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针(2)

作者:吉川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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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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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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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096字

阿杉婆怒火中烧,那矮小的身躯逼近了武藏。“我不听,我不听。事到如今,我没有工夫听你诉苦!”“那么,你先把刀给我,跟我一块去五条大桥见本位田又八,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本位田又八?”“是的,去年春天的时候,我托人给他带过口信。”“什么口信?”


“我跟他约好,今天在这里见面。”


大阪见面时,本位田又八肯定会告诉自己。这说明,本位田又八根本没收到武藏的什么口信。仅凭这一点,她就断定武藏所说不实。“武藏,你太没出息了!你可是无二斋的儿子呀!难道你父亲没教过你,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吗?你就别耍花招了,我老太婆势必要取你的性命,这把宝刀受神佛庇佑。你就接招吧!”


说着,她奋力挣开武藏的手,口中念着“南无”,双手握刀,朝武藏胸口猛刺过去。


武藏一闪身,刀走空了,阿杉婆摔倒在地。“阿婆!您冷静点!”一边说着,武藏用手轻轻拍了拍阿杉婆的后背。她突然一跃而起,转过脸又念了几声:“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挥舞着短刀,又奔向武藏。武藏只好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说:“阿婆,待会您就体力不支了……五条大桥就要到了,跟我一块儿去吧!”阿杉婆的手被反扭在身后,动弹不得,只能使劲儿瞪着武藏,嘴也噘得老高,似乎要朝武藏脸上吐口水。“噗!”她使劲朝武藏脸上喷出一大口气。“啊……”武藏大叫一声,放开了扭住阿杉婆的手,用左手捂住了眼睛。



他的眼睛就像被什么烧了一样,阵阵发烫,又像吹进了火星,疼痛不已。


武藏放下手一看,手上并无血迹,只是左眼无法睁开。阿杉婆一看对方乱了阵脚,顿时欢呼起来。“南无观世音菩萨!”她乘胜追击,举刀就朝武藏砍去。


武藏有些慌乱,只能侧身闪避。突然,阿杉婆的短刀刺穿了武藏的袖子,同时划破了他的胳膊。瞬间,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袖。“我报仇了!”


阿杉婆欣喜若狂,疯狂地挥舞着短刀,似乎大树都能被她连根拔起。她不顾对方的反应,专心祷告起来。


“南无、南无!”她一遍遍地吟诵着,围着武藏转来转去。武藏闪避着阿杉婆,他左眼疼痛难忍,尽管左臂伤势不重,但伤口的鲜血早将衣袖染红。


(我太大意了!)


弄得手臂挂彩。当然,这并不是比武,武藏根本无心与阿杉婆较量,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分出个胜负。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一个动作迟缓的老太婆竟能让他受伤。


这就说明,自己过于轻敌了。若从武学的角度来看,自己显然是失败了。与阿杉婆坚韧的意志和敏锐的观察力相比,武藏显得多么幼稚。


武藏觉察到了自己的疏忽。


(太轻敌了!)想到这儿,他使出全力摁住阿杉婆的肩膀,将她扳倒在地。“啊!”正在叫嚣的阿杉婆摔了个四脚朝天,刀也撒了手,飞出老远。


紧接着,武藏一个箭步蹿过去,左手捡起那把短刀,此时阿杉婆正欲爬起来,武藏用右臂将她夹在腋下。


“哼!就差一点!”此时的阿杉婆就像只乌龟一样,在武藏胳膊底下乱刨乱蹬。“神佛无眼哪!我明明已经砍了他一刀,却又落入敌手,这可怎么办?


武藏,不要再羞辱我了!杀了我吧!把我老太婆的头砍下来吧!”武藏一声不吭,快步向前。而阿杉婆依然嘶哑着嗓音,继续说道:“今天落到你的手里,也是命中注定。天命不可违啊!如今我已没有任何遗憾,如果本位田又八知道权叔客死异乡,而我也报了一箭之仇,他一定会重新振作,来找你讨还血债。我的死就是激励本位田又八的一剂良药。武藏!要杀就快动手……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是想羞辱我吗?快点动手吧!”



武藏充耳不闻。他夹着阿杉婆,来到了五条大桥桥边。


(把她放在哪儿呢?)武藏看了看周围,思考着如何安置阿杉婆。“对了……”


他来到岸边,看到一只小船系在桥墩上,便将阿杉婆放到了船舱里。“阿婆,您先委屈一下。再过一会儿,本位田又八就会来了。”“你,你要干什么?”


阿杉婆甩开武藏的手。“本位田又八是不会来的。哦!你是不是觉得杀了我太便宜,所以把我绑在这儿,当众羞辱我,然后再杀了我?”“随你怎么想,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还砍不动我老太婆的脖子?”“是的。”


“什么!”突然,阿杉婆咬住了武藏的手,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武藏要把她绑在船舱里。


尽管手被阿杉婆咬得很疼,但武藏仍将阿杉婆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他又把阿杉婆随身携带的短刀,插回到她腰间。正要转身离去时,阿杉婆喊道:“武藏!难道你不懂什么叫武士道吗?你要是不懂,我来教你!给我回来!”


“以后再说!”武藏回头看了一眼,便向河堤走去。身后的阿杉婆依然咆哮不止,他想了想,又折回去,在她身上盖了几层草席子。此时,绚烂的朝阳正从东山上冉冉升起。这是今年的第一次日出。“……”武藏站在五条大桥桥头,出神地注视着眼前壮丽的景象。那炽热的阳光似乎能刺穿他的胸膛,照亮心里的每一处角落。整整一年,他都是独来独往,此刻沐浴在浩瀚光影中的武藏,更显得形单影只。然而,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对生命的感谢。“我还这么年轻!”吃了五块年糕后,他的脚又有了力气,不停地转动着脚跟。“本位田又八怎么还不来?”他嘀咕了一句。


“啊……”原来,早一步等在那里的不是本位田又八,而是一块告示牌。那是植田良平等几个吉冈门弟子,在除夕夜立在这里的。


地点:莲台寺郊外


时间:初九卯时下刻


“……”武藏凑近,凝视着木板上的墨迹。几句简单的文字,就足以激发他心中的斗志,此刻他血脉贲张,就像一只全身紧绷的刺猬。“哎呀!好痛!”


武藏顿觉左眼疼痛不止,忙用手摸,突然摸到下巴上插着一根钢针。他又低头仔细检查一番,这才发现衣服、领子、袖口上竟然钉着四五根闪着寒光的针。



武藏拔下一根针,仔细端详起来。这种针的长短、粗细与一般的缝纫针并无二致,只是没有针孔,而且针体呈三角形,而非圆形。“可恶的老太婆!”


望着河岸,武藏不寒而栗。“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飞针’!没想到那个老太婆竟会使用这种暗器……好险哪!”武藏对此很感兴趣,于是他将身上的针逐一取下,仔细别在衣领上。他打算抽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种暗器。根据他有限的游学经历,很多武者并不把飞针当成一门独立的武功。还有一些人认为,飞针是一项古老的防身术,产生于中国缝纫工的日常游戏。后来此种技法得到不断提高,并被运用到武术中。飞针虽不能成为一种独门武器,却可用作进攻前的暗器,在足利时代之前,这种暗器更是广为流行。


不过,也有很多人对此不屑一顾。他们认为,飞针只是雕虫小技,练武之人若将此物挂在嘴边,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同时,这些反对者还会拿出正宗正派的兵器谱加以佐证。“中国的织布女和缝纫工是否以飞针嬉戏,不得而知。不过,嬉戏怎可与武术相提并论。并且,人的口腔对各种冷热酸甜极为敏感,很难长时间一直含着针。”


对此,肯定者则认为“擅长飞针之人,可以做到长时间含着针,但必须要下工夫练习。不仅要勤学苦练,还要做到在口中同时含好几根钢针。使用之时,通过调解呼吸频率和舌尖运动,将钢针猛吐向对方的眼中。”


反对者认为,即便使用飞针者能长时间把针含在口里,但这种暗器的杀伤力极为有限,充其量只对人眼有效。并且,吐出飞针时,还必须要刺中人眼的瞳孔,如果刺中眼白则毫无效果。虽然一旦射中,可使对方手忙脚乱,但不至于立即丧命,所以这种妇人伎俩,如何能登上大雅之堂。


对这一驳斥,肯定者的回答是:古往今来,并没有谁一定要将飞针与普通武功并列,但这项技艺能流传至今却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这些争论,武藏也有过耳闻。他也认为,飞针不能作为一门独立的功夫,而生活中竟然有人真的会用这种暗器,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武藏深切地感到,世间之事多是众说纷纭,只有学会从中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才能对自身有所裨益。


他的眼睛一直疼痛难忍,所幸没有伤到眼珠,只是靠近眼角的眼白处火辣辣地疼,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很难撕动……一时间,他没了主意。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撕布的声音,武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用嘴从红色里襟上撕下一块一尺长的布,然后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