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贺什

作者:青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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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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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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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886字

平静的湖面中,倒映出一张粗犷爽朗的脸,一只手略带迟疑地伸向湖中,可手指刚触及水面,便搅起一阵涟漪,抚皱了水中的脸。贺什慌乱地缩回手,失望地盯着那不断扩大的水纹。


“在数万年前,西方一个古老的国度里,有座名唤奥林匹斯的神山,天上的众神们皆住在那里,统治着当时还被称做‘黄金时代’的世界。众神的首领名叫宙斯,他膝下有对孪生兄弟,兄弟俩从小就投身学艺,没过几年就双双学得了一身绝技。学成后,哥俩儿浪迹天涯,他们患难与共,经历过无数次冒险和战斗。可是后来,哥哥不幸被人杀死,弟弟便在父亲宙斯的帮助下消灭了仇人,为哥哥报了仇。他们俩生前从不分离,死后宙斯也把他们放到一起,这就是天上的双子星座。”


这个孪生兄弟的神话,是许久以前,云珠讲给自己和贺腾听的,当时只觉得好玩稀奇,却从没想过,原来死亡离自己竟也是如此接近。


已站在贺什身后许久的尘芳,叹息着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道:“日子可过得真快,贺腾离开我们也快一年了吧。”


“是一年零三天。”贺什补充道,“虽然贺腾已在地下长眠,可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真正离开过我。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尘芳望着波光粼粼,泛着碧稠的湖面,“有时候死亡的可怕,并不在于死者的逝去,而是生者的思念。”


“这些日子,我总是会想起你以前讲得那个双子星座的神话。你说我死后,能像神话里的那对兄弟一样,和贺腾再相逢吗?”贺什问道,眼中流露出希冀的渴望。


“能,一定可以的。”尘芳望着他,笃定道,“你和贺腾不是一般的兄弟,你们是一脉相承,融入彼此骨血的至亲。即便贺腾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可是没有你,他便不是一个完整的贺腾了。所以贺什,不要失落气馁,你要带领着你的旗人,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直至将自己的人生,圆满地走完。因为无论是要再过五十年,抑或是一百年,贺腾都会在天国,耐心地等待着与你会合。”


“云珠——”贺什转眼望着一身素缟的她,沙哑着嗓子道,“你为何总是如此善解人意?你——为何就不能留在察哈尔,留在我身边呢?你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你难道就不恨吗?”


“恨?”尘芳揉着眼,冷涩道,“我阿玛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他愚忠到能够为了一个荒唐的君命,而舍弃自己的性命。我这个做女儿的,还有何可恨的?”


贺什叹了口气道:“当初我见你阿玛和安巴灵武将军秘谈了半日后,便神色异常,心中已是不安,不想次日他独自出去打猎,回来却已是阴阳永隔。”


“其实我阿玛并不畏惧死亡。可以抛弃这身多年来被顽疾折磨着的臭皮囊,可以结束这段寂寞无奈的凄苦残生,对他来说未尝不是种解脱。我只是替他惋惜,投身从戎,却不能死得其所。”尘芳的美目中闪着泪花,无限凄凉道,“贺什,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啊!视人命如草芥,都是人生父母养,人的生命,难道不应该都是平等的吗?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剥夺了他人生存的权利,怎么可以就如此轻率地放弃自己的性命呢?”


贺什语重心长道:“云珠,在你故事中的那些国度总是如此美丽、和谐,可是现实,却是不容我们充满幻想的。比起祖辈们征战飘零的岁月,我们如今的日子已算是美满。”稍待,他又突然笑道,“如若你肯留下来,我们也许可以一起营造一个你梦想中的家园。”


“我已指了婚,怎么能抗旨悔婚呢?再说天命如此,我不得不从。”尘芳笑着,含着丝苦涩,“天下之大,却也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早知你会如此说。”贺什望着水中两人的倒影,只希望这般相偕的景象永远停留。


“我也是为了你好。”尘芳愧疚道,“你难道忘了自己得的那场伤寒吗?命运是不会允许我留在察哈尔,留在你身边的。”


“那场伤寒?”贺什冷笑了声,看着她素丽的容颜道,“云珠,你很聪明,总是能看透很多世事。可是人最难看清的,往往便是自己。你究竟还要逃避自己多久啊?”


“我在逃避什么?”尘芳好笑地问。


“你在逃避自己的心。”贺什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俯仰苍穹道,“那场伤寒来势汹汹,大伙儿一时都吓住了,手足无措。可是我的心里明白,我是不会死的,因为你答应了我的求婚,为了你,为了能和你一起放马草原,追逐戈壁,我绝不能死。”


尘芳一愣,讷声道:“可是——当时你的确病得很重。”


“就在那个清晨,我终于渡过了危险期,正急于想告诉你这个消息时,你却跑来说,要和我解除婚约。”贺什摇头苦笑,“多可笑啊,你告诉我要解除婚约的原因,竟然是为了我能早日康复。”


“我还以为是在我们解除婚约后,你的病势才好转的。”尘芳诧异道,“当时你为何不说明呢?”


“说与不说,结局不都是一样的吗?”贺什叹道,“其实你的心里,早已做了打算,不是吗?”


“我不和你闹了。”尘芳猛地站起来,强颜欢笑道,“明日就要扶灵回盛京,我要回去收拾行礼了。”


贺什一把抓住她道:“云珠,人生不同于赛马,没必要一味地奔驰前进。有时候,也需要停下来静静地思量一番,想明白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在乎的又是什么?走得太快了,很容易迷失方向。”


尘芳皱着两道烟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见贺什站起身,舒展着双臂又道:“别再说什么天命如此,命运安排了。我印象中的云珠,绝不是个容易软弱屈服的人。当你决定和我解除婚约,离开察哈尔时,可曾问过自己,究竟是你屈从了命运的安排,还是你内心深处,早已为自己确定了命运?”


尘芳身形一颤,不觉无力地瘫坐在草地上。


“我会加派人手,一路护送你和戴鹏回盛京。我已失去了贺腾,而珠木花又变成了那样,我可不能再让你有所闪失了。”贺什说完,霍然转身离去。


泪珠滚落在嫩绿的草叶上,尘芳黯然自语道:“对不起,贺什!”


回头留恋地再望了眼那纤细的背影,贺什深吸了口气,咬牙大步向前走去。草原的风清新温柔,在那一片摇曳的碧绿中,自己仿佛看到了弟弟贺腾赞许的笑容。


云珠!忘不了初见你时的惊艳,你如清泉般甘甜的笑容,在我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忘不了你讲的每一个故事,你天马行空、充满梦幻的想象,给我枯燥烦闷的生活带来了无比的乐趣;忘不了你的一言一行,你精灵古怪的言谈,让我震惊之余更感到新奇愉悦。


云珠!我是多么想,将你永远留在这片草原上。我是多么希望,能够时刻都陪伴在你身边。我是多么期待,能和你携手走完这漫长的人生。


云珠!当九阿哥毫不犹豫地冲入暴风雪中去寻找你时,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更在乎你。当你面无喜色地答应我的求婚时,我已感觉到,你内心的彷徨和抗拒。当我看到,你将那方写着《汉广》的手绢,小心地珍藏在怀中时,我便知道,那个能够陪伴你终身的人并不是我。


再见了,云珠!不知再聚将会是何年?


再见了,我心中最美丽聪颖的女孩!


再见了,我生命中最是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