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作者:张彬彬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3

|

本章字节:9428字

韭菜,成了水桶心中的痛,如今房子买好了,人却没了,韭菜就更成了水桶心中的痛中之痛。跟女人胡混的事儿水桶并没有少做,可是跟韭菜不同’韭菜是水桶第一次能从感情层面感觉那种爱恋、难舍的女人’这种感情对于水桶这个农民娃娃来说’是有生以来难得的男女情感体验,这种感觉用遗憾、失落、后悔等等那些不让人舒服的词儿搅和成了看不见的一滴香,渗进了他的心灵深处,静悄悄地损耗着他的幸福指数。得不到的,总觉得是最好的’得到了的’却也就不过那么回事儿,房子得到了’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儿,韭菜没有得到,就永远是最好的。


水桶好久没去巴星克咖啡馆了,想起了韭菜,就动了去咖啡馆的念头,顺便也招摇一回。水桶笨手笨脚地开着他刚买的那台二手奥迪,差点儿没把车直接开进咖啡馆里,伴随着门童的尖声惊叫,水桶总算把车停在了门外,却把人家的大门堵了个严实。


买了驾驶执照,剩下的就是买车了,买车也是水桶做出的一件牛事。现任董事长助理的洪永生考虑到水桶不差钱,帮他选定了一台宝马,水桶一口拒绝’他要买跟市长一样的车。经过调查’市长的座驾是一台奥迪a6,水桶便一口咬定买奥迪a6,洪永生帮他订好了豪华型,五十多万,水桶却嫌贵,他也很有道理:“干你老’我才学会开’肯定要跟别人撞车,买台新的撞上几天就成旧的了,干脆买台二手的,撞毁了再买新的。”


于是买了一台和市长座驾一样的奥迪a6二手车,花了上万块重新喷漆,焕然一新,然后水桶就开着满世界招摇,东刮一下西蹭一下,不到一个月,车就成了刚从战场下来的重伤员,伤痕累累。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又花钱重新喷漆,又是焕然一新,水桶的车技也稍有长进,这一次过了三个月才又重新喷漆。


这一次去巴星克,水桶满心怀旧之情,多少有点儿感慨之心,想当年自己一个人在这家咖啡馆里呆坐的时候,捧着一杯咖啡,啃着一块巧克力,跟那个教授和女作家闹事的时候,多亏韭菜跳出来公证了一下,不然那一次不知道要给那两个烂人赔多少钱才能过关。想到这儿,水桶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揪得痛。


咖啡馆里的服务员也都换了新人,过去态度好也罢态度孬也罢,如今如果见面水桶都会感觉亲切。现在的服务员一个个比过去更会微笑,更会体贴,更会让客人有上帝的虚假幻觉,然而,却没了过去的贴近感,似乎在客人和服务员之间有了一层无形的遮蔽。实际上,这种感觉归根结底就是没了韭菜,没了韭菜,巴星克咖啡馆在水桶心里就如同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既然来了,在服务员热情好客的延揽下,也不好意思扭身就走,终归这里有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最豪奢的消费记忆。水桶要了一杯蓝山咖啡,从韭菜那里水桶已经得知,所谓的蓝山咖啡都是假货,用速溶咖啡兑取来骗人的。尽管这样,水桶还是要了冠名蓝山的速溶咖啡,说实话,真的蓝山咖啡水桶也喝不惯那个味道,他还是习惯速溶咖啡那强烈的香料味道。


服务员请示水桶还有什么需要,水桶摇摇头,脸上不太耐烦的表情让服务员挺没趣,服务员知道,对开着奥迪a6的客人绝对不能得罪’连忙悄没声地消失。水桶坐在他第一次跑到这里混发票的位置上,看着窗外混浊的大海,以及对岸灰蒙蒙的岛屿,竟然难得有了一丝丝人生苦短、睹物伤情的感慨。


有人静悄悄地坐到了桌旁’被人打断那种难得体味的心灵感觉’水桶不太高兴’狠狠朝那人瞪过去,却是熟人,本店老板。老板端了一杯茶,蒸腾出来的气息告诉水桶,他喝的是白芽奇兰,鹭门邻市用铁观音和白兰花混搭炒制的品种,最近非常火爆,很多人都在喝。水桶却不喜欢’觉得花香气太浓’很像北方人喝的茉莉花茶,而鹭门人非常看不起茉莉花茶,认为那是低档人喝大碗茶。


“干你老,开着咖啡店喝茶水,一看就知道你们店里的咖啡都是假货。”水桶的口气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对咖啡店老板的心理矮度,水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就叫有钱腰杆自然直,没钱说话没底气。


老板嘿嘿一笑:“听说庄老板现在发了,今天光顾本店,费用我包。”


水桶心里暗骂,老子穷的时候你一分钱不少地照收’老子发了你反倒不收钱了,真是贱人:“那就谢啦。”然后扭头对服务员喊,“老板请客,那就再来一份牛排套餐。”


服务员眸子澄澄地朝老板闪烁不定,老板扬扬下巴,服务员就去安排了。


水桶想起自己曾经组织打工仔和他们的亲属到这里搅闹过,不知道老板是不是知道底细’就探他的口风:“去年听说你这里生意火得很,每天都有几十个打工仔到你这里喝咖啡,真的假的?”


老板盯着水桶看了半会儿,然后才说:“真的,也不知道老子招惹了哪个烂人,躲在背后阴我,好在经济损失不大。”话头一转,老板问水桶,“你现在跟那个韭菜怎么样了?听说你们过上了。”


跟水桶不能提这个话题,一提这个话题水桶就有走麦城打败仗的痛感没怎么样,你还不知道?韭菜跟了林处长了。”


老板讶然什么林处长?我怎么不知道?”


水桶告诉他,韭菜自己,和他店里原来的服务员中药丸’都告诉他说’有一个林处长在追韭菜’而且后来追成功了’韭菜跟那个林处长结婚了:“干你老,现在可能娃娃都生出来了。”老板说:“中药丸的话你也信?也可能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那会儿一心要泡韭菜,我以为你已经得手了呢。”


水桶这才想起问一下:“韭菜从你这走了以后,又到哪里去了?”


老板说不是跟你结婚回你老家了吗?”


水桶说:“干你老,谁造谣?我又不是处长,人家跟我干卵窖呢。”


老板说:“什么处长’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处长来泡韭菜,我还能不知道?”


水桶怔住了,认真打量着老板’从老板脸上看到的是一本正经,并没有调侃、玩笑、逗乐之类的线索,于是忍不住问:“韭菜自己给我说的,当时你这里的服务员,就是那个中药丸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老板呵呵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干你老的,现在的人话有几句是真话?韭菜那么说是给自己涨身价,服务员那么说,可能也是听韭菜自己说的,可能也是跟她联手蒙你,逼你出血啊。”水桶有点懵出血?出什么血?”


“你自己想想,你又要泡人家,又铁公鸡一毛不拔,人家凭啥跟你?你给人家买过啥?你要房没房,要车没车,就得多花点儿零用钱起码给人家甜甜嘴啊。女孩子么,看一个男人不就是看这些大大小小的开销吗?”


水桶走神了,他在盘算自己泡韭菜的过程中,到底出了多少血。算了半会儿,脸红心跳,即使把请韭菜吃过的饭都算进去,也没超过五百块。


“老板,韭菜现在在哪你知不知道?”水桶这会儿的口气又降了高度,一点儿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底气也没有了。


老板摇头:“我哪知道?我还以为真的跟你结婚回你老家了,我还想,韭菜真是瞎了眼,怎么嫁了那么一个乡巴佬守财奴。”老板这话明显是在骂他’水桶却没了跟老板斗嘴的兴致’老板今天给他的刺激太过强烈,他一时半会儿有些转不过弯来。服务员端来了牛排套餐,老板起身:“你慢慢用,今后没事常过来坐坐。”


水桶一点儿胃口也没了,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胃口好,一向是水桶和他妈共同认定的福气。切牛排的工夫,水桶蓦然想到’如果老板说的是真的’韭菜并没有嫁给那个所谓的林处长,那么,韭菜嫁给谁了呢?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嫁人?这个念头闪现到脑海里’刺激到了水桶的中枢’他差点儿跳起来’随即激动得大喊服务员。


服务员紧张兮兮地跑过来请教:“先生,有什么需要?”水桶大声吩咐埋单。”


服务员轻松了’一般有条件充好人、买人情的时候’人都会轻松:“先生,您不用埋单了,老板说他请客。”


水桶说:“单是要埋的,你们老板请客我也不能白吃对不对?”


服务生请水桶稍候,然后转身跑去报告,片刻老板过来,手里没端茶水怎么了?生气了?”


水桶连忙解释:“没有,没有,生什么气啊,就是不好意思让老板破费。”


老板嘿嘿笑没关系啦,你是我们的老客户,这么久没过来,今天来了说明你没忘我们’招待一顿是应该的。”


水桶在城里混了这么多年,也学会了虚话:“真不好意思,那就谢啦。”


老板说你娶老婆没有?”


水桶摇头没有啊,怎么,你要帮忙?”


老板说:“那就去找韭菜吧’你不是一直在泡韭菜吗?”


水桶犯难:“到哪找她去啊?我给她打过电话’通了没人接’再往后就打不通了。”


老板点醒他:“不就一根韭菜么?还能蒸发了?到她们老家去问问,你知不知道她们老家?我这有登记的身份证。”


水桶恍然想起他曾经到韭菜老家买过千年桫椤木,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知道她老家。”


想到了这个,水桶再也坐不住,扔下杯盘狼藉的牛排,起身就要走,老板嘿嘿笑:“今后咱们就是朋友,你别再派你的手下过来捣乱了啊。”


水桶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由得黑脸红成了紫脸,岔开话头:“服务员,过来把你们的消费卡给我拿三张。”


过去为了动员水桶买一张卡,韭菜曾经赔了不少笑脸,说了不少好话,水桶才咬牙跺脚忍痛买了一张卡,如今一张嘴就是三张卡,连他都觉得自己体面得了不得。


服务员连跑带颠取来了三张卡,递给了水桶,同时将刚刚送来的《鹭门日报》递给了老板:“老板,报纸来了。”


水桶忙着掏钱,给老板递钱的时候,看到报纸上横贯通栏的大标题有“庄水桶”三个字,顿时狂喜,这个时候,在这个时间,报纸又有了吹他的文章,真够给力。


“让我看看,这帮记者又瞎写了些啥。”水桶抢过报纸’然而’这篇报道并非吹他,而是砍他,而且砍得非常给力:庄水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通栏标题是一个疑问句,下面还有副标题:记者夜探西山村神秘工厂。


这篇文章写得非常生动’没有明说庄水桶造假制假’但是却让人马上能想到这个神秘工厂肯定没干好事。文章从记者深入西山村遇到的神秘氛围和农民的戒备写起,然后把笔锋戳向了那个被土围子严密包裹起来、禁止外人进入的工厂。然后还提到了神秘的油槽车驶进工厂的时候,能够嗔到的臭气和霉气。


记者没有明说庄水桶的工厂在干什么,却字字句句让人们相信庄水桶的工厂在干非法、丑恶的事情。文章最后对有关部门提出了殷切希望,请有关部门对庄水桶的工厂到底在干什么,庄水桶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回乡带领乡亲共同致富的典型给市民一个交代。记者署名雷雷。


“干你老,连名字都不敢写真的,死去吧你。”水桶在心里怒马。


报纸的编辑也不是省油的灯,挺阴险地在同一个版面上’连续登载了几篇小文章,揭露本市餐饮业地沟再生油、一滴香食物添加剂泛滥的问题,同样也要求有关部门追查、严处。这几篇小文章跟雷雷那篇文章聚在一起,明显在进一步暗示庄水桶在做非法勾当。


水桶一看到这张报纸,浑身马上燥热起来,刚刚因韭菜有可能未嫁涌上来的好心情马上像挨了砖头的玻璃窗,稀里哗啦散落一地碎片,韭菜也如骄阳下的冰霜在大脑里迅速隐没。


“干你老,卵窖记者死烂人!”他匆匆告辞,逃跑一样钻进车里,马上给叶青春拨打电话。


叶青春真是个老鬼,听到水桶说了报纸的事,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你赶紧回来,我们一起跟村长、支书商量一下,没啥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