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缃与缇

作者:卿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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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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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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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928字

江湖不兴仙佛道,一路行来问长刀。欲知武林旧时事,虚席以待南山老。


洞庭湖畔南山院,记江湖史论江湖人,不见武人只有书生。南山院六十四室,每个门后都藏着江湖秘闻。刀笔不为公卿,汗青但照武林,南山院代代掌院均号南山,江湖尊称一声南山老人。南山老人记秘闻中的秘闻,成《逸闻录》之隐册,而后封入无字门。


无字门前无是非,是非人止无字门。这便是南山院的可贵之处,更是掌院南山老的职责所在。


南山院第十七代掌院从鸾,是个女子。


不仅是个女子,而且是个能治住祁阳公子的奇女子。


余秭归看着跟在从鸾身后,恭敬捧着红漆锦盒的萧匡,兀自叹道。


四大门派,七十二洞府的人都到齐了。从鸾头戴儒巾,身着青袍,于众目睽睽之下走进玉剑山庄的正气堂。


“山老。”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寒暄道。


从鸾不卑不亢地回了个礼,目光停在了一旁的曼夫人身上。


“就是这位么?”从鸾问道。


三清师太厉目一沉,“还请山老用心评断。”


“这是自然。”从鸾粲然一笑,从萧匡手中接过锦盒,而后自袖中取出一把形状奇巧的钥匙,插进漆盒上的金锁。


啪嗒。


伴着清脆的开锁声,是在场人的惊叹。


“《逸闻录隐册》!”


“不错。”从鸾拿出那本蓝面书册,正色道,“原本依南山院规矩,‘是非不出无字门’,隐册除了南山应无人能看。若不是上官公子一句‘是非出门平是非’,本院是断不会请出隐册的。”


啧,好大的面子。


余秭归瞟了一眼身侧,正对上官意似笑非笑的眼。


“不过南山有训:‘册不出门,出门必毁之。’今日不论结果如何,这本记有余瞻远与柳缇夫妇旧事的隐册将不存于世。”


话一出引来无数叹息,余秭归看着那本蓝面书,心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好奇感。


“想看么?”上官意俯身问道。


“想。”目光不移蓝册,她沙哑了嗓音,“很想。”


“那便看吧。”极温柔地嘱咐。


她不解,抬眸,就听那边从鸾再道:“为显公平,本院将请一位江湖人共看隐册,而后确定这位夫人究竟是不是余柳氏。”


琥珀色的瞳仁扫过跃跃欲试的众人,最后停在了她的身上。


余秭归微愣。


“不是很想看么?”


上官意……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在各色目光下走上前去。


“请问姑娘师从哪个门派?”从鸾问。


“天龙门。”


“入江湖几载?”从鸾又问。


“上月甫入,靴底未湿。”


“哪与在座几位?”指着韦柏重等几人,从鸾再问。


“数面之缘。”


“姑娘乃是非之外人,如此最好。”从鸾微颔首,“此卷由前代掌院书写,记有余瞻远夫妇的身世经历,其中一处足以鉴别这位夫人的真伪。”


从鸾将蓝册翻至一页递来,她极缓极缓地吐纳,生生控制住微颤的指尖,稳稳接过。


黑瞳陡地瞪大,一行墨字撞入眼帘,这般血淋淋、赤裸裸,看得她生痛。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啊。


“如何?”


在座的已经有人等不了了,她将册子交给从鸾,清湛湛的月眸里映出粼粼微光。


“曼夫人可否进内室除衣一看?”


厢房里,索索的解带声,外裳,襜褕,春衫,亵衣。


目光停在雪白脊背上那朵黄色的花形胎记上。


“夫人可以了。”


叫停的是从鸾,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


“怎样?”


“是不是?是不是?”


再走进正气堂,气氛已然热烈起来。从鸾清了清嗓子,沸水般的厅堂勉强平静下来。众人的目光急切中都带着兴奋,只是期盼的答案有所不同。


目光逡巡,将他们一一看进眼里。余秭归忽而笑开,冲着那人深深一揖。


“在下见过余夫人。”


或惊,或喜,或诧异,停顿了片刻,首先有反应的还是那对至爱至深的母女。


“娘!”这一次柳无双没有再看师父,叫得是义无反顾,哭得是梨花带雨。


“恭喜,恭喜。”


“嫂子你受苦了。”


“真是苍天有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道贺的人潮一波一波涌进正气堂,而她则站在院中,静静看着从鸾点燃那卷蓝册。火舌中墨字如泣,纸页焦黄、扭曲,痛苦地蜷在一起。


成佑二年正月初七,未名教柳左使得女。二女胎中带记,落于背脊,形似梅花。长女色淡黄,故名缃;次女色丹黄,故名缇。


缃与缇,孪女也。


《江湖逸闻录·南山院隐册》


温泉里热气蒸腾,美人懒懒地趴在泉中黑石上。乌发微湿,人面桃花,一只肥肥嫩嫩的小“狼爪”在冰肌莹彻的美背上细细描画。


秀眸惺忪,美人瞟向身后。


“做什么呢?”


“狼爪”非但没停下,小“登徒子”更是凑近了。


“娘的背上有朵花。”说着顺势绕到美人身前,露出没什么看头的裸背,“有没有?”


“嗯?”美人不解。


“阿归有没有花?”扭了扭身子,小人儿回头问道。


望着那双满是期望的纯净瞳眸,美人怔了下,而后漾起秀眸。


“在这!”玉指轻轻停在小小的裸背上。


“什么颜色?”她有些急切地问道。


“淡淡的橘。”


“那不是和娘一样?”她兴奋地睁大眼。


“当然!阿归是娘的女儿,自然和娘一样,一模一样哦。”


闻言,小人儿笑出深深的梨窝。


真好真好,她和娘一样,背上有朵美丽的花呢。


月眸弯弯,她如此相信着,直到有一天……


“哇,爹爹耍赖!”


浅浅的山溪里,某男厚脸皮地使出轻功,躲过小人儿的泼水,而后毫不留情地给予“还击”。


“认不认输!”被“母老虎”压抑了好久的求胜欲陡然苏醒。


“不认!不认!”


“不认是吧,哼哼。”


“认了,认了。”敌强我弱,小人儿颇识时务。


“嗯?”某人仍不满意。


小人儿瞬间领悟,立刻道:“请盖世无双天下无敌人见人崇拜花见花盛开……”


那个,下面是什么?她抱着头,拼命想,努力想。


某人等不及,以眼神提示着。


“哦,江湖第一美男子饶命。”小脸皱成包子,是她功力不够,还不能像爹爹对娘那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违心话。


“阿牛真乖。”某人立马恢复成慈父模样,将小人儿抱上岸,暗用内力将湿透的衣衫蒸干。


忽地小人儿像是想起什么,兴奋地扒下身上的衣服。


“爹爹你看。”


“……”


“爹爹?”


“唉。”一声叹息,“阿牛啊,你才五岁。”


这和五岁有什么关系?


她正不解着,就见衣襟被人合上。


“乖,别丧气,十年后应该会有点看头的。”大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阿牛要是以后看上哪个小子,就趁月黑风高的时候对他做刚才的动作,如果他吃惊愣住,你趁机压倒便是。乖女,明白了么?”


她呆滞地歪了歪头。


“对了,这点得要你娘教你,她不仅有经验,而且很识货。”某人临溪自照,“实在太识货了。”


“爹爹。”


完全不入耳,某人依旧顾影自怜。


“娘!”


一个字成功召魂,某人惊跳了下,而后愤怒回瞪。


“爹爹没看见阿归背上的花么?”


“哈?”


那样直白的表情,纵然她只有五岁也明白了。


小嘴一瘪一瘪,最终迸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转身狂奔。


“阿牛!阿牛!”


原来她没有花,和娘不一样啦。


呜——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小人儿站在床边看着一身血色的娘亲。


“乖,不哭。”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美人轻拭着小人儿的泪。


“缇,忍着点。”


美人微颔首,可当衣衫撕开时,她还是忍不住痛叫出来。如玉的背上一处剑伤,生生穿透了那朵缇色的花。


“娘……娘……”小脸贴着那只苍白的手,泪水在指间流淌。


若不是她任性跑下山,若不是她被那些坏人捉住,娘就不会受伤,就不会这般痛。都是,都是她的错。


泪水止不住地流,小人儿哭得不能自已,快要透不过气。


“阿归不哭,娘不疼,一点也不疼。”


“疼。”


她摇头抽泣。


“阿归的心里好疼。”


直到爹带着他们移居到人迹罕至的藏云山,直到娘身体一日日好了,她的心还依旧痛着。尤其在与娘共浴时,这种痛更会加深。


小手极轻极轻地触碰上美背,昔日的那朵缇花如今已成剑痕。


“怎么了?”感觉到背上痒痒的触感,在睡与醒的边缘,美人懒懒地问。


“好美呢。”


“娘的花好美好美。”


美丽地,绽放在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