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良辰雪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1
|本章字节:5944字
办公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茶香渐淡,但是搁在精致的英伦风格的茶具里,仍旧赏心悦目。天边的夕阳一下子热烈起来,红红的光晕透过百叶窗在地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矩形,原先清亮的茶水变得更加透明。
他本不喜欢喝茶,上学的时候因为经济原因,倒宁愿喝白开水。记忆里那个女孩,说喝白开水很好呀,能够解渴,而且不用担心质量问题。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最钟爱白开水。仿佛儿时的感情,澄净透明得不含一丝杂质。
岁月如水,来去无常,风清云散。后来又有个女子却总喜欢端茶给他喝,她偏偏爱绿茶,觉得有助于提神。可他偏偏不喜欢,如果说提神的话,他宁愿选择咖啡。于是,这些年,他不知道和谁赌气,一直喝着咖啡,渐渐成了习惯。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咖啡。
因为成了习惯,就无关喜欢。
“萧总,茶已经凉了,需要我去换一杯吗?”秘书蒋若走过来轻声提醒,见他不说话,端着茶杯准备出去。
萧楠洛回过神,伸手看了腕上的表,道:“不用了。”
蒋若说了一句“知道了”便退了出去。他一时间心浮气躁,仿佛一个尘封了很久的空间突然打开,里外交汇般浑浊。
冷小菁从来没有这样渴望地等待过萧楠洛,她和衣靠在床头。床头的落地台灯光线充足,悬浮的灰尘回转,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律动,手中的书迟迟都没有翻页。她望了望窗外,一抹橘黄的灯光从院子里亮起,伴随着低低的引擎声。她放下书,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杯子在手中轻轻旋转。
萧楠洛一上楼,倏地灯光亮起,定睛看到她,不禁皱了皱眉,道:“怎么还没有睡?”
她默不作声,跟在他后面一直到他的房间。
在脑海沉淀了一天一夜的话,到了现在,却有些犹豫。萧楠洛似乎并不觉得后面跟了一个人进来,自顾自地脱下西装,随手扔到沙发上。
“我想和你谈谈。”她道,头顶的水晶灯太亮,又或许是这个房间空气沉闷,她的嗓音喑哑,却很坚定,不带一丝起伏。
萧楠洛身子晃了晃,似笑非笑地问道:“哦,谈什么?”
她直了直背脊,呼出一口气,道:“我们离婚。”
她第一次没有用商量或者低声下气的语气和他说话,仿佛和他以前每一次对她说话一样,冷静而坚决。空气凝滞一般的沉重。几秒之内,萧楠洛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听到。
少顷,他淡淡地问道:“原因。”因为隐忍着怒气,所以声音很淡,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冷小菁会觉得这句话中有淡淡的失落。
原因是什么呢?仿佛是高中的时候做的数学题,一下子看不到答案。是发现他和自己大学同窗好友在一起,仅剩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是突然觉得这样的关系累了,觉得所谓的偿还苍白了?还是自己根本就是在和时间赛跑,而这个游戏没有他?
或许,都有……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她回答不出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段关系开始的时候就是你强加给我的。你害死了我的爸爸,毁了我的生活。萧楠洛,我宁愿和任何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最后的两句话,她说得很大声,几乎是声嘶力竭,连嘴唇都开始泛白。
其实萧楠洛一直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三分年轻女孩子的清脆,夹杂着苏吴地区特有的吴侬软语的味道,面对他时,还有三分的怯怯,一分淡淡隐藏的倔强。可是此刻听来,却是这样刺耳。
“萧楠洛……我恨你,你知不知道?”
这句话在他的心上响起一记空雷。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和身边不同的男人关系那样亲近,她笑得那样开心,接受得那样自然,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是个结了婚的女子。唯独对着他时,总会竖起全身的刺。她眼底的倔强与隐忍,难道他看不出来?她那时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他就知道是假的,伪装着的感情,现在到底是说出了实话。她恨他,真的恨他。可是难道又不应该?这不是自己当初想要的?
可是为什么心会那样的痛,仿佛是一把刀,一寸一寸地挑开他心底不能触碰的伤疤,那里面有触目惊心的血和脓,惨烈到他自己都不能看。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哭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仿佛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后退一步便是绝路,而错一步更是粉身碎骨。犹如这份感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结果,明明两人恨得这样深,已经习惯了撕心裂肺的纠缠,即使这样痛,却没有人放手,仿佛中了魔咒,习惯了彼此伤害……
她的下巴被他箍着,骨头仿佛都要裂开来,两只手都被绕到身后,她像只小兽,呜咽着不能说话。他冷冷道:“宁愿和任何人在一起也不要和我在一起,是这样吗?所以你就和别的男人搞暧昧,身边有一个备着,去了北京短短一个星期,又搭上一个。你怎么这么厉害?我以前小看你了。随便一个男人就可以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你是不是缺了男人就不行?”忍了这么久,终于说了出来,仿佛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毒,不到病入膏肓的时候,不知道已经埋得这样深。
她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一颗一颗的眼泪圆而凉,像珍珠一般。她死死地看着他,那恨意汇聚眼底,仿佛能化作一支支利箭,直射人的心底。明明不是这样的,这三年,即使她过得这样辛苦,都不曾想过逃离。她傻,傻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她拼命地告诉自己,留在他的身边,只是为了给爸爸还债,可是只有她知道,不是这个样子,她的借口有多么的自欺欺人。她用一个可笑的理由说服自己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他对她那样不好,一点点的温柔都吝啬得舍不得给予,可是她却舍不得不要。
萧楠洛眸底的光芒一片凛冽,冷若冰窖。他将她粗暴地扔到床上,床很软,像一团棉花,她挣扎无果,喘息着伏在床上,却只是哭。他双手撑在她的双肩上,亦是剧烈喘息地低头看着她。她眼睫湿漉漉的,似沾过雾气的芦苇覆在眸子上,脸却别过去,不看他。
她真的觉得累了,两人都像在拔河,左边是恨,右边还是恨,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结果。她睁开眼睛,吸了吸鼻子,道:“萧楠洛,真的够了,这三年,我觉得像是过了十年,我能还的都已经还了,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
墙上是玫瑰花纹的墙纸,明黄的底色,浅浅的纹路流畅地展开,仿佛是岁月的裂痕,渐渐延展到她的心里。
痛吗?不知道。久了,麻木了。身累了,就休息。心累了,就淡定。难过了,蹲下来,给自己一个拥抱。别人就是别人,不要指望别人对你的伤痛感同身受。别指望别人来怜悯你,你哭了,眼泪是你自己的,被伤了,痛在你自己的身上。
光线太亮,他的脸枕在她的颈边,形成一道浅浅的光影,他的呼吸仿佛变得很轻,却在下一刻,如噩梦的呓语在她耳畔响起。
“这段婚姻是我说了开始,所以也只有我说停才能停,而你,永远没有资格。”他的语气这样轻,恍若一种低喃的祈求,而她,只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眼泪是咸的,此刻却带着凉意,一点一点从眼角滑入鬓角,凉润沁骨。她冷冷地开口:“这一次,我不会再听你的。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她的目光坚定,仿佛能***人心的钉,狠硬而坚决,又似乎是心如死灰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