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晓然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6
|本章字节:5066字
为了防止疫病外传,在常德市的6个城门口都设有检查站,由防疫人员对出入城人员进行预防注射。但老百姓不理解,顾虑很大。有的为逃避注射而偷越城墙出去,在半夜又爬城墙进来。有的则花钱买别人的注射证作假证明。农历春节前,有一个家住桃源县马鬃岭的李姓布贩到常德贩布,住在旅社中。他不愿注射防疫针,而买了一张注射证,以便出境。忽然有一天他头痛发热,怕被旅社发现送进隔离医院,就连夜雇舟潜行返家,第三天就死了。他家的两个儿子、媳妇和一名幼子相继患同样的病死亡。他家死光了还不算,并波及邻居,又死掉十四五人。这人的岳父是个巫师,闻讯来为他设坛祈禳,事后也难逃厄运,得了鼠疫死亡。一时马鬃岭鬼影幢幢,成了死亡之岭。
重庆派来的医疗队由军医署训练班的细菌学教授陈文贵率领,于11月17日到达常德。陈文贵与邓先生是同学,他听了报告后,认为根据流行情况和证据来看,鼠疫是很可能的。但政府考虑是否真正为敌机投下的鼠疫杆菌,还需做尸体解剖,剖验得到确切证明后,方可肯定,这样才能使国内外科学界信服。于是邓先生动员人手设法找到一具病死的尸体以供剖验,以便把日军进行细菌战的罪行肯定下来。
恰好11月20日傍晚,防疫人员在常德东门外拦住了一副抬往郊外埋葬的棺材。死者龚得胜,是一个住在城里的裁缝,当天上午因病身死,其家属怕遭火葬,故潜行抬往郊外掩埋。拦住棺材后,防疫人员勒令抬往隔离医院的外围空地上,派人看守住。次日,由陈教授与邓先生共同解剖。他们将死者心脏的血,以及从肺、肝、脾、肾和腹股界淋巴腺取出的汁液,当场作玻片染色,并将血及器官的汁液注射到4只荷兰猪和2只兔子的腹腔内,同时还作了细菌培养等程序。在真凭实据面前,陈教授确认常德的疫病是鼠疫杆菌所致,并断定为日机空投物品所导致的鼠疫。
年逾古稀的邓先生在谈到当年常德这一惨景时,神情极其愤慨,但愤慨之余,他最后又遗憾地说:“我不可理解的是,国民党政府在抗日战争胜利后,为什么没有向远东国际法庭正式提出控诉?中日邦交正常化时,中国政府也没有向日本政府提出赔偿的要求,为什么?!”
事实上,像笔者这样30多岁的年轻后生,还是靠邓先生这样的老人提醒方得到觉悟的。我不禁也在天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为什么?
在查寻常德会战资料时,我得到一份《常德会战日军使用毒气概况》的报告,报告说:
此次常德会战,敌惨无人道,使用毒气次数之多,为抗战以来所仅见。其概述如下:
(甲)敌先后总共用毒74次(次数不明者,以一次计算)。
(乙)敌对我用毒最多之地点:(一)常德城及其附近35次。(二)仁和坪附近8次。(三)其它地点24次。
(丙)我受毒最多之部队:(一)我常德守军57师,被毒32次。(二)我仁和坪附近13师,被毒7次。
(丁)敌一日中用毒最多之一次,为11月26日,对我常德守军施毒13次。
(戊)敌用毒规模最大之一次,为12月7日仁和坪之敌,用山炮、迫击炮向我13师傅家庙阵地,发射毒弹500余发。
(巳)敌用毒之种类:(一)催泪性3次。(二)喷嚏性5次。(三)窒息性1次。(四)糜烂性1次。(五)窒息性糜烂性混合使用者1次。(六)窒息性催泪性混合使用者1次。(七)毒气烟幕混合使用者1次。(八)毒气不明者61次。根据所报中毒症状,似以喷嚏性之二苯氰砷毒气为最多数。
(庚)敌用毒兵器:(一)飞机布毒1次。(二)山炮、迫击炮弹放射者14次。(三)掷弹筒抛射者2次。(四)毒烟罐吹放者2次。(五)用毒武器不明者55次。
(辛)掳获敌用毒证据:(一)敌前崎部队迫击炮用毒命令原件。(二)毒烟罐37罐。(三)毒气掷榴弹10枚。<2>
起始第57师部分官兵对毒气弹的杀伤力认识不足。虽然采取了一些防备措施,但遇到敌人施用毒性较低的催泪弹,就以为毒气弹也只不过如此,顶一下也就顶过来了,所以放松了警惕。后来日军在西北线见守军意志异常坚强,防线不易攻破,就升级施放了窒息性毒气弹,一下毒倒了许多一线的士兵。
见毒气弹破坏严重,余程万师长通令全师官兵无论在前沿还是在市内,一律都要随身携带防毒工具,以免遭不测。
在巷战时,一颗毒气弹就在师指挥部门口爆炸,余程万措手不及,动作慢了一些,脸部受毒气熏染,致使在重庆蹲牢房时,唇边还留有痕迹。
在汉语中,毒和恶是连在一起的,先有恶后有毒,所以有“恶毒”这个词。但愿人类多一些善,少一些恶,毒也就会灭绝了。我想,邓一韪先生至今心存的那个问号,意义也就在于此吧。
援军在哪里?
“我去几道城门巡视一下,师部的责任,先交给你担当片刻吧。”余程万师长从他那张小行军床里站起来,对副师长陈啸云说。
“师座,你要去巡城?”陈副师长有些担忧地问。眼下呆在这中央银行的钢筋水泥地下室里尚属安全,可走到街上去,炮弹弹片像蝗虫一般乱飞乱舞,就很难保证不出一点意外了。“师座,算了吧,你别去,如果实在需要去,我代你去!”陈副师长说着,抢先走向门口,想用身体来挡住余程万。
“不,我还是要去。我不去,心不安哪。”余程万坦诚地告诉陈啸云。
的确,从26日的天亮到深夜,接连24个小时,日军的大炮、飞机、毒气、火牛、步兵冲锋轮番进行,没有停歇过。在敌人的这种空前猛烈进攻下,常德的东西北三面,城门都已经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作为守城最高将领,余程万不能不感到忧虑万分。这天,他收到几份电报,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来电说:“我军已向敌激烈进攻,感(27)日必到德山,传令士兵坚守成功。”后薛长官又来电云:“我军确于感日寅攻到德山南郊,正激战中。”嗣后第三次又来电称:“我军感日攻至近郊与敌激战,现继续猛烈进攻,期给(28)日与兄握手,本部已令飞机送弹药给兄。”第六战区代理司令长官孙连仲也来电,奖光洋十万元,以示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