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来礼貌地看着紫怡和静宜，甜甜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她看了看紫怡，机灵的眼睛转了一圈后，朝着静宜走去。姗姗拉着静宜的胳膊似乎要说话。静宜俯下身子来。姗姗附在她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我爸爸也想让你去我家里。可是他不敢说，怕你不同意。我悄悄地来问你，同意吗？如果同意，我要赶紧告诉爸爸。”

孩子幼小的心灵还不会掩饰，姗姗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静宜的脸绯红，她迅速地看了大家一眼。她的眼睛看见雁诚时，他把眼睛转向了别处，不敢与静宜的眼睛对视。工作中的自信不见了，却像是一个大男孩一样的羞怯。

“姗姗，不要缠着阿姨，进屋里吧。”雁诚打岔似的说道。

“姗姗，陪阿姨到紫阳花丛里去吧，那时我会告诉你的。”静宜忽然大声地说道。

静宜又一次在雁诚面前表现出女性特有的权力来。她眉毛一挑，拉着姗姗的手朝着砂砾小路走去。雁诚微微一笑随着瀚海和紫怡来到花厅里。

瀚海在他的老位置上坐下来，雁诚坐在他的右手边上，紫怡坐在靠近巴西木的扶手椅上。卡洛卧在龟背竹叶片下。紫砂花盆里的米兰开着小米粒大小的花朵，屋子里充满着它的幽香。上午柔和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洒在花朵上。

李妈送上茶后又退出去。

雁诚带来一些城里的消息，无非是选拔青年歌手、模特大赛、某位富豪的儿子娶妻，最新美国大片、哪儿新开了一家娱乐城。往常，这些小事瀚海总是不屑一顾，今天却津津乐道的，还问这问那的，偶尔还轻声笑一笑。雁诚不愧是一位好的谈话对手，再平常的事情从他的嘴里出来，总带着喜剧效果。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时地瞅着门口，他在等静宜。后来，紫怡注意到瀚海也在不停地看手表，眉头微皱，不时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他急躁时总是吸烟来缓解他的心情，这是他第五次从烟盒里拿出香烟。

终于，他站起来说道，“姗姗怎么还不回来，要不我们迎他们去。”

“也好，有一阵子没有转了，月夜山庄是一个让人不能忘怀的地方。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一时一刻都不相同。”

瀚海带头出了门。卡洛不甘人后，冲在了前头。庭院里，往左右两边看了看没人。他们便朝着砂砾小路走去。转过屋角来到砂砾小路上就听见姗姗的笑声。紫阳花丛里的姗姗是另外一朵花。夏日的紫阳花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斓。静宜站在砂砾路上看着欢乐中的姗姗。气温升高后蝴蝶和蜜蜂越来越多。花丛中的蝴蝶翩翩起舞，天真的姗姗追逐着美丽的精灵。奔跑中她的脸上已是汗水涔涔，潮红的小脸上闪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那身粉红色的连衣裙扬起了它的尾巴。奔跑中一抬头看见了他们。

“伯伯，快看啊，蝴蝶、蜜蜂。”

“慢着，慢着。一身的汗水，小心着凉。”瀚海冲着跑过来的姗姗说道。

“阿姨，快来看啊。这个蓝色的花朵多美啊。”姗姗一边跑着一边说道。

也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姗姗与静宜的感情又更进一步。静宜心中那根温柔的琴弦动起来了。她感到这个天真的孩子是多么渴望能拥有母爱！母性的温柔她并不缺少，她微笑着跟在姗姗的身后。

看见他们，蝴蝶已经从脑海里飞走，姗姗朝着紫怡他们跑过去，直扑到瀚海的怀里才停下来。瀚海抱着姗姗来到休憩的椅子上坐下来。静宜和雁诚往海边走去。

“伯伯，阿姨已经答应去我家，你们去不？”姗姗的大声地说道，脸因为兴奋更红了。

静宜和雁诚并没有走远，姗姗的话全听见。雁诚回过头来冲着姗姗微微一笑，举起右手做了一个v字形。静宜却当什么也没听见。

“不，伯伯和阿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况且，静宜阿姨还有重要的事情与你们谈呢。我们改日再去，要不要喝点水，恐怕已经渴了。”

“嗯，有点儿。”

穿过绿荫如盖的丁香树，从游廊上直接来到花厅里。瀚海招呼李妈送来姗姗爱喝的柠檬维c果汁和甜点。李妈又送来了新鲜的果园里的玫瑰香葡萄、水蜜桃、李子。这些水果用葡萄叶铺垫着垒成金字塔的形状，放在果碟里。

姗姗进门便看见她的玩具。当她看见芭比娃娃时眼睛离不开了。她笑着奔跑过去抱住了会跳舞的芭比娃娃。

“噢，这个我可以玩吗？”

“当然可以，是阿姨送给你的。”

姗姗把所有的玩具都放到了圆桌上，眼睛看了这个又看那个的。欢呼声响个不停。紫怡陪着姗姗玩起了过家家。瀚海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眼睛渴望地看着姗姗，仿佛是要留下纪念似的。

正午的阳光从厅前的窗户上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眼睛上蒙着一层光芒。有时他越过这些绿色的植物看向窗外，有时他低下头瞅着地下，多数时光盯着可爱的姗姗，她的手、脚、眼睛、嘴巴；姗姗的笑声他听起来像音乐一样的美妙；她说的话如童话中的仙女一样；她的连衣裙如若披上了五彩的织锦。

他是多么渴望能拥有一个孩子呀！此时此景他忆起年幼时母亲陪着玩游戏的情景。花厅里温暖宜人，慷慨的太阳洒满了屋子。那时母亲年轻而活力，他们玩捉迷藏、两军对垒，搭积木，母亲用温和的声音读童话故事，累了偎依在母亲的怀里渐渐地睡着了，母亲把浓浓的母爱倾注在他的身上。他渴望着把他的父爱浇灌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一想到孩子，他的脸色开明，呼吸平稳，目光柔和，浅浅的微笑留在嘴角上。紫怡觉得仿佛又回到了蜜月旅行之中。那绅士、高贵、俊美、大方的瀚海又回来了。有几次紫怡转过身去看他时，觉得他的目光紧随着她，眼睛里有着她不曾看见过的东西，深深地藏在眼睛斑斓色彩后。另有一次看见瀚海极目远望，看着窗外的绿荫，平静的脸上想着心事。

宁静的上午，在这花厅里，在姗姗的欢呼声中，妈妈与女儿之间的游戏之中，紫怡分外感到了家庭生活恬淡的乐趣。今天的瀚海想拥有一个孩子的强烈之情，让紫怡震惊。如此强烈之情，紫怡还是第一次看见。眼前的姗姗又是如此的可爱，她不禁受到他的感染。众多的玩具之中，女孩子爱玩的游戏，姗姗与紫怡都做了一遍。姗姗把她的天真与浪漫都融入到游戏中了。游戏中，紫怡犹如重回童年，一个不一样的童年。

后来，姗姗累了，瀚海抱起姗姗坐在腿上，讲起他童年时的童话故事。姗姗的头放在瀚海的臂弯里，头上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头上下起伏。故事讲到动人之处，姗姗安静下来，一双大眼睛直瞅着他。

“伯伯，阿姨会给你一个小女儿吗？”

瀚海看了她一眼，良久说道，“为什么是女儿？”

“因为要像阿姨一样漂亮。”

“阿姨漂亮吗？”

“漂亮，像蝴蝶一样漂亮。”

瀚海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他看了紫怡一眼，目光忧郁。她恨不得扑到他的怀里，抚慰他心灵上的创伤。

到吃饭时才看见雁诚和静宜。他们聊得亲切自然，如若多年的老朋友。俩人见着姗姗不约而同地弯腰去拉姗姗的手。就这样一边一个，姗姗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姗姗站在他们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来。

午休时，静宜和雁诚不知到哪里去了，瀚海在网上处理一些商务邮件，卡洛卧在他的脚边，紫怡陪着姗姗去午休。姗姗睡着后，她来到了书房里。瀚海已经下线，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看报纸。

“睡了？”

“睡了。有什么消息？”

“没有，你看这张照片是否有点儿南国风情，这是近期挖掘出的景点之一。”

紫怡来到瀚海的身旁，观看那张报纸上的图片。这是一张有着大型树叶的高大树种的森林区。有着椰子树、棕榈树外形的树种，乍看还真以为是到海南岛。

“真有点像。看见它让我想起了红树林风景区。”

“我何尝不时常想起，那是你我相遇的地方。我想啊，等咱们的孩子大了一定会再去那里。看看它是不是发生了变化，当然我不希望它变化，如果还是我们相遇时的样子，才能更好地讲给孩子听。”

紫怡听见孩子苦笑了一下，她那么盼望的孩子还没有到来。

“对不起，你着急了吗？”

“小不点，那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看见这张图片，倒让我想起，离海岸线不远处一片蔷薇林、胡杨林、红柳林，夏季时那里绿树成荫，林中有一条小溪穿过。中学时我们常去那里郊游，大学同学聚会也去过几次。”

“哪天，天气好带上姗姗去吧。”

瀚海微着伸手抚摸着紫怡的乌黑的秀发。

“我倒更想与你一起去。不过带上姗姗也许更有意思。”

午休后，茶点、水果、甜点已经摆在方桌上。

紫怡拿了一本《文化苦旅》，姗姗带来一本《儿童时代》。她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书，紫怡还给姗姗读了一篇一个留美华裔儿童写的西部淘金的论文。姗姗的那本《儿童时代》看完后，她开始游览凉亭。她从亭子间走到假山处。假山脚下的缓坡水面上浮着许多绿色的浮泙，成片成片的；针叶、落花飘落在水面上，有的已经是黄色的，在水的漩涡中冲到了背水面。水中有着无数的蝌蚪，精灵一般浮游着，洁白的鹅卵石静静地躺在水面下。一株垂柳探身过来，数枝柳枝落在水中，地衣植物染绿了整个地面。从假山上的龙嘴里流出白色的水柱，水滴顺着夜光石滴落在树叶上和水面上。

阳光下的夜光石毫不起眼，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淙淙的流水声分外得悦耳。在这里夏日的时光是不难度过的。

姗姗那双粉嫩的小手扬着流水，欢乐的笑容盈满了双眼。她脱了鞋袜光脚站在卵石上，把水扬向假山。一会儿她粉色的裙边上溅了几滴水珠。她不知疲倦的玩弄着流水。

“阿姨，夏季的凉亭是最美的地方。以前，伯伯总是带我到这里来玩，”

“噢，那以后不来玩了吗？”

“嗯，先前那位阿姨不喜欢我来这里，她不喜欢小孩子。”

“我们大家都欢迎你来这里玩。你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谢谢！你比那阿姨要和善的多。她常自称为紫阳花，不过她确实非常漂亮。但她的心地却不如她的相貌。”

“我要谢谢你。你的到来带给我们大家无限的快乐。”

“我会常来玩的。”

“回去喝点茶吧，伯伯也许已经在等我们了。”

“伯伯！他待我太好了。”

她们从凉亭里出来，看见瀚海在庭园举目四望。一看见姗姗，他开心地笑起来，是明朗健康的笑容。紫怡觉得几天来的阴霾一扫而光。瀚海心情的变化，让她心花怒放，她低头看了看姗姗，现在她更喜爱姗姗了。

下午五点钟时，雁诚带着姗姗回去了。临走时，静宜的那双舞蹈鞋，赢得了姗姗的惊叫。瀚海送了姗姗一套白色的细纹布滚蕾丝花边的公主裙。姗姗已经不是惊叫，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微微张开，掩盖不住的喜色感染了每一个人。汽车消失在大门外的常青藤中。

对所有的人来说，今天是愉快的一天。

多年以后，当紫阳花再次盛开时，阳光晒热了砂砾小路上的石子时，紫怡的眼睛里又看见那暖意浓浓的正午，瀚海明朗快乐的笑容，那份甜蜜久久地留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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