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彬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3
|本章字节:6974字
这段时间叶青春一直在选新厂址’一直也定不下来。被查封时狼狈逃窜的经历刻骨铭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叶青春这一次为厂子选址极为精心。既要考虑水电负荷,又要考虑不弓丨人注意’还要考虑万一被发现便于逃跑,既要考虑排污问题,又要考虑交通方便。
水桶算了一笔账,厂子停工一天,就要损失上万块,最要命的是万一拖延时间太久,市场发生了变化,供货渠道被别人插队,再想恢复起来就非常困难。然而,叶青春执意这一回一定要把厂址选好,同时还要考虑披上合法的外衣’扩大生产规模,所以必须在筹备阶段把一切工作都做得细致严密,不能再像头一次那样担惊受怕,有今天没明天地做一锤子买卖。
就在这个时候’水桶接到了老娘的电话,老娘催他回家参加村委会的换届选举。老娘并不是要水桶充当候选人,跟原来的村长和想当村长的人作对头,而是让水桶回去赚那笔“票费”。在农村当村委会主任的好处和实惠人所共知,随着村民民主意识的提高,现如今选村长已经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由上面指定,下面走过场了。参加竞争的人越来越多,每个竞选村长的人,都要拉选票,旧村长要继续当村长,竞争者要推翻旧村长当新村长,拉选票离不开钱,村里有选举资格的村民每到这个时候就成了过年的孩子,候选人就是家长,家长要给孩子压岁钱,给得多孩子就高兴’给得少孩子就不高兴’不给’孩子就会闹。
物价天天涨,票费也要跟着涨,过去每家每户给上一百两百就很不错了,现在每个人给上一百两百也不见得人家能真投你的票。村民把选举村委会当过年,遗憾的是,年每年过一次,选举每三年才一次’很多村民渴望国家及时修改村民组织法,把三年选一次改成每年选一次。水桶阿妈叫水桶回家参加选举的意思,就是让他回去领那笔钱,水桶阿妈还专门告诉水桶,今年候选人更多了,上一次参选的人才三个’这一回光是参选村长的人就有七个。水桶阿妈之所以告诉水桶这些具体的问题,就是暗示他今年的选举费收入会更多。
尽管水桶现在的钱包鼓得满满,可是小钱也不会不放在眼里,俗话说,拾到筐里都是菜,这笔钱等于白给的,不要白不要,不要别人也不会说你好,要了别人还会说你好。大概算一下,即便每个参选人发一百,多少也能有七八百块,七八百块给老娘花,够她一年的泡茶钱了。
刚好现在叶青春一直没有把厂址定下来,水桶便抽空回乡去领票费。水桶此次回乡,有点儿遗憾,就是没有来得及开私家车。如果这次回家,能开上一台私家轿车回来,那档次和风光就又不一样了。本来驾照已经办好了,可惜没来得及买车就被封厂了,即使没有封厂,买了车,他也不敢开’驾驶证是真的,开车的技术却是假的,没有经过实践不敢开。带着遗憾,水桶雇了一台出租车,一直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此次回家水桶感慨甚多,尽管老家山青水绿,空气如洗,可是看到坐落在山洼洼里的一幢幢村舍,却觉得又土又老,乡亲们也一个个显得土气又俗气。进了家里,又有了新感慨,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心思重新装修的老房子,跟鹭门城里的高楼大厦相比,依然那么寒酸、古旧。
水桶不是一个没有人情的人,过去穷的时候没话说,现在有钱了’既是为了面子,也是为了人情’给亲朋好友、村委会领导都带了礼物。晚饭过后,水桶正准备出发,去看望村里的长辈和村干部,顺便把带回来的礼物’烟啊酒啊鹭门焰饼啊之类的东西送出去,村长却上门来看他了。
水桶听老娘说’他不在家期间’村长对他老娘还不错,平常见面嘘寒问暖的’每一次都要说家里有什么事情别客气,找村里解决。虽然老娘从来没有找过村里帮什么忙,农村妇女习惯了有什么事情自己扛,但是人家这份情意不能忘。村长上门,水桶连忙泡茶,就便把给村长带的一条软中华献了上去。这种烟每条要六百多块,水桶没小气,专门跑到烟草局属下的专卖店买的,为的就是防假。
水桶在外面混了这几年,见了村长已经没了昔日半真半假的恭敬、殷勤’倒也能做出从容、大方的样儿,派头一看就跟过去大大不同。村长问他在外面做什么工作,水桶说没做什么工作,主要是让别人做工作。村长明白:“水桶当老板了?了不起,发达了什么时候回家乡投资’让乡亲们跟着你一起发展。”
水桶故作谦虚:“发达谈不上’就是办工厂搞实业’很辛苦很累啊。”
接下来,水桶侃侃而谈,讲了鹭门城里的种种见闻,讲了鹭门市未来五年金戈铁马跨越式发展,五年翻五番的宏伟目标,倒好像书记、市长在给政府官员作报告。
这些事村长也都知道,现如今广播电视报纸都是官员亮相的舞台,这些事情媒体整天唠叨不休,水桶再能侃,也侃不过媒体的记者。村长也没有心思耗时费力听水桶那半瓶子醋,连忙扭转话题,回归本来目的,村长说,今天听说水桶回来,特意过来看看’水桶在外面发展,希望今后能多多支持村里的建设发展。
水桶说一定一定,人赚钱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衣锦还乡、造福乡里么。
村长便说只要自己连任,一定要让村里乡亲的日子过得更好,一定要做村里到外面发展的乡亲最可靠最有力的靠山后台。
水桶便说一定支持村长再次当选’村长便说拜托拜托’不但请水桶支持,还请水桶阿妈母子俩在他们的亲朋好友中帮忙做做工作。
水桶和老娘连连答应,村长便装了水桶的软中华,同时却给水桶扔了一千块钱’水桶和老娘假模假式地推让了一下子,反正这都已经成了惯例,大家心知肚明,村长也不多说,告辞跑下一家选民。
老娘惊讶:“现在票费怎么长得这么凶?上一次我记得还是一百块,现在就涨到一千块了,这样每年都选’月月都选咱们家就发了。”
水桶嘿嘿笑着告诉老妈:“村长明白,我给他那一条烟就有六七百块’他这样既还了人情,又发了票费,每人平均两百块。”
水桶妈厚道老实,连忙叮嘱水桶水桶唉,你收了人家的钱,就要投人家的票唉。”
水桶对着老娘拍胸脯:“放心,拿人家钱自然要投人家。”
刚刚送走了村长’村支书登门拜访’他是替堂弟拉票,他当支书,如果他堂弟再能当村长,西山村基本上就是他们家的私有财产了。水桶多日未见村支书,乍见看到他就像充满气的气球,比自己在家的时候又肥硕了许多,便冲口说了一声:“支书现在脑满肠肥了。”
“脑满肠肥”这个成语是他跟叶青春看鹭门新闻的时候,经常听到的词儿。
于是水桶记住了这个专门用来形容胖官员的词儿,并且用在了村支书的身上。当时村支书听着这个词不像好话,虎了脸问水桶啥意思?”
水桶便解释:“当领导的富态了才能用这个话’意思么’就是说领导脑壳子里装满了公家的事’顾不上想个人的事情’个人的事情都装在肚子里,所以领导的肠子比一般人的粗肥,这是夸领导最新最好的意思。”
水桶在城里混了几年’嘴头子也油腔滑调起来,后面对于脑满肠肥的灵机解释,是在叶青春版本上的艺术加工再创作。村支书根本想不到水桶进城几年能发展到这个狡猾水平,以为水桶说的是真话,毕竟水桶在鹭门城里闯荡多年,比自己见多识广那是肯定的。给水桶和他娘每人扔了两百块,也不多说别的起身告辞。他很放心,村民都厚道老实,拿了谁的票费,给谁投票那是毋庸置疑的。
支书从水桶家里出来’认真把“脑满肠肥”四个字背了几遍,牢记在胸,时刻准备着,有机会就用这最新最好的话歌颂领导。
接下来的几天,参加竞选村委会委员、村长、副村长的人络绎不绝地登门拜访,话说得都差不多,一是称赞水桶在城里闯荡得好,渴望水桶造福乡里,二是发票费,请水桶投他们一票。水桶来者不拒,哈哈一笑收钱承诺投人家。
水桶阿妈娘儿俩待在家里没动窝’就拿到了将近五千块,水桶阿妈一个劲儿遗憾要是每年都选多好。”转念又有些不放心,“水桶唉’我觉得这样不对劲啊,人家的钱你都收了,到时候到底投谁啊?”水桶妈担心。
水桶开导他妈:“谁的钱你不收,就得罪谁,还是这样最好,谁都不得罪。”
“那你投谁啊?”
水桶一本正经:“当然拿了谁的钱就要投谁啊。”
“你都拿钱了,难道都投?”
“自然要都投了,做人要诚信么,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自然要投人家。”
“哦,那就都投。”
娘俩商量着怎么样才能诚信做人,不亏人家的“票费”,却有意无意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这种票的选举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