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皇权

作者:青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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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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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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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432字

“罪臣允禟奸巧阴险,自奉命出驻西宁后,仍不思悔改。纵容属人在西宁生事,殴打生员,私结党羽,并以西洋文字传递消息。此等僭妄非礼之徒,实应严加管教,以儆效尤。”年羹尧瞄了眼上坐的胤禛,见他仍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棋局不语,继续又道,“既然皇上将监视允禟之责,指派给了奴才,奴才自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奴才现已将允禟及其家眷都监禁在西宁,等候皇上的发落!”


拨弄着手中的棋子,胤禛淡淡道:“那用西洋文字传递的消息,可有破译?”


“奴才曾对罪臣允禟软硬皆施,可他抵死不肯说出信中的内容。回京后,奴才特意去走访了专伺洋务的文书以及京城内的洋人,竟也无人能够破译。”年羹尧朗声道,“可见这‘塞思黑’是何等的处心积虑,揣奸把猾!”


“皇阿玛,您可看仔细了!”与胤禛面坐对弈的弘历,突然指着棋盘开口道,“儿臣已将腹地这一片都包围了,您还要坐以待毙吗?”


胤禛微拧着眉,冥思良久方轻轻地落下一子,随后豁然笑道:“弘历,你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啊!下棋最忌心躁,急功近利反而往往会事与愿违。”


弘历拍腿笑道:“以退为近,实而虚之,皇阿玛果然是个中高手,儿臣自愧不如!”


胤禛颔首,回过头对年羹尧笑道:“朕知道了。亮工一路兼程,实是辛苦了!过两日,朕还有重任会委派于你,今日你就不用在御前侍候,回家去与妻小团聚吧。”


年羹尧忙叩首谢恩,又犹豫道:“皇上,罪臣允禟该如何处置呢?西宁山高路远,奴才恐怕夜长梦多,会横生枝节啊!”


“弘历啊,你替朕拟份旨,命都统楚宗将允禟自西宁转监至保定,交由直隶总督李绂暂禁,观其行止。”胤禛疲惫地捏着鼻梁,又提醒道,“对了,并命直奉大夫胡什礼沿途协从。”


“儿臣遵命。”弘历嘴角勾着淡不可及的笑意,取过笔墨拟旨。


年羹尧见圣旨已下,便跪安告辞。


弘历见他走出养心殿西暖阁,便打发了其余御前侍奉的太监宫女离去,关上门回身刚道:“皇阿玛——”


桌案上的棋盘被一扫而过,黑白棋子撒落一地,肆意滚走。胤禛拍案而起,阴沉着脸,厉声呵斥道:“年羹尧——年羹尧——”


“这年羹尧植党营私,贪赃受贿,当年他在四川时,为一己之私而挪用军饷,若非九叔替他及时填补亏空,他早被皇爷爷撤职查办了。”弘历捡起棋盘放回原位,冷哼道,“如今他对九叔落井下石之举,实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罪行。”


“隆科多、年羹尧自恃功高、妄自尊大,公行不法、全无忌惮。这两人假公济私的奸佞所为,却毁了朕整整十年的布局啊!”胤禛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朕这四年的苦心经营,皆付之一炬了!”


“皇阿玛,既然八叔和九叔已无回缓的余地,那就到此作罢吧。”弘历面露忧色道,“儿臣恐怕,长此下去,皇室宗亲人人自危,怨声载道啊!”


“一子错,满盘皆输。”胤禛苦笑,又拍着弘历的手道,“皇阿玛老了,处事不似从前那般缜密。看来是大限已近了!”


望着胤禛憔悴焦黄的病容,弘历心中一酸,跪下哽咽道:“不——皇阿玛正值壮年,只要悉心调养,必可直至耄耋。”


“朕不怕死,只怕死不瞑目!”胤禛扶起他,语重心长道,“弘历啊,朕自知绝非久寿之人,而你又太年轻,还没有足够的魄力,能去驾驭你那些精明强干的叔叔们。朕登基时,他们便目无法纪,敢群起滋事,虽被一时强权所制,终心怀不满。朕之所以对他们铁腕施压,革职削权,原是打算在朕百年归西后,你初登大统时,便可将你那些被贬迫的叔叔们皆还籍复职。到那时,他们一则会对你感恩戴德,二则羽翼皆除,自然不能再忤逆作乱了!”


“皇阿玛德的深思远虑,儿臣自然明白。”弘历红着眼,哑声道,“您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大清江山稳固,社稷安定。只是——只是民间流言日盛,恐会影响您的清誉啊!”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述。”胤禛抬眼望着东墙之上,自己亲手所书的“勤政亲贤”匾额,冷笑道,“所谓帝王,不仅是坐拥天下,富有四海,更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掌握日月乾坤之人。何谓善恶,孰是忠奸?利国者便是善,便是忠;祸国者便是恶,便是奸。无论世人如何道说,朕也决不动摇。”


“皇阿玛所言,儿臣受教了。”弘历颔首,叹息道,“哀莫大过心死,只可惜了八叔和九叔!”


“如今也只能指望你十四叔了,他生性豁达开朗,想来倒能熬过这段时日。”胤禛心中一紧,讪讪道,“至于你八叔和九叔,是朕逼得太紧了。‘阿其那’‘塞思黑’之名,的确是过分了,过分了!待过些时日,朕便下旨收回吧。”


“皇阿玛既然派楚宗与胡什礼前去西宁,自然有心是要保护九叔的。”弘历忧虑道,“只是西宁乃年羹尧盘踞之地,儿臣恐他会胡作非为,暗中作梗。”


“年羹尧?哼!‘塞思黑’之名,又岂是你当着朕的面可喊的!”胤禛眼中寒光闪烁,冷笑道,“弘历,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八叔和九叔是您的臣子,也唯有您可以将其改名,并直呼之。但这天下,除了皇阿玛您,谁都没有资格在您的面前,可以这般羞耻八叔和九叔。”弘历手握为拳,挑眉冷哼道,“无论是在庙堂殿宇之上,还是身陷囫囵牢狱之中,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蔑视爱新觉罗家的任何人!”


“允禩、允禟再是不济,朕再是对他们严苛,可他们与朕一样,身上流着的是皇族的血。”胤禛摇首涩声道,“这一点,朕从未否认过。”


“漠视皇权,虐待宗亲,不守臣道,意图不轨。”弘历捡起脚边的一颗棋子,丢进棋盒中,年轻清秀的脸上闪过丝厉色,恨声道,“隆科多——不可留!年羹尧——更该杀!”


酷日当空,暑热难奈,狭小简陋的房中,空徒四壁,阳光照在冰冷的石墙上,反射出耀目的光华。胤禟躺在窗旁的藤椅上,望着四围高墙,以及在院中行走的官兵,冷漠地瞥开脸去,深邃的凤目中涌起浓郁的忧色。


房门豁然而开,胡什礼一身花翎官服地走进来,望着胤禟道:“九爷,您有客人来探视。”


胤禟闭上双眼,不知闻否。当听到轻浅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时,他方懒散地睁开眼,细瞅了下眼前之人,才倦怠道:“原来是你。当年你不是擅自离府出走了吗?今日来此的目的,难道是想看我这个阶下之囚,有多落魄凄凉吗?”


“妾身见过九爷。”巧萱叩首请安后,对胡什礼道,“哥,可否让我与爷单独说会儿话?”


胡什礼面有难色,但见巧萱眼含乞怜,不禁叹道:“也罢,不过只给半盏茶的工夫。”


见胡什礼掩门而去,巧萱回身道:“其实半盏茶的工夫也不用,妾身只想对九爷说两句话而已。”


胤禟轻哼了声,继续闭目不语。


巧萱望着面前颓废虚弱的男子,心中酸楚道:“妾身当年并非擅自离府逃逸,而是福晋临终所托,命妾身前来保定定居。福晋让妾身在此等候九爷,她说终有一日,妾身可以再见到九爷您。”说罢,她将一物放入胤禟手中。


看着手中的五色宝石攒丝金镯,胤禟不禁心头一颤,抬眼沙哑道:“是梅儿的——”


“今日是八月二十七,是九爷您的华诞之日。福晋让妾身在这一日,给九爷您贺寿道喜。并让妾身带两句话给您。”巧萱浅笑道,“妾身在此,已等候了足有七年之久,今日终可如愿以偿。”


“两句话?”胤禟紧攥着掌中的金镯,苍白着脸问道,“什么——”


“妾身虽不明白两句话的意思,却只字不差地记下了。”巧萱道,“福晋带给九爷您的第一句话是——信,收到了吗?”


胤禟顿时心潮汹涌,猛然坐起身,颤抖着嘴唇问道:“还有呢?后面那句呢?”


巧萱见胤禟双目陡然雪亮,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方定神道:“第二句话是——玉佛,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