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雪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2
|本章字节:12500字
“老徐派我们来,就说明这次不是单纯抓人那么简单,也说明这个女人所牵扯的事有多重要。如果我们稍有差池,我想损失的可能不单是我们能从她嘴里获得的那些情报那么简单,搞不好会死人,会死很多人。”程建邦说着话,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我只觉得胸口有些闷,不觉地叹了口气:“我明白,她身边有咱们的人,很可能这次她的行踪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如果被人知道她是被官方抓走的,那咱们潜伏在她身边的人就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整套网络都会被他们清理。”说到这儿,只见程建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问道:“你有主意?”
程建邦看了我一眼,说:“试试吧。”他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西装,用手理了理头发,全然不顾我的茫然,径直朝前台走去。
他走到刘亚男身边,将接待台上的一盘糖果挪开,侧身靠在前台上,微笑着不知道对刘亚男说了句什么,冲她伸出了手。刘亚男与他握了握手,随着他的手势转头朝我这儿看来,对我笑着点了点头,我木讷地也冲她点点头。不多时,程建邦走了回来。这时,刘亚男已经办好了手续,手里拿着票据和房卡朝电梯间走去,见我和程建邦都在看她,她挥了挥手,又指了指电梯间,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程建邦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得意扬扬地坐回沙发,继续拨拉他的头发。
我好奇地问:“你和她说什么了?”
程建邦神秘兮兮地一笑,甩了一下头发:“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
我实在懒得理他这副德行,不过看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心想,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刘亚男带回去完成任务就好,管他是不是靠出卖色相骗目标人物呢。
程建邦到前台把我们事先订好的房间换到刘亚男房间的斜对面,刚打开门,刘亚男的房门也开了,我下意识地低下头,拨开程建邦钻进房间。
如果程建邦打算用这种方式带刘亚男回去,那么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计划失败刘亚男逃脱,我们的身份暴露,那么我将不会再有机会重返金三角。目前,我不确定刘亚男和周亚迪等人有多深的关系,是不是有往来,也不知道两年间那边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她和胡经的关系非比寻常是肯定的,不然宁志不会追她追到胡经那里。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计划,至于上级是否再派我去还两说。过去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周亚迪知道了多少事,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再见到他我也得面对他曾派人杀我的事实。对此,我早已做好了全部准备,所谓的准备,其实就是谎言。如果与周亚迪重逢,不论他对我有什么质疑,我都做好了应对准备。
我已不是两年前的秦川。
程建邦和刘亚男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后,回屋关好了门。他走到窗边看着天空的薄云,幽幽地说:“要是事先不知道她的来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她是个大毒贩。”他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和她还挺聊得来的。”
我没有心思听他胡扯,问道:“她刚才是要出门吗?”
程建邦回了回神:“开门透透气而已。”
我走到门后想透过猫眼看看对面的情况,又担心刘亚男如果正注意着我们,就一定会留意到猫眼后面是不是有人在看她。想到这儿,我扭头对程建邦说:“能别光顾着显摆你的能耐好吗?咱先把正事办了吧。”
程建邦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你放心,我肯定能把人带回去,你得允许我感慨下。”
要放到平时,任务中他说出这样肯定的话,我不会有半点儿怀疑,因为他一直用实际行动证实了他的每一个承诺。但这次的成败,乃至每个细节都关乎我自己额外的计划,所以我不禁有些紧张。
程建邦大概看出了我的反常,歪过头看着我问:“你今天怎么了?”
我说:“资料上也没说她这次来干什么,和什么人会面,待多久,然后去哪儿,不定因素太多,我心里不踏实。”
程建邦看了我一会儿,将床边的椅子拉到我跟前坐下,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是不是还想去?”
我心头一激灵,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不对他隐瞒,点了点头。他伸手搭在我的肩上拍了拍,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床头的电话响了。
“喂,你好,没什么,休息休息准备下去吃饭。是吗?好啊,那怎么好意思,我请你才是。好的,门口见。”程建邦挂了电话,对我打了个响指说,“主动约咱吃饭呢,还担心她跑了?”他走到衣柜镜子前整了整衣服,从镜子里看着我说,“我们,尤其是你,不适合再去那里了,面孔太熟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如果有机会去,这次你看我的,我帮你把你的事办了。”不等我说话,他拍了拍手,“走,赴宴去。”
程建邦拉开门,见刘亚男也正开门往外走,刘亚男笑着跟我们打着招呼。
我走在程建邦和刘亚男前面,朝电梯走去。没几步就见迎面过来三个男人,他们都穿着深色的夹克衫、西裤、皮鞋,统统留着板寸,其中一人手臂间夹着一个黑色的手包。他们三人并排将过道挡得严严实实,犀利的目光在遇到我的瞬间,右手不自觉地朝腰间探去,目光越过我望向了刘亚男。
我心说不好,这三人肯定不是普通房客,八成是警察,不是刑警就是缉毒警,多半是来抓刘亚男的。我假装心虚地停下脚步,慢慢地后退。果然,那三人一边摸枪一边对我喝道:“别动!”
我一脚将走廊边的一个垃圾桶踢了过去,那三人已经将身形错开,最前面一人离我只有两三步远,起身跳过滚过去的垃圾桶。他刚落地,就被我冲上去一把锁住了脖子,夺过了他腰间的手枪。我一看,果然是警用手枪,赶忙用枪抵住他的下颌,把他当人质一边退一边对另外两人喝道:“谁动一下,我就开枪。”
我手里挟持着一个警察,慢慢往后退,装成一个重案在身被警察追来的罪犯的样子,路过程建邦时,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故意说:“靠,接着显摆啊!这他妈叫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说话间,我瞥了刘亚男一眼,她本来正在打量我,见我看向她,忙移开了眼神,换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双手捂着耳朵缩在墙边瑟瑟发抖。这女人不愧是老江湖,真会演。
我控制的这个警察猛地头一偏,一把攥住我握枪的手朝外扭去,我习惯性地正要扭他的脖子。理智告诉我,他是个警察,是我的同志,我不能对同志下杀手。我手下一松,被他反制住。另外两个警察见势都拔出枪一边对着我们,一边呵斥着我们。
我无奈地松下劲儿来,心说这下完了,任务搞砸了。接着,我的后脑勺被狠狠地砸了一枪托,我眼前一黑,闷哼了一声,死撑着没有晕倒,双手就被一副冰冷的手铐反铐起来。那警察揪着我的头发狠狠地朝墙上一撞,我浑身一软跪在地上,血淌到脖子里,热乎乎的。
3
蒙眬间觉得我头上被套上了个袋子,跌跌撞撞地被拖到酒店地下的停车场,塞进了一辆汽车。
头上袋子被摘掉后,我注意到这是一辆七座的商务车,除了刚才那三个警察外,车内还有两个人。程建邦和刘亚男跟在我身后,被人塞进车里铐在车内的把手上。之前被我挟持的那个警察钻进车后,二话没说狠狠地抽了我一个大嘴巴,骂骂咧咧地说:“你本事真大。”
我甩了甩头,狠狠地瞪着他。
副驾的一个警察扭过头扫了我们一眼,摸出警官证在我们面前一亮说:“我们是宁夏公安厅的,现在怀疑你们和一宗枪支买卖案有关,带你们回去调查。”又对刘亚男说:“刘眉,你几个人来的?”
我和程建邦一对视,心里有了数,看来刘亚男是别的案子被人盯上了,而且她有个化名叫刘眉。
刘亚男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要打个电话。”
那警察冷笑了一声:“咱们就不要装了吧,问你呢,你几个人来的?”
刘亚男冷冷地说:“我一个人。”
那警察用下巴指指我和程建邦说:“睁着眼睛说瞎话。”
刘亚男看看我和程建邦:“我不认识他们。”
“那就换个地方说。”那警察下车对旁边一辆车内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坐回车内关好车门对司机说,“走,回。”
程建邦说:“回?回哪儿啊?我干什么了?你们凭什么抓我?”
那警察说:“有没有事到地方慢慢说,要是我把你抓错了,我们给你道歉,赔偿你。”
我说:“你们把我打得满头是血,是不是先带我去医院?”
警察说:“没一枪把你打死就算你捡了一条命,开车。”
我瞟了一眼程建邦,他也被这个意外搞得有点儿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情形他们是要把我们带到宁夏去,这一路上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要刘亚男没有被带到总部,我们就不能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们的身份一旦暴露,在刘亚男这里挂上了号,那么我和程建邦基本上就可以退出这个圈子了。
程建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事情已然这样了,我们也只能不动声色地等待时机。
车子驶出市区后就开始加速。程建邦说:“能慢点儿吗?这么快太危险了,我们不赶时间。”我估计了一下,时速少说也有160公里。不等警察说话,刘亚男扑哧一下乐了。一个警察说:“你废话咋那么多?用不用我把嘴给你堵上?”
程建邦说:“别,你们车开得这么快,我有晕车的毛病,把我嘴堵上一会儿想吐怎么办?嘴里吐不出来,还不得从鼻子和耳朵里往外喷……”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警察用胶带把嘴给封上了。
我忍着笑把目光投向车窗外,倒是刘亚男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地笑,最后干脆弯着腰把头埋在两膝间笑。我不由得开始佩服起这个女人来,身上背着那么多案子,被警察抓住没有半点儿惧怕和慌乱,还能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没遮没拦的。真替这几个警察惋惜,千里迢迢跑来将人抓住,而且还有我和程建邦这俩意外的收获,最后可能一个都留不下。
那警察见程建邦老实了,说:“我把你嘴上的胶带去掉,你别再那么多废话。”
程建邦“嗯嗯”地点头。等那警察把他嘴上的胶带撕掉,他说:“报告政府。”
那警察说:“又咋了?”
程建邦说:“饿了,今天没吃饭呢。”
“我们都没吃。”话是那么说,那警察还是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火腿肠、矿泉水和面包。他撕开食物的外包装,不由分说就往我们嘴里塞,又对副驾那个警察说:“冯队,你吃点儿不?”
那个冯队看来是他们的领导,回过头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塑料袋里的食物,摇摇头。这几个警察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满脸的倦容,看来是接到情报连夜赶来的,成功抓住了目标人物让他们显得很高兴,又有点儿紧张。很显然,他们并没有预备我和程建邦这两个“意外收获”的食物。我断定,他们出于谨慎,这一路上除了加油根本不会去做别的事。起初是五个人来抓一个女人,现在五个人抓了三个,还有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这趟换成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坐在我们后排、一直在翻我们东西的警察笑了,拿着几张身份证对我和程建邦说:“你们俩还记得自己有几个身份证不?好人谁有这么多身份证?北京的、浙江的,还有内蒙古的。对了,把你内蒙古的地址给我重复一遍,我看你记得住不?”
程建邦吊儿郎当地说:“做来玩的,又没干什么坏事,再说我做我自己的,犯什么法了?”坐他对面的警察晃了晃一直在手里把玩的胶带,程建邦赶忙闭了嘴不再吭声。
车子驶入内蒙古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我们三个“犯罪嫌疑人”待在一起,为了避免串供,从一开始到现在警察都没有问我们任何重要的问题,也不允许我们相互说话。车内除了引擎和车外传来的风声外,没有其他动静。
这期间,我注意到刘亚男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着我和程建邦,她似乎一点儿都不为自己被捕担心。我有些明白程建邦的感慨,因为我也不太愿意把她和一个大毒贩联系起来。她看起来聪明而不狡诈,美丽而不妖冶,眼神清澈而平静,丝毫没有江湖上摸爬滚打过的流氓气息。
冯队把车窗摇下一道小缝儿,摸出香烟点了一根,抽了两口,转过身拿着烟盒对程建邦晃了晃。程建邦双手反铐着,噘着嘴探着身子去够那烟盒。一旁的警察白了程建邦一眼,抽出一支烟喂到程建邦嘴里,帮他点燃。程建邦点头致谢,眯着眼睛抬起头靠在椅背上美美地抽了一口,还不忘侧过脸对我和刘亚男挤挤眼。我满脑子都是该想个什么办法既不伤害这几个警察,又能安全地把刘亚男带回去复命的事,没理会他。
几个小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看了一眼驾驶台上的电子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刘亚男突然说:“我要解手。”
冯队前后看了看,这正是公路上前后不挨的地方,他对司机说:“靠边儿,跟她去。”
那司机把车靠路边停下打开双闪,跳下车急速走到车后,将后车门“唰”的一声拉开,从后腰摸出一副手铐,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那司机迈进一条腿,手铐的一头铐住刘亚男的手腕,另一头铐在自己的手腕上,说:“下车。”她这么一说话,我们才注意到这是个女警,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动作干净利索,看起来训练有素。
我对程建邦使了个眼色,我想知道他有什么打算。现在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们只需制住这几个警察,借着逃命把刘亚男带到北京,然后偷偷给徐卫东发信号,让他派人来把我们一起抓走,那么不仅我们的身份不会暴露,任务也算成功。
至于这几个警察来抓捕刘亚男时搞出的动静,我们也无能为力。这种各部门之间因为情报不对称而发生的意外也不是没出现过,这就是任务过于机密的弊端,别说你的敌人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就连你的同行也不知道,谁也怪不了谁。
程建邦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慢慢将铐在背后的手偷偷从腰的一侧露了出来,伸出了大拇指。他的眼神安静坚毅,又隐隐透着一丝悲伤。我想起在那片丛林中,我们和宁志彼此做过这样的动作,不禁心如刀绞。同时我也明白了程建邦的意思,他想将计就计。毕竟这是老天赐给我们的接近刘亚男的机会,这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当事情发展到上级的计划之外,我们就是整件事真正的主角,那么将有很大的机会跟随刘亚男重返金三角。
想到这儿,我朝车窗外望去,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似是想告诉我这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宁志的英灵在召唤着我。
程建邦和我一样,都认为刘亚男绝不可能乖乖就范,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将要发生的是什么。相信徐卫东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况,到现在为止,这辆车路过那么多地方,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临检站,可见他也默认了我们继续隐藏身份跟随的行动。
程建邦看似无所谓地坐在那里,其实很紧张地观察着车外,直到刘亚男被那个女警押回车内,他才显露出只有我能看得出的轻松。
刘亚男被重新铐回座椅上,车子又在公路上飞驰起来。眼看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刘亚男依然不动声色,仿佛这只是她生命中很平常的一段旅程。她的冷静让我有点儿坐不住了,如果她是这么束手就擒的人,那犯不着我们特案组为她出动。
就在我心里打鼓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急速行驶的车子猛地一倾,瞬间失了控,直直就要朝着路基冲下去。开车的女警吃力地控制着方向盘,轮胎与路面摩擦出的刺耳声音刺得耳膜生疼,我们三人又是保险带又是手铐的,被稳稳地固定在座椅上。倒是那几个警察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被甩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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