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路
|类型:生活·百科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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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老段和老妈从里面推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已经平静了很多。后来我才知道,老段和老妈被分隔在两个房间里面,医生怕他们过于激动,怀疑他们两个前世有缘,但不知是孽缘还是善缘。
在没有认亲之前,我想我还是叫他老段好一些。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爸爸,我还有些不大习惯。
老段特别要求让医生把他们放在一起,并且要求让他们自由交谈。其实,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老段说了,他宁可冒险,也要和她在一起。
于是,两个人再度并排躺在了一起。医护人员在旁边做好了一切急救措施,随时待命,以防他们再度晕厥过去。
这些事情,是后来老妈告诉我的。
老妈还说,当初老段离开她是被家里人骗了,他后来有到无锡去寻找,但是没有找到。再后来,妻子告诉他,那个蓝冰已经嫁人了,还拿走了他们很多的钱。他带着遗憾离开了上海,再也不肯回来。现在回到上海,纯粹是公司拓展业务的需要。
那天,老妈没有告诉他我的存在,怕他过于激动。毕竟,他是有心脏病的人。而且他对我一无所知。老妈只告诉他,我是她收养的干女儿。
后来,老段同意施行心脏支架手术,他想要多活几年,陪伴自己心目中的女人,这个为了他一生未嫁的女人。他告诉老妈,他那个河东狮吼已于几年前去世了。
老段的手术很成功。他在手术室里时,我们都在外面为他祈祷。
我在,采青,老妈也在。还有云鹏及其家人,公司的秘书等一大群人。
老段出来的时候,我和采青一起扑上去看他,那时候我好想叫他爸爸,但是我没有打扰他。我静静地看着他被推入重症监护室。
一周之后,老段回到自己的病房。我每天都去看他,没有人告诉他我是谁。但我想,我是幸福的。我居然还有一个爸爸,亲生爸爸。尽管他有心脏病,尽管他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又一次,他问采青:“丫头,这个每天都来看我的女孩子是谁啊?感觉很面善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采青就打趣他:“要是你喜欢,那就认作干女儿吧。”
老段居然同意了。于是,我成了我亲生爸爸的干女儿。这事真有点滑稽,但是在那种特殊情况下,我只能这么做。尽管,我很想叫他一声爸爸。
老妈每天都过来和他一起吃饭。奇怪的是,老妈的恶心呕吐症状逐渐减轻,老段的脸色也日渐红润。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采青对我妈很友善,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像她的妈妈。
我妈妈很喜欢她。
只有云鹏,在我面前总有些束手束脚。我觉得,我该找他谈一谈了。
于是,那天晚上,我谎称有事外出,就提前走了。那时候老妈还在老段房间里。
出了医院的门之后,我给云鹏发了个信息:急事,不要声张,秘密出来一见。
不一会儿,云鹏就出现在医院门口。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他一脸焦急。
我扑哧一声笑了:“我的姐夫,这是我们作为朋友的最后一次谈话。你认为我们不该谈谈吗?”
“哦,也是。那我们去哪儿?”他挠挠头。
“去江边吧,你别开车,我们打的过去。”我的提议得到了他的赞同。
车子再一次驶过红尘,看着街边的灯红酒绿,我慨叹恍如隔世。两年前,我在云鹏车上睡着了;两年前,我和他一起做了许多荒唐无比的事,包括捉弄采青,我的姐姐。
车子拐了一个弯,过了立交桥,我才回过神来。
很快,我们置身江边,我再一次听到黄浦江的吟唱。这一次,没有叹息,只有歌唱。没有怜惜,只有彼此的理解。
“晴儿,我要继续叫你晴儿,因为你就要成为我的妹妹了,我有权利这样做。”云鹏终于开了口。
“是啊,以后我要叫你姐夫了,人生真是说不清楚。怪不得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诗,只有一个字,你猜那是什么字?”我问。
“哪一个字?”他猜不出来。
“网。全世界最短的一首诗。”我告诉他,他笑了。
“晴儿,我以前真的很爱你,好爱好爱你。直到家里面为了家族利益,迫使我接近采青,我才逐渐忘掉你,后来再见到你,我满心都是内疚。我好希望弥补你,为你们做点什么。你能原谅我吗?”他真诚地看着我,坦白,友善。
“我本来就没有爱上你,应该说差点就爱上了你。你在我心中,一直是邻家哥哥的形象。现在采青是我的姐姐了,我有点私心,想问你一问,你爱她吗?你对她有多少是真心?”
“你希望多呢,还是少?”他顽皮地看着我。
“我希望多一些,最好能把你的心填得满满的。”我真诚地说。
他收起了笑容,郑重地说:“起初我担心采青一定是野蛮女友类的,很难伺候。坏脾气,霸道,自私,控制欲强。所以想逃避她,还利用你来捉弄她。后来被逼无奈和她相处,没想到日子久了,我发现她心地善良,宽容,温柔又可爱,就渐渐爱上她了。现在,你给我的感觉还真成了邻家妹妹了。”
我举眼向天,眼里盈满了泪水。如果这样,上天有德啊!
采青是我的姐姐,我希望她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真好,云鹏,听了你的话,我感觉好幸福。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我为我的姐姐感到开心。”我拉起他的手,慢慢往回走。
“嗯。以后你要叫我姐夫了,不可以乱叫云鹏云鹏,没大没小的!”他嗔怪地笑笑。
“是,姐夫。”我也笑了,“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就快了吧,等你爸和你妈恢复好了,我们就结婚。”他说。
“以后你也要叫他们爸爸妈妈了。”
“嗯,对。等咱爸咱妈恢复好了,我们就结婚。”云鹏笑了笑。
我忽然想起我的上司,就问他:“你和我的上司是不是有交情啊?从实招来!”
“交情?你怎么知道?”
“还问我啊?你们俩是不是一个鼻孔喘气?不然,你怎么那么快就知道我的一切?我才不相信你神通广大呢!”
“哈哈,算你猜对了,我们是大学同学。一次酒会上,他忽然说起公司新聘了一个员工,叫作蓝雪晴,我就知道你回来了。就是从他那儿,我才找到了你们家的地址。”
那天晚上,星光璀璨。我的内心忽然不再孤独。在这个世界上,我居然有了一个爸爸,还有一个姐姐。嗯,甚至还有一个姐夫。
我正式拜见爸爸,是在他出院前一天。老妈担心出院之后,他会过于激动。还是在医院里保险一点,毕竟有那么多医生在呢。
那天,老段刚吃了饭,就让采青去找我们。
老妈特地给老段做了一双手工拖鞋,防滑又舒适。老段躺在床上就一直穿着,我们想笑又不敢笑。就在这欢乐的时候,老妈忽然说道:
“老段,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老妈停顿了一下说。
“你还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啊?”老段眼睛还盯着拖鞋。
“你看看晴儿,就没觉得她像谁吗?”
“她不是你的干女儿吗?也是我的干女儿啊!”
“你再仔细看看,看看这。”老妈指了指我的鼻翼,那儿有一颗黑痣,和老段一样,采青也有。
“我们多有缘啊,我也有这个美人痣,呵呵。不过,我的是帅哥痣。”他居然调侃起来,病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老段,她不是我收养的女儿,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之所以告诉你她是收养的,是因为我害怕你过于激动。现在你好了些,我该告诉你了!”
“啊?”老段盯着我看,嘴巴长成了大大的“o”形。
“那么说,你当初离开我的时候,就怀孕了?”
“是的。在那场骗局里,我签订了那个不平等条约,条件之一就是我必须离开你,还不能告诉你我怀有身孕。我担心救不了你们段氏企业,就被迫离开了。而且,隐瞒了这个秘密。”老妈的眼泪再次盈满了眼眶。
“哦,我可怜的孩子!”老段,不,是老爸,第一次结结实实地把我搂在了怀里。
我看到廖云鹏格外紧张,门外,是他悄悄叫来的医生和护士。我知道,他们在以防万一。
“爸爸。”第一次,我叫出了这个词语。
“爸爸。”我再次重复,生怕一不小心,这是一个梦。
采青也环抱上来:“晴儿!”
“姐姐!”我顺势抱住她。
我和她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弄得门外的医生护士都在擦眼睛。
“老段,趁大家都在医院,你们去做个亲子鉴定吧!”老妈忽然说。
“做亲子鉴定?不用了,孩子们要是有精力,就帮我们办一场婚礼吧!有你在这,还用得着鉴定?我们在一个谎言里生活了一辈子,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难得难得。”老爸也激动落泪了。
“我的女儿?呵呵,我段某何德何能,居然一下子拥有了一双女儿?上天厚待我啊!”他举眼向天,老泪纵横。
“爸,你还有一个亲人呢!不过,她还不会叫你外公啊!”我告诉他。
“什么,你有孩子了?”他惊喜地问。
“对,她叫欣怡,现在在无锡。不过,我就要把她接回来了。”
“哎,好,好,快些把她接回来,哈哈,我居然一步登天,坐上外公这把交椅了。”他兴奋极了。
更大惊喜还在后面。老妈选择了和老爸同一天出院。
廖云鹏开车,一直不停地转弯转弯,不知他要到哪里去。
“云鹏,你先把我送回家吧,然后再送你段伯伯。”老妈说。
“还分什么你我,你们还要分居啊?”云鹏笑了。
“等等,我要买一座新房子送给你,冰,还有我的女儿雪晴,还有我的小外孙女欣怡。”老爸说。
“我不要新的,我们已经有家了。”老妈说。
“蓝姨,我要给你们一个惊喜。不要问,你们闭上眼睛,一会儿到了我再告诉你们。”云鹏神秘兮兮地说。
车子转了几个圈子,忽然拐进了熟悉的地方。
“别墅?我们家原来的别墅?!”我惊喜过望地叫了出来。
“那么些年,原来你们一直住在这儿?”老爸问道。
“是的,我用你的股东股票首饰什么的,换了一个家。直到前两年经济困难,才忍痛把它卖了出去。”老妈说。
“对了,云鹏,你是怎么把它弄回来的?”我问。
“这个嘛,买房子的人,根本就是我介绍的朋友,我是想帮你们把房子卖出去。前几天,我找他把房子要回来,他还没有要利息呢!只宰了我一顿酒席就算了。”云鹏一边说,一边慢慢把车停稳。
那天晚上是狂欢节。
我们三个给爸妈准备了一个小型的婚礼。
待他们陶醉在岁月的潮水里时,我们三个飞快地跑上楼去,寻找自己的房间。
原来的那间还是我的,走进去,我发现房间根本没有动过。原来,云鹏的朋友从来没有住进来,也没有把它租出去。
感动的泪水再一次流下来。
“云鹏,你过来。”我大声叫他。
“别没大没小的,你该叫我姐夫。”他笑嘻嘻地说。
“买这房子的人,根本不是你的朋友,就是你本人,对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他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对。”
“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我泪眼婆娑。
“怕你有心理负担,你和蓝姨那么自尊。别哭了,臭丫头。”他转身走了,说是要给自己挑一间向阳的卧室。
“不行,那间向阳的大卧室你可不能挑,那是留给欣怡的,我要给她买一张婴儿床。”采青,不,是我姐,揪着云鹏的耳朵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