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树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48
|本章字节:8280字
说完,他从身上解下两颗手雷递了过去。
“我说阿斌,你家到底还有多远啊?你老说近了近了,可这话你都说了五六次了,每次都要翻过几个山头。”
“我说阿斌,要不,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这一天下来,累得要死。”
不知是否有心灵感应,张斌越来越牵挂小黑的安危,安葬好二叔的头颅,他便马不停蹄向家里赶来。而以彭明杰冷傲的性子,加上他国军的身份,在第三支队除了能被他看得上眼的张斌外,还真没朋友。他便以看看张斌家为借口,死皮赖脸的跟着来了。这一路上,彭明杰居然一反常态,啰唆个没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求张斌慢点。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彭明杰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多宽慰一下张斌那种不好的预感。
“要不,我还是给你上上狙击课吧。阿斌,你知道狙击手的价值在哪儿吗?”
“你别老是点头摇头的好不好,说说话成不?”
“你说,我听!”
“其实,狙击手的价值不在于他射杀了多少敌人,而在于他的存在对敌人有多大的震慑力。这话你明白不?你倒是说点什么啊,算了,还是我给你打个比方……比如说,敌人正要行动,可一听到他的名字,立即就犹豫或者直接取消了,这就是震慑力……你懂了吗?不懂?好吧,我再打个……啊!”彭明杰又啰唆个没完,可当他说得正起劲时,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张斌的家那个被鬼子飞机炸成废墟的家!而眼前这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也不知鬼子是怎么想的,他们没有移动小黑,也没有移动那两条狼狗,所以,当张斌二人来到这儿时,看到的依旧是那惨烈的场景。
两人同时停下步伐,张斌冲向小黑的尸体,却被彭明杰一把捂住嘴,身体也被对方死死地按在地上。
张斌使劲挣扎,可彭明杰却箍得更紧了。
“嘘!嘘!”彭明杰边紧压着张斌边急促道,“阿斌!阿斌!冷静,冷静啊!”
冷静?这叫张斌如何能冷静下来,张斌挣扎得更用力了,可怎么也挣脱不了。
最终,彭明杰急中生智,“听我说,听我说,阿斌,你看,这儿没被鬼子动过,这是为什么,你想想,仔细想想。”
慢慢地,张斌停止了挣扎,红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双手死死地抓住地上的野草,紧紧地,奋力地扯着,如同要扯出他心头的悲痛。
“鬼子既然没动过这儿,那就是说,他们肯定在周围守着,我们鲁莽过去,不就正好钻进了鬼子的包围圈吗?别动,别动!阿斌,冷静,冷静。听我说,对,你别动,听我说。鬼子既然还没开枪,就是说,他们还在等待,要不就是还没发现我们,那我们先在周围悄悄地搜索一遍,给鬼子好好来个惊喜,就算一时不能杀光他们,但能干掉几个给小黑报仇雪恨也是好的。”
不知哪句话起了作用,张斌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彭明杰。见彭明杰使劲点着头,张斌终于用力点了一下头。
然后,二人开始在这周围仔细搜索,结果一无所获。
确定周围安全后,二人面色严肃,小心翼翼地向那座空坟走去。
看到小黑时,张斌又愣住了,随即,大叫一声小黑,顿时,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跪在小黑身边,张斌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抱抱小黑那冰冷的尸体,仿佛无法相信这个忠心耿耿的亲人会离开自己一样。
三年前,当二叔把一个黑不溜秋的肉球似的小东西交给自己,并说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一条纯种毛狗时,惊喜万分的自己立即就把这肉球放进内衣,然后,正发抖的肉球,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肌肤,磨蹭着张斌温热的胸膛,发出欢快而有力的叫声。两个月后,小黑长大了不少,能跑能跳了,也开始捣蛋起来,它追着张斌裤脚咬,要不就是去咬床脚,有时候甚至爬到床上去撕咬床被,小惠看到,定是怒气冲冲地拿着棍子满屋子追赶,小黑定然会哀鸣着满屋子乱窜,最终向自己跑来,结果必定是被小惠抓起后颈,扔骨头似的扔出来,自己看得大笑不已,也暗自心疼。小黑再大一点,能跟着自己去打猎了,从一开始的笨拙到最后的熟练,带给自己无尽的欢乐。记得第一次打猎,小黑去追赶那只受伤的兔子,在经过一个陡坡时,眼见兔子要进洞了,小黑追咬心切,一扑,结果兔子没扑到,它却顺着陡坡滚了下来,圆滚滚的身材,跟个球似的滚落,让自己大笑不已。如今,它尽忠尽职地躺在这儿,到死也在保护主人!
父母离去,张斌哭了;小惠惨死,张斌哭了;二叔战死,张斌哭了;如今小黑战死,张斌依然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别人可以骂张斌软弱,居然会为一条狗而大哭,那只是因为他人不明白这人与狗之间的情义。小黑在张斌心中的地位,不比任何一位亲人差,可以说,张斌从未把小黑当成一条狗来看待,而是把它看成了自己的亲人,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亲人。如今小黑去了,张斌如何不痛?如何不哭?
彭明杰深有感触地叹了几口气,拍了拍张斌的肩膀,蹲在他身边,铁青着脸,看着张斌,也看着小黑,陷入沉思。
张斌张着嘴,流着泪,无声地痛哭。突然,张斌猛地抱起小黑,可就在这一瞬间,一旁的彭明杰却惊骇地发现,小黑的肚皮中有一根带血的丝线,一直延伸到地上,张斌一抱起小黑,丝线猛然绷直。
“别动!”
张斌猛地一惊,看向彭明杰,丝线悄然断开。
彭明杰吓得魂飞魄散,想都没想,直接扑向正要用力站起来的张斌。
彭明杰一扑,抱住张斌向外接连滚动,张斌却不明就里,本能地挣扎着。
“轰!轰!”
接连两声近距离爆炸,震耳欲聋,地面接连颤抖,张斌从未领会过这等威力。
因张斌的挣扎,两人现在的姿势就有些无奈了:张斌怀里紧抱着小黑,身后却是紧抱着他的彭明杰,三人面对着爆炸点。
“你没事吧?”彭明杰边检查自身边问着依旧躺在地上的张斌。
张斌茫然摇头。
突然,彭明杰看着小黑,愣住了。
原来,小黑虽死,却在冥冥之中又救了张斌一命:它的左前腿上插着一小块弹片,喉管中多了几个小孔,特别是它的头骨眉心处,一条长长的细弹片正插在上面,外面露出两公分长的弹片。刚才,张斌抱着它,小黑的脑袋正放在张斌的喉结处,如果没有小黑,那么,可以肯定,这块细长的弹片,绝对会直接刺入张斌的喉咙里。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看着小黑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张斌眼睛又红了,他紧抱住小黑。
这次如果没有彭明杰,张斌绝对死翘翘了。
“兄弟,这是条好狗,但死者已死,我们活着,就应该去为它报仇,我们还是让它入土为安吧!”
张斌抱了又抱,亲了又亲,摸了又摸,最终,咬牙点头。
等二人离开时,小惠的坟边多了一座小坟。而二者的坟前又多了一堆刚烧好的纸钱,张斌又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向小惠汇报了一次。
彭明杰在前,张斌在后,二人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加上小黑之死所造成的伤感,这一路更是无语。张斌低头赶路,一直处在一种淡淡的伤感之中,脑子里依旧浮现着小黑的点点滴滴……走着走着,张斌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感觉到了不对,“阿杰,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方向好像不是回驻地,而是向三桥镇而去。”
“没错,我就是要去三桥镇。”
“怎么,有任务?”
“没有,我心里不痛快,想杀人。”说着,彭明杰回头看了张斌一眼,“你现在就不想杀人?”
张斌并没有普通人回答时那样,摇头或点头,他眼光遽然一冷,如狼般地盯着彭明杰的眼睛。
“很好,那就走吧!”
蟠龙温泉这一仗,没有胜利者,所以无论是游击队驻地,还是鬼子军营里,都在为这次虽没有激烈战斗,却格外紧张的追逐而各自做着检讨。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双方的会议都极为简单明了。
鬼子军营的会议厅里,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这次合围的失败,虽然没有成功地剿灭游击队,但我们还是有所收获。当然,诸君谋划了很久的合围之计以虎头蛇尾收场,确实很遗憾,但这一切都与诸君无关,责任全在于我。”说到这儿,龟田见大家虽然沉默,但纷纷抬头看向自己,有些甚至流露出感激之色,龟田面不改色地点头道,“首先,是我思虑不周,没有想到游击队就那么点人,却把警戒范围扩大了十里,从而让他们提前发现了我们的计划。第二,我要代表诸位,向流川中佐阁下表示谢意,他们小分队表现得很完美,虽然没有拖住游击队,但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责任依旧在我。”
说到这儿,他站直身体,向一个年轻的军官鞠躬。那名军官立即站起来感动地看了一眼龟田,同样回礼,却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龟田作为指挥官还是很有担当的。既然已经失败,反正要受到责罚,他干脆大包大揽地把所有罪责都加在自己身上,就凭这点,他就应该得到同僚的敬重。从某方面来说,这也是提升士气的一种有效方法。
“是我过于自信,考虑得不周全,让他们发现了波段器,也误导了……致使计划功亏一篑……我会亲自向大本营请罪。同时,也会为有功之士请……”说完,他看了大家一眼,站起来,向大家鞠躬道,“军人,就要有勇气承认自身的过错,这样,才能更进一步提升自身的才能与素质。中国人打仗的不行,可他们的文化却很深厚。他们有句俗话很值得用在现在的我们身上,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所以,我希望诸君能知耻而后勇,不要因为这次的合围失败而丧失锐气。就算我不再是诸君的同僚,就算我不能再领导大家,就算我会剖腹谢罪。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大东亚圣战!拜托诸君了。”
“是!”所有指挥官被说得士气大振,一起向龟田鞠躬回礼。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此时此刻那个看上去一副大义凛然的龟田大佐阁下,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正揣着一封总部回复的电文,那上面就十个字:人谁无错,不能临阵换将!
原来,在接到游击队成功突围而去的报告后,龟田大佐就已经在暗中向上面做了请罪报告,他现在这种悲壮的表演,不过是龟田带兵的一种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