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图拜与苏丽娅(7)

作者:玛哈公主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3

|

本章字节:9558字

“你的话我越听越糊涂,怎么一个秘密被泄露了还不算揭开了呢?”我插空问道。


“听着,赛赫勒,我只能点到为止而不能点破玄机。我有秘密,如果我今天认为它是荷娃,或许它就会藏匿起来让我离荷娃更远。就是这样,我不再多说了。反正我已对你讲过多少次了,人只寻求他所了解的东西。心是思维的引领者,思维是我们了解之事物的反映,而愚昧则是不治之症。兄弟,我们实在应该为我们不为之羞愧的事情太多而感到羞愧。”


正当我们交谈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将我们的话打断,它就像一股伴着麝香芬芳而来的清风吹到我们面前:


“……以便灭亡者见明证而后灭亡,生存者见明证而后生存。真主确是全聪的,确是全知的。”


赛菲纳抱住自己的头说:


“赞美无所不知的主。”


“你为什么要抱住脑袋,赛菲纳?”我问。


“这就是写在那盏灯上的字啊!”


“什么灯?”我心想这个人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你不记得你在烟雾村清真寺里看到的《被遗忘的写信人》那本书中的纸条儿了吗?”


“不记得了!”


“你的忘性可真大呀!就是我叔父写的那些字。”


“哦,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真主,求求您了,别让我们这么健忘行吗!”


我话音未落,赛菲纳已大步流星地走了,嘴里重复着那句经文,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我赶紧将乌龟君子放进口袋,快步跟上他,不再理会身后的那座城和它无影无踪的城门。


头脑集市我们一起来到一个地方,看样子像是搭建好的一个集市。我们刚刚落脚,忽然有个人从我们面前急匆匆走过,他头也不抬,好像烦恼用力把他的前额拽向地面似的。我拿出乌龟君子,对它说:


“你看这个人就像烦恼贴在脑门上一样。”


说完我追上几步,喊着:


“兄弟……兄弟你慢点儿!”


那人突然转向我,看那气愤劲分明是让我别再跟着他:


“是。你想干什么?”


“兄弟,你我在此相遇,说明咱们有缘哪。”我和他套近乎,然后小声问他:


“你这是上哪儿呀?”


“去头脑集市。”他回答。


“啊?!头脑集市?”我大吃一惊。


“是啊,我去把我的头脑卖了,再买个别人的回来。”那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乌龟君子哈哈大笑:


“天啊,这年头连头脑也有专门的集市?”


那人瞥了它一眼,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很久以前就有了。不过,你是什么啊?”


“先生,在下是乌龟君子。”它半是礼貌半是撒娇地说。


那人一听,原先愁眉紧锁下的一脸皱纹顿时舒展开来:


“啊,欢迎你啊,君子!”


我知道乌龟君子要问他问题了,但它开口前先用嘲讽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或许它对我带着它的公主所想要的东西离开那座城市,转而跟着赛菲纳去他叔父藏宝的山洞深感不满。只听它问那人:


“我说,你能不能把我的头脑也带上,卖了之后换个别人的?我这头脑把我烦得够戗,我也把它烦得够戗。但你千万千万别给我换回我这位朋友的头脑,那东西对他没用,对我也没用。”它叹了口气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个乌龟的头脑,哪能和人家一个出门寻求知识却不知如何就误入歧途的人的头脑相提并论啊。”之后它看着我小声说:“我真担心咱们到了那儿,你想卖自己的头脑,可被人发现你根本没有头脑。我觉得你的头脑已经在水宫和火焰海之间丢了,你怎么说呢?”


“……够啦!”我总算明白它绕来绕去是憋着损我呢。


那人带上乌龟君子向集市走去,一路上他们谈兴甚浓,好像我根本不存在。我恼火得不得了,若不是赛菲纳叫我,我真有可能做出什么有失礼节和道德的事来。赛菲纳说: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跟我走嘛,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的朋友,你去告诉人们吧,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走,咱们去看看这头脑集市是咋回事儿。”


“它是个人们打比方的谚语!”


“不,它就在我们面前摆着呢。”我说。


我们到了头脑集市,看见一伙人来来往往地走着。我们坐在路边等着集市总管。他来了后,大家蜂拥而上,争相提出要出售自己的头脑。我也加入他们当中,寻思着换个能帮我解决问题的头脑。我和他们一样仔细地挑来挑去,最后除了赛菲纳大家都如愿以偿各自买了一个头脑。人群散去,集市总管大声宣布:来年集市将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举办。往回走的路上,我们发现每个人买的都是别人不感兴趣的头脑。我观察了一下周围和我在一起的人,发现其中有的拿着刚买来的头脑翻来覆去地看,然后自嘲地哈哈大笑;有的被痛苦和迷惘折磨得几乎晕厥过去,口中念叨着:现在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啊;还有的一个人在那里嘿嘿地笑,两只手不停地相互拍打着……


集市散了。我们走到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天空乌云密布,夹裹着电闪雷鸣,但雨却不大,飘飘洒洒地落在我们身上。赛菲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觉得他似乎对外界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便靠近他问道:


“你没听到天上的声音吗?”接着我又开玩笑地说:“要不就是你满脑子都是荷娃,对云雨之吻麻木不仁了?”


他看着我微笑道:


“这是主的怜悯,我的忧愁竟让我对它毫无察觉。”


“什么样的忧愁能遮蔽享受呢?你在想荷娃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们忽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飞快地来回奔跑,两只手不停地向上伸举,像是要把天空抓住似的。我们都觉得他是个疯子。我们很快地走近他,而他睁着一双充满恐惧和惶惑的眼睛看着我们。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令我们心生恻隐。


“伙计,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啊?”我们问他。


此人一边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一边抬起脚步而且越走越快:


“你们让我走吧……让我去追赶我的呼吸……昨天的呼吸……往年的呼吸……让我去追回那消失的呼吸……我会让它重新充满幸福的……”


我和赛菲纳试图跟上他,无奈他跑得太快,跟了一段距离之后实在跟不上了,看着他消失在前方。这时我们才发现刚才只顾追他,却被他带进一个混乱嘈杂、尘土飞扬、酷热难耐的地方。我问乌龟君子:


“你觉得这乱哄哄的地方是干嘛的?”


它马上回答我:


“此乃不祥之地,你千万别进去。”


“不,我一定要进去!”


用歌声赶骆驼的人赛菲纳跟着我一块走进去。我们立刻置身于一大群愁眉不展、忙忙叨叨的人当中,看样子他们都在做买卖,各自叫卖着手中的货品,相互挤来挤去、推推搡搡,而且个个一脸相互厌恶的神态和彼此嫌弃的表情。


赛菲纳嘴里咕哝着像是和别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是个什么烂地方呀?”


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瞪着他,凶神恶煞般地厉声问道:


“嘿,你这人说什么呢?!干嘛用没有的事瞎形容,你没看见我们在这儿过得很好吗?”


赛菲纳无语了,我问他:


“你说这些人卖的是什么东西?”


他没回答我,却见旁边一个人大声喊着:


“谁买我的东西快拿钱来啊!”


另一个人推了他一把,喊道:


“要买我的快拿心灵和钱来啊!”


此时亢奋的叫卖声四起,声音越来越大:


“快拿心灵、钱和名誉来买呀!”


淤这是一个常用的阿拉伯成语,一般对译为:默然不语、鸦雀无声。


“谁用廉洁和尊贵来买我的货呀!用勇气也行啊!”


我听得目瞪口呆,乌龟君子冷不丁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是个不祥之地。”


“别急,君子,咱们再看看他们究竟卖的是什么。”


我观察着眼前拥挤的人群以及他们争先恐后卖货的样子。正在这时,一个人站在被人们举起的讲台上登高一呼,把所有的声音都压住了:


“这里出售的是天堂,它的对价是天和地。”


我们闻听此言,吓得什么也顾不上拔腿就跑。在这个龌龊的地方,我们觉得就像末日来临。一路走去,我们像头上落着鸟似的淤谁也不吭声,因为这个集市和这帮人令我们毛骨悚然。


夜幕降临,我们坐下来歇脚。赛菲纳点起一堆火,我们坐在火边取暖,夜里还是很冷的。我说:


“但愿我能忘记看到的东西或者将它从思绪中抹去。”


乌龟君子说:


“你最好是不要忘记。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去这个地方嘛。”


“谁告诉你我凡事都得照一只乌龟的看法去做?!”我回了一句。


赛菲纳让我们俩都不要再吵了。对于在梦魇般的集市遇到的一切,赛菲纳受干扰的程度似乎远不如我们的厉害。我是如同噩梦缠身,老想把它忘了可又忘不了;他是当时义愤填膺过后跟没事一样。


我尽量不去再想那些令人作呕的事情,转而开始欣赏眼前清澄的夜色,只觉得星星离我们很近,它用自己的光在与我们亲切交谈。我感到周身暖意融融,压抑的心绪也渐渐舒展开来。我躺在地上,凝望着璀璨的夜空,注视着星球的运行。我说:


“乌龟君子,天是多么奇异啊!白天,太阳普照大地,我们极目远眺,将原野上的欢乐和大地给我们的恩惠尽收眼底,既而传达到心底;夜晚,我们举目仰视,旋转中星宿的升落和它带来的光明让我们感到如醉如痴,遨游夜空的奇迹与奥秘令我们的想象着迷着魔。”


淤哈迪是阿拉伯语里一个特有的词,专指贝都因人中用歌声轰赶骆驼等牲畜的人。


乌龟君子则说:


“天的话题是带着忧伤的。兄弟,你得到影子公主想要的东西后,就不想回到我女主人的城市去了吗?”


“凡事皆由主定。”我答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知道自从离开那城市后你对我的态度已截然不同。”


“对不起,兄弟。常言说得好:当事者更愚蠢。”


我转向赛菲纳:


“老兄,我看你安安静静的,也不加入我们的谈话。”


赛菲纳以诗代答:


表面静如常,未必是真象。


五脏六腑内,雨骤风又狂。


我笑了起来:


“赛菲纳,如此夜晚需要的不是暴风骤雨而是风调雨顺啊。”


此时赛菲纳示意我们不要出声,然后说:


“你们听到那歌声了吗?”


“谁的歌声?荷娃?”我问。


赛菲纳一边起身一边说:


“唱得多美啊……”


歌声渐传渐近,一个赶骆驼的人出现在我们视野里。那悠扬的声音是我此生从未听到过的,歌中的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滴慈悯的泪。歌儿在夜空荡漾,让夜充满天使的气息……


“这是哈迪淤唱的歌。”赛菲纳说。


我们听到的一首哈迪之歌是这样的:


快来吧到这天国才有的乐园,那的篷帐是我们最初的宅院。


快来吧到这情人相会的集市,那里是人们彼此结识的地点。


你想吃什么就吃不用问价钱,好心的商人早已为你付过款。


借问卖家货物为何如此便宜,莫不知不必这样它也能售完。


赛菲纳说:


“他真像是位歌颂生命的哈迪。我们快去追赶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