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山城风雨急谈判是假打击是真湘桂烽火起抗战属虚投降属实

作者:唐人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6:53

|

本章字节:14674字

外国记者们问道:“请问蒋将军,你们何时反攻?”蒋介石一本正经道:“这是军事秘密,歉难奉告。”对方再问:“请问蒋将军,日本方面的宣传,是否已经激怒了中国军队?”蒋介石反问道:“日军怎样宣传?”外国记者道:“东京电台说:‘皇军是机械化部队,蒋军是商业化部队,每个士兵在撤退时,还奉命抢救大前门香烟一条,但对于武器阵地,那一点那没有破坏。’”蒋介石闻言冷笑,不作声。外国记者说得顺嘴,再说:“东京方面广播说,重庆宣传什么中原大战,真是笑话!皇军根本追不上汤集团,会战从何‘会’起?”国民党军队还没有表示已被激怒,蒋介石已经激怒了,他把桌子一拍道:“日本人的宣传我不爱听!”那个外国记者倒是厉害,他连忙笑道:“好罢,日本人的宣传蒋将军不爱听,中国人的宣传蒋将军大概没有问题。请问蒋将军,上个月长沙大公报登出一段新闻,你可看见了吗?”蒋介石一怔:“我没看见。”那记者背道:“长沙《大公报》登了一段叫做‘孔二小姐飞美结婚’的文字,说她这次结婚所耗费的金钱,可以救济一万难民;也可以开办一所完善的大学,而赶制嫁衣的工夫可以制成中国军队两个师的军服。”蒋介石勃然变色道:“这个新闻你们为什么不去问问孔部长!”洋记者们互相瞅了一眼,另一名便岔开话题道:“八路军、新四军的战报,蒋将军以为是可靠吗?”


“这个你们可以去问宣传部。”


“请问蒋将军,半年之前,蒋将军曾经答应我们在重庆的外国记者,可以自由自在到延安去参观,但时隔半年,我们还没有走动一步,蒋将军是否感到,我们要去延安参观,是一件十分不合适的事呢?”


“这个请问宣传部,我已经答应你们的事,当然要实现的。”


“可是太久了,我们动也动不得。”


“你们一定要去,我可以叫你们成行。”蒋介石十分不高兴:“路上不安全,谁负责任?”外国记者推出代表答道:“感谢蒋介石将军为我们的安全向题担心,其实是不必顾虑的。我们从重庆到延安,路途虽远,但不象欧洲那样,短短几百里路便是一个国家,我们途中只经过两个不同的政权,但还是在中国大地上。属于蒋将军管辖的一段,沿途对我们当然不会有所不利,属于延安管辖的一段,延安已经好几次表示欢迎过,他们也不会怎么样,所以我们只是哪一天动身的问题,而这问题已经拖了半年。”蒋介石答:“那是因为交通工具问题。”洋记者紧紧盯住道:“谢谢蒋将军为我们准备交通工具,但中国正在抗战,车辆缺乏,调动怕不容易,我们决定自己雇用车辆,好在除了外国记者,还有中国记者,几十个人合雇一二辆大客车,费用不至于太贵,负担得起。”蒋介石一听心慌,笑道:“那太笑话了,各位要到延安参观,帮助重庆中央政府对于目前大局对外澄清一些看法,当然由我请客。你们不必自己去找车子。”


“那太感谢了,请问蒋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蒋介石内心十分烦躁,却一脸笑道:“我也早有此心,希望各位到延安去看看。现在大难当前,只有上下团结,全国一心,才能救亡图存,重庆与延安之间并没有什么隔膜,各位不必多心。我当然知道,外面有很多谣言,我希望大家不要轻信,我今天可以告诉各位:外面有人说我对延安采取的是敌视政策、围剿政策、封锁政策,这些说法都错了!罗斯福总统也亲自同我谈过国共问题,他还说过希望我们同延安合作,以结束日本在中国的侵略战争,我都答应了。现在我可以宣布一个重要消息,证明我对延安非常开明:延安的代表林祖涵先生已经到达这里,同本党有所接触。”洋记者们意外获得重要消息,十分欢喜,于是纷纷发问,抢先拍发电报,报道中国局势正在蜕变,蒋介石一反常态,肯同延安代表协商,证明国共团结有了进展。


可是林祖涵在重庆有无收获,洋记者们便无从获悉了。


蒋介石指定王世杰、张治中二人,代表国民党同延安代表见面。限定只许多听,不许多讲,只能记录,不作结论。


林祖涵开门见山道:“中国共产党为了争取实现民主政治,以便团结全国人民,挽救国民党战场、尤其是河南战局的危机;并且认真准备全国大反攻,本人奉毛主席之命前来领教,希望两位多多发表意见。”


王世杰、张治中二人感到很窘。但蒋介石闻报之后却一点也不窘,只见他胸有成竹,满不在乎道:“你们也可以发表意见,说共产党的队伍太多,非要裁掉五分之四不可!否则一切谈判都说不上。”见王世杰、张治中二人面有难色。蒋介石觉察到,吩咐道:“如果目前不能谈到这些,你们就同他们拖下去好了。‘国共会商’,”他冷笑一声:“那是永远会不了、商不完的事情,你们放手拖下去好了。他们说这种会要在重庆开,就在重庆开;在西安开,就在西安开,反正是开给罗斯福看的,我无所谓!”他狞笑:“你们两位明白:我是在等机会!”于是王、张二人,一连几天只得同延安代表林祖涵面对面坐着,既无办法,又没主意。林祖涵倒是有碗数碗,有碟计碟,老老实实向王、张二人说道:“蒋先生消息灵通,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总该不会不知道罢?”王世杰问道:“外面有些什么事?”林祖涵道:“譬如说,对于法西斯特务统治的加强,外面的一般反应很不好。蒋先生追随罗斯福总统喊民主,但民主力量却受到越来越凶残的压迫,工农大众、一般老百姓毫无民主权利,共产党员到处被捕被杀,别忘记现在还是‘国共合作’哩!《新华日报》时遭迫害,一切主张彻底抗日的进步文化、言论越来越受到钳制。著名的爱国人士邹韬奋不能在蒋先生的统治区中立足,他的生活书店几十个分店都遭封闭!还有经济学者马寅初先生,他只是凭良心抨击官僚资本发国难财,他给送到西康,拿‘考察’的名义把他监禁起来……”


王世杰、张治中二人不发一语,汗涔涔下。


“还有,”林祖涵道:“蒋先生无论如何,总不愿意看见太阳旗擂进重庆城来罢?他们为什么不管管他的官员和部队?河南战场一塌胡涂,连大旱带兵灾,官方公报的灾民数字也已到达一千一百四十万,但汤恩伯先生还要勒索征发,拉夫要粮,逼得河南有人吃人的惨象。现在河南流传一句民谚,叫做‘河南四荒:水、旱、蝗、汤!’连汤先生都变成了灾荒之一,河南老百姓还在痛哭流涕地喊:‘宁让日本鬼烧杀,不教汤恩伯驻扎!’你们瞧军民关系竟搞得这样糟法了!”


王世杰、张治中二人坐立不安,只是抹汗。


“还有,广东海陆丰一带人民穷困不堪,出卖女孩子拿每斤十元论价,这又成什么世界!老百姓这样苦,可是大官们在美国的存款已成了天文数字,走私囤积也成了家常便饭。”林祖涵长叹道:“王先生、张先生,我们都是人,都是中国人,对于这些不成话的现象,是有责任把它改变过来的!可是以我们的‘谈判’而论,你们两位说:我们谈了些什么呢?”


在蒋介石的“拖”字诀下:重庆举行的“国共谈判”,一直没有进展,王世杰、张治中报告蒋介石道:“林祖涵说谈判既难进行,他要回延安去了。”蒋介石却意外地道:“不可以,如果他要回去,责任由他负,将来万一有人说这次谈判破裂,是因为我的推拖战术,我不承认的。”蒋介石眼见王、张两人面有难色,便笑道:“没有关系,一切责任有我负,你们转达好了。为了使你们有交代,不妨告诉林祖涵,说为了国共双方团结,这次谈不好,下次到西安继续谈判好了,反正千万不可叫他失望而去。”林祖涵却冷静地答复王、张二人道:“蒋先生的意思,我们大致可以看得出,他只是在拖延时间,选择他自己认为有利的时间,对我们再来一次大袭击。但就是这样,我们还是愿意谈判,化干戈为玉帛。万一蒋先生以为我们双方力量相差太远,他随时随地可消灭共产党的话,那他错了,请你们转告蒋先生,这种想法是错了。”


不表林祖涵回延安,却说蒋介石一进国民政府,在主席的宝座坐下,心头开始感到不安。想来想去,皇亲国戚不能得罪,文武百官也没办法,只好召见戴笠,要他加强逮捕,大开黑名单,出出这股子气,但这口气委实难出,加上前方一连串大败消息,华盛顿不断探问,蒋介石的火气越来越大,办公室里坐立不稳,背起双手东转西转,碰到不顺眼的事情,便要大声骂人,拳打脚踢。那一日合当有事,一个中校衔的军官全副戎装,挟了个又大又鼓的公事包匆匆出门,却在转角处碰到了蒋介石。蒋介石见他衣服陈旧,马靴不亮,一脸惊慌之色,不悦道:“你怎么搞的?”那军官直挺挺立着,脸如死灰,汗涔涔下,不敢答话。蒋介石心头火气,大声喝道,“亏你是个中校,怎么不敢答话!你手里的皮包这么大,办理的公事一定不小,怎么会这样不大方,连话也答不上!”那军官把皮包紧紧一挟,吃吃力力答道:“报告校长,卑职因有要事,所以……”“什么要事!”“卑职家里有人病了……”“这还能说是要事吗?”蒋介石大怒:“军人志在报国,家里有人生病算什么!”他发现此人紧紧地挟着皮包,心想此人莫不是东京的间谍,偷到什么东西了,所以如此紧张,于是喝令检查。那军官听说要检查,咕咚一声跪下,说无论如何不必这样,他无负于国家,无负于校长。但那还容说?蒋介石的侍卫以及卫兵等人,如狼似虎一拥上前,把这个军宫抓住了。里里外外搜查,一无所获。蒋介石大喝一声:“打开皮包!”那军官闻言大哭,这一哭,更使蒋介石洋洋得意:“这里面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否则哭什么!”人们七手八脚,围成一团,大家瞪着那个皮包,每个人都在猜测,包里一定藏有什么。可是谜底迅速揭晓,那又大又鼓的皮包里,却是装满了白米饭,还有几大块锅巴。这事情大出意外,蒋介石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你原来是个贼啊!”那军官大哭:“校长,校长……”


“把他的帽子摘下来!”蒋介石大叫:“不许你叫我校长,我不承认有你这种学生!”那军官忽地咕咚一跪:“主席!”他凄苦地边哭边说:“请原谅我一次……”蒋介石火儿越来越大:“把他的证章、符号、领章统统摘下来!”那军官倏地从地上爬起,眼泪直流,听任侍卫们七手八脚把他的证章等物去了,抹抹眼泪,叫道:“主席,请你听我几句话。”


“你不要脸!”蒋介石大叫:“你做贼,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中国之糟,全都是给你们弄坏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给我拉下去,关起来!”但那军官恁地也不肯走,只见他挺一挺腰,惨笑一声道:“主席!我不要脸,我偷饭吃,我明白。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一字一泪:“我一个月的收人只够用几天,老婆孩子饿得没有气力,我一不营私,二不舞弊,我哪儿去找钱?今天眼看她们饿得顶不住,这才想起出此下策。”他放声痛哭:“校长,我是迫不得已……”蒋介石扭头便走:“你再胡说八道,我要枪毙你!”没料到那军官也大叫道:“枪毙?”他惨笑:“把我枪毙?贪官污吏、汽车洋房、囤积居奇、三套四妾,真正守法的没有饭吃要去死!”他哀痛地呼喊:“好啊!你枪毙我罢!你干脆到我家里,把我一家五口满门抄斩罢,我们活不下去,生不如死啊!”


蒋介石听得清楚,可是也不答话,驱车回家。陈布雷待他气儿稍平,劝道,“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很不幸,物价高涨,连一个中校军官都不能支持,这个人做得不好,但其情可悯……”蒋介石绷着脸道:“这个人我看有点共匪嫌疑,你们不要替他求情了。”陈布雷一听直泛冷汗:“他,他……”蒋介石恨恨地说:“他胆敢目中无人,当面同我抬杠,你说该死不该死。偷饭就是原谅他,犯上之罪,我一定要办,我已经命令军法处,最低限度也要关他三年两载,刑满以后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重罚偷饭军官使蒋介石快意一时,但立刻又跌进“诱敌深入”的深渊中。继三、四月河南大部沦陷,平汉线被日寇打通之后,五月间日寇又在湘北进攻,十二万兵力直扑长沙。长沙守军还没有望见敌人影子,内部却先吵将起来。城外岳麓山的炮兵要求城内步兵保护,城内步兵立即拒绝,说是要请示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然后才能决定。但哪儿都找不到薛岳,炮兵们赌气不干,一窝蜂散了,步兵没有炮兵掩护,也乱糟糟地撤退,走得慢的便做了日军刀下之鬼。日寇占了长沙,继续南攻,指挥部却还在那里同重庆辩论长沙失陷的责任问题。蒋介石,何应钦、白崇禧、薛岳等人各有一套,分别下令,弄得指挥官们无所适从,糊里糊涂,日寇一冲过来,便都七零八落,一哄而散。


中、外记者们为这风卷落叶般的战事吓住了,纷纷前往采访。蒋介石的发言人奉命答复:“此乃诱敌深入之计,不必惊慌。”正赶上日本兵冲到衡阳城下后,便告停止,从事诱降,于是重庆的政治寒署表突告上升,说是日军已遭阻止,国军即将反攻,报纸上疯狂地吹捧着“光荣的战绩”,蒋介石对守衡阳的方先觉慰勉有加。


“我看情形不对。”冯玉祥夤夜访蒋,忧心仲仲道:“我们的参谋部错了,他们显然把战争的间歇状态解释为日本野心的终局,我看不大好。并且还宣布援军云集,已经发动庞大攻势,要把日军赶回原来阵线,最高统帅部所发表的表格上,也有将近一百万的军队正向衡阳据进中,这个是否是事实呢?”


蒋介石当下敷衍了事,而冯玉祥的担忧不幸言中,湖南前线的反攻面貌满不是那回事,许多军队从未向前移动一寸,只有六十三军露了一次面,派出一师人前进。这个师又从自已的三团人马中派出两团,这两团人以牛步的速度前进,半路上便道到日寇大举来袭,两团人立告风消云散,被蒋介石称为“棋范军人”的方先觉事前接到落介石密函,也就率部投敌,“欣然参加和运”去了。后来方先觉又被日方派回重庆,按下再表。却说蒋介石部队望风披靡,日寇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从此粤汉路以东的广大国土,又陷敌手。


“请问蒋主席,”中外记者又找到军事发言人:“这个是否又是‘诱敌深入’呢?”


蒋介石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这当然是诱敌深入之计,你们看,局势快有大变,我们即将打回去!”到八月底局势果然有变,但并非蒋介石的反攻,而是湘桂战事继起。蒋介石下令疏散,派戴笠到广西走一趟,几天后回到重庆报告道:“早在日军进攻长沙时,桂林便慌起来,下了疏散令后,广西境内乌烟瘴气,一塌胡涂。热热闹闹的桂林街上,顿时变得异常萧条,连饭馆、酒店、医院都早已停业了!”蒋介石闻报吃惊,拍桌骂道:“该死的!桂系难道要看我的笑话不成!长沙离桂林多远,他们怎么把疏散乱来?再说美国航空队也在桂林,他们怕什么?”


戴笠道:“美军夜总会,平时布置得十分精致,现在也关门大吉了。门窗上有留言条,有粉笔字,说什么:‘再见吧,安娜!’‘亲爱的黛玲,我在重庆某某饭店等你。’‘朋友们,一路顺风。’‘美军朋友盖恩,你昨天三瓶啤酒钱还没付清呢。’诸如此类。”


蒋介石凉了半截,他没料到桂林的局面因为一疏散便变得如此之快。他只怕外国记者再问“是否诱敌深入”,便只好东躲西躲,硬是不肯露出头来。


亲信们经常为他报告消息:“桂林、柳州混乱得不得了,火车站上人山人海,行李堆积如山。”


“《大刚报》今天登了个消意:说‘若干有钱有势者获得交通工具,连桌椅马桶都搬走。’”


“《大公报》今天登消息说:‘日来列车秩序极乱,马桶浴盆与乘客争登,小鸡小鸭与物资抢位。’”


“我看到了!”蒋介石愤然道:“局势已够乱,报上还要登,那不是火上加油吗?不许再登!”


“报告主席,今天发生了这么一件新闻,说湘桂路上管理火车的人们,都在发疏散财。桂林有个站长以五万元卖出一辆无盖车皮,又把列车座位卖给某银行,索价十四万元,半路上还对乘客重重勒索,并且对乘客说:‘坐我的车便是黑市,没有钱不必上来!’”


“报告主席,桂林局势越来越乱,好多穷人买不起黑市票,有的便爬上火车顶上,有的挤在火车头上,有的在车底铁杆铁板上搁块木板,人便挤在板上,每次火车一震动,就有好多人给摔下来,死在车轮底下。”


“报告主席,队伍里的情形也十分不好,他们很多人愿意守土,但连蔬菜、茶水都得不到。学生、年轻人们要求参加军队,就在桂林、柳州抗战,但又找不到招兵的地方,一天到晚在同地方当局吵!”听说青年人吵着要去打日本侵略者,这消息跟日本兵打到身边来同样可怕。蒋介石命令戴笠,恁地也要把这批青年阻止,勿使开上前线,不妨软硬兼施,戴笠慌忙应是,布置一切。那当儿何应钦也来报告,说前方大撤退,桂林、柳州一团乌糟,从湖南到广西、贵州道上,难民拥挤不堪,火车秩序坏透,已经没有什么市面,部队的伙食都供应不上,什么也买不到。


正是:如此“诱敌”,未免太绝,昏天黑地,苍生何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五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