时,十数年的来老夫先堵高家堰,淮水方出清口;旋堵清水潭;挑挖运河,改移运口,数年来河道未曾冲决,漕艘无阻。而自康熙二十五年起,老夫自骆马湖沿黄河北岸开除了一条中河来辅助黄河的漕运,现如今中河内商贾船行来往终日不。”


“是的,这些我都知道,靳先生,我都知道。”


看着他自豪地一一例举着曾作过的功绩我只能不住地点着头。


“不,娘娘,老夫并不是自夸功绩,老夫只是担心一旦老夫不再朝堂之上了,这些已经略有所成的成就会被别人全部破坏殆尽啊!”


“怎么会!”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相信有人会手段毒辣至此。


他却是严肃地对我说道:“娘娘,并非老夫危言耸听,经过这么多事老夫再看不透的话未免枉活这数十载了。皇上调了原浙闽总督王新命为老夫的接班人,此人官声不佳啊。”


“怎么会……”


我刚想问他是如何得知的,那个老和尚的声音却在外头响起:“施主,紫桓兄,时候不早了。”


我突的一惊,到了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娘娘,保重了。老夫不日也要回江南老家了,自此含饴弄孙,闲云野鹤般地开始过清闲人的生活了。”


靳辅笑着打开了门,送我出去。我看着这样的他却也为他感到高兴。这个人太过耿直终究不适合在朝廷这个大染缸里泡着。此时此刻我也只能淡淡地说一句:“靳先生,保重。”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目送我离开,他那低沉却有悲伤的声音却自我身后传来。


“四十年中公与侯,虽然是梦也风流。我今落魄邯郸道,要替先生借枕头。”


一首讽刺又诙谐的诗在他念来却是字字心酸句句惆怅,我听着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而身边的老和尚早已是一声声阿弥陀佛不绝于耳。


出了寺庙约是刚过午后正是人来人往之际,我们所坐的马车也只能在拥挤的市集之中缓缓前进。自打见过靳辅之后我的心中总有一种沉重感,因为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康熙辜负了靳辅,我虽然清楚这一点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得今日的下场。原本此行的目的是想劝劝靳辅让他想开一点,可到头来最需要开解的人却成了我自己。


“唉!”


叹了口气我闭上了眼睛让昏昏沉沉的脑袋休息片刻,打算把这些烦恼暂时抛到一旁。可就在这时却听见自马车外传来阵阵女子的哭声和几声猥琐的笑声。我示意将马车停在街边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却见是个一身素缟的女子跪在大街上痛哭而身边的牌子上却分明写着“卖身葬父”这四个大字。见着场景我立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惹得围观的人之中那几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纨绔弟子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


“爷我出10两,美人,你就随爷我回去吧!”


“10两?笑死人了,爷我出30两!”


果然在一阵观望之后这些人立刻纷纷开始喊价了。那女子听见这声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见到这些个半成品急色攻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也只能无奈地低下头准备接受这残忍的命运。我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么一个身家清白的姑娘不能让这些人渣糟蹋了。我示意那个侍卫也加入进去,他不愧是在宫里历练多年的人他立时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就高喊了一声:“我出一百两。”


只这一声之后原本就喧闹的人群立刻就沸腾了。在现如今这个年代一百两足够一家三口一、两年的开销了。那个原本出价最高的人摆着是出不起更高的价却又舍不得到嘴的肥肉飞了怒气冲冲地冲到我们的马车前就吼道:“老子是镶蓝旗的大爷你们这群汉狗敢抢老子看上的女人!”


那个侍卫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是镶黄旗的,你是哪个佐领下的?改明个儿我到要去会会你主子看看他是怎么管教旗下的人的,竟给咱们满人丢脸!”只这一句那人立时就知道遇上了主,乖乖闭上了嘴,灰溜溜地退了下去。毕竟这上三旗和下五旗的出身还是很不一样的。


周围围观的百姓见此也暗暗感慨着这个女子今次怕是攀上了高枝交上好运了。那女子此时也缓缓地抬起了头,见到这次是个年青力壮又一脸正气的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眼中也露出几分欣慰,她刚要俯身拜谢却冷不丁地从一旁冒出了一个声音。


“我出二百两!”


这下子别说围观的百姓,连我也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却见自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他身着一袭白衣手拿一翠玉柄的折扇,容貌俊雅,神态潇洒,嘴角衔着微笑信步走来带动衣角飘飘到颇有几分贵公子的感觉。他几步走到我们的马车前对着那个侍卫说道:“这位壮士就不用和我挣了,我看壮士也只是出于好心何不也就成全区区在下的一片心意呢?在下并非看中这位姑娘的容貌,只是想帮助她而已,所以以身相许之事在下是绝对受不起的。”


他说完这番话周围的人立刻纷纷鼓掌,而那个女子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呢喃着道:“恩公,您真的不是……”


那人又几步走至那个女子跟前礼貌地扶起了她道:“姑娘请起,在下毕生的愿望就是让天下所有的女子幸福,今日见到姑娘有困难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呢?在下帮助女子是不求回报的,姑娘就尽管放心吧。”


我听着这话却也觉着这个人挺有趣的,再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在撒谎也就示意那个侍卫不要再和他争了。那女子结果银票哽咽着道:“请恩公告知小女子姓名好让小女子自此日日烧香为恩公祈福。”


那人却是一笑更显得英俊不凡,只听他缓缓地说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姑娘称我‘牡丹公子’便是。”


“牡丹公子”?他这一说我才留意到他的衣服上绣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而那展开的扇面上也是一朵牡丹花看来还真是不负他“牡丹公子”的称号。正想着却见那牡丹公子又走到我们的马车前,我急忙放下了帘子以避免被他看到,却意外地听见他的声音在窗口边响起。


“夫人,我们后会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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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如靳辅所言,靳辅才刚刚被罢官一个月,于成龙就上书康熙言靳辅过去所作的一切除了累国累民之外根本就没有半点成效,不但如此,河道已经被靳辅修得大坏。朝中接到此报顿时又陷入了一场骚动。由于曾经支持靳辅的官员在这次的争斗之中被康熙全部罢官,因此剩下的这些人惟恐被靳辅牵连纷纷跟着于成龙上折极尽所能地否认靳辅做过的一切功绩,并提出将靳辅曾经修过的河道全部重修。我获知此事后也是不免忧虑万分,想不到靳辅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可是我曾经答应过靳辅这次一定要帮到他。好在康熙不愧是个圣明的皇帝,他并没有听信朝臣的一面之辞,而是派了内阁学士凯音布、侍卫马武往中河去一看究竟。我知道他还在犹豫,此时正是我最好的机会了。


“好漂亮,这是什么花啊?”


康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随即我就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而耳边拂过的是他那令我心颤的气息。


我由着他继续抱着我手上的动作修枝的动作却也没有停下。


“这是臣妾从慈宁宫搬回来的,是老祖宗生前种在院子里的杜鹃花,现在老祖宗不在了,皇额娘又要迁出慈宁宫,臣妾看着这些花也寂寞就都搬了过来照顾。”


他搂着我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声音之中也略带了几分伤感:“是吗,原来是老祖宗那里的……”


“是啊,老祖宗虽然不在了,可是她留下的这一花一木却都不是无用之物,都是她曾经活过的见证,我们这些后人应该倍加珍惜前人留下来的每一样东西,那些都是无价的珍宝啊。”


我的话是一语双关,面上是在说慈宁宫的旧物,其实是希望康熙能够由此及彼认识到靳辅所留下来的中河工程的宝贵,不要让后人去破坏它。靳先生,我在心中默默地念着,我的能力有限,能够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四月中,凯音布和马武两人回来后向康熙如实禀报说当初众人参靳辅所谓治河多年河道益发损坏,两岸百姓怨声载道的话全不属实,相反中河内商船来往不绝,河堤多年未曾溃决。而当初参奏靳辅的慕天颜却趁着靳辅下台之际大肆破坏中河工程,禁止漕运来往。康熙闻言大怒,但他此时也明白了于成龙所参靳辅的罪状大部分都不属实,乃是他怀挟私仇的结果。他果断地派出马齐和张廷书前去深入调查,同时将慕天颜押回京候审。


马齐等人调查的结果同审问慕天颜得到的供词相同,中河工程在靳辅的治理之下已经显露成效,而于成龙也确实曾密书给慕天颜让他在河工上故意刁难靳辅。这个结果让康熙是又生气又尴尬又后悔。他想不到自己向来欣赏的廉吏于成龙竟然也会挟私寻仇,他深深地后悔当初将靳辅革职,可事发至今才不过几月,若是给靳辅复职无疑是自个儿抽了自个儿一巴掌,他也只好将于成龙削官保衔,同时又在朝会中肯定了靳辅治河的功绩,但他却始终都没有给靳辅复职。


这样也好,所谓伴君如伴虎,皇上看重你时你说什么皇上都听得进,可一旦你君前失信了,那么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一个错。靳辅虽说不能官复原职,但至少他远离了康熙也就等同于远离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亲情与家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去珍视的。唉,想到这里我觉着自己开始有点羡慕起靳辅了。他现在一身布衣怕是逍遥地在家里含饴弄孙吧,我却还得待在这深宫之中,继续着我伴君的漫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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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禵最后让康熙安排在了景阳宫和永和宫宫之间的房舍之中,近来几乎每日白天康熙都回把我和胤禵接到他那里去呆着,而他下了朝就会直接到后头来看我们。我知道这样做会招来很多人的非议,可是孩子不在我身边我总是觉着忐忑不安,何况康熙都没有说什么了,我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呢?


“娘娘。”


照顾胤禵的保姆将小胤禵交到我怀中,我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觉着他真的是长大了不少。乳母是康熙千挑万选出来的,身体健康,奶水充足,将我的小胤禵养得白白胖胖的。看他这么健康也或多或少地弥补了我不能亲身哺育孩子的遗憾。


“呵呵……”


小胤禵突然张开了眼睛对着我笑了起来。我明知道这不过是小婴儿无意识的反映却仍然欣喜不已,轻轻晃动着他对他说道:“胤禵好乖,有没有想额娘啊?”


“额娘,额娘,淑淑也要看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