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杨柳依依(1)

作者:双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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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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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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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500字

周末的黄昏,柳依依开着新买的灰色迈腾,行驶在郊区的山路上。柳依依喜欢德国车,优雅沉稳,正如她对男人的要求,她喜欢成熟稳重的老男人。


如果没有爷爷的资助,柳依依对车子只能是喜欢,她根本没有经济能力购买这辆迈腾。柳依依是个十足且有些过分的啃老族。房子的首付是啃的父母,车子便啃到了爷爷。人家才啃一代,她却啃了两代,想想,真有些过分。


艾咪却说啃老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没有可啃的老。


艾咪是柳依依的发小,高中没毕业就去了法国留学,提前透支了她的父母。


柳依依环顾四周,身边的同龄人十有八九是啃老族,靠父母拿出退休金倒贴过日子的比比皆是。在北京这样的城市,刚毕业的大学生,靠那点微薄的工资,租房都成问题。


柳依依多少心理又平衡了一些,不觉得自己有多可耻了。


按艾咪的歪理来说,柳依依是该庆幸的,不仅有父母可啃,还有爷爷能啃。柳家四个孙子,爷爷最偏爱柳依依。柳依依母亲吹风到爷爷耳朵里,说柳依依挤公交车太辛苦想买辆车,爷爷二话不说给了柳依依一笔买车款。当然这笔钱是偷偷给的,否则,别的孙子造反不说,另外几个儿媳的口水一定会淹死他。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什么只偏袒柳依依?


当然,爷爷偏袒柳依依是有原因的。


柳依依开着新车时,心里对爷爷满怀感激之情,心想等自己的经济好些了,一定要好好回报父母和爷爷。但何时才算得上经济好些了,却又是个没谱的事儿。


人心总是没有止境的。


同事说柳依依有房有车,算中产阶级,她却觉得自己连中产的门边儿都没有摸着,枉担了这样一个虚名。


郊区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黄昏时分的景致如泰戈尔的诗——苍茫暮色似泛沫的美酒。柳依依尽情地享受着这份惬意,好不容易这个周末不用加班,完全属于自己。


虽然知道“工作是别人的,身体是自己的”,可要加班时身体还是没法成为自己的。有人说,加班是亚洲文化的一部分。你不加班自有人来加班,这就意味着,这份工作你不做自有人来做。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所以,柳依依只得把至理名言搁一旁,加完一个班又加一个班。


车里放着雅尼的音乐——《ificouldellyou》。


如同从织锦中流泻出来的旋律,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大学时一个学长推荐给她的音乐。她爱上了雅尼的音乐,但没爱上他。


学长本来是想借音乐传达爱意的,结果事情的发展与他的意愿背道而驰。


无论如何,柳依依还是感谢学长让她知道了雅尼和他的音乐。


她喜欢那个有着蓬松长发和迷人眼神的希腊人。


她经常在一个人的夜晚,把碟片放进dvd机里,泡一杯茶,把身体窝在沙发里,一边让眼睛欣赏画面上雅尼饱含激情的表演,一边让耳朵享受宛如天籁的音乐。


那个时候,她的内心是充实的,也是平静的,还有点儿与世无争。她有片刻的脱俗。


但过了那个时候,一投入到工作中,她又恢复成了职场中的白骨精,与人争得你死我活。


此行的终点是一个温泉度假村,艾咪已在那里等着她。


山路蜿蜒,有不少u形路段,柳依依保持一定车速开着。她开车时间不长,所以开得格外小心。路标指示牌显示,她所在的地点距度假村大约还有十公里。


目的地就要到达,柳依依即将完全放松身心。


这时,一辆白色的凯美瑞倏地从旁边超过她的车子,气势凶猛。柳依依吃了一惊,赶紧打方向盘让道,差点儿撞在路边的防护栏上。她开车从不与人争,争得了一分一秒,却有可能丢了性命。她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跟这个世界拜拜,活着多好啊。


突然,凯美瑞猛力向前,冲破路旁的防护栏,坠入山崖,随后一声轰然巨响……


天哪!


柳依依赶紧踩刹车。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被那声巨响给震得麻木了。


柳依依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拿出手机报案。


报完案,柳依依拿出警示牌立在路中间,随后有几辆车跟着停下来了。


车上的人都下了车,忙向出事的地方跑过来。


柳依依从凯美瑞坠入山崖的地方往下看,近处碗口粗的树木被车子撞断,树干上有破碎的汽车零部件、散落的衣物。远处的山谷被青蓝色的雾霭笼罩着,深不见底,看不到车身,更无法知道司机是死是活……


柳依依打了个冷战,不知是因为山底涌上来的寒气,还是因为眼前触目惊心的惨状。


大家纷纷议论这起事故。


没多久,警车和救护车相继呼啸而来。交警立即拉起红白相间的警戒带,封锁了现场,搜救人员全副武装下山底搜查,救护车在一旁待命。


一个警察向柳依依做笔录,柳依依回答着——


是一位女士。年龄没看清。一个人。车牌号好像是xxxxx,突然冲下去的,好像失控……


警察问完柳依依一堆问题后,登记了她的身份证号、电话号码和车牌号。


天色渐晚,寒意渐生。山区的傍晚气温降得特别快。


艾咪打来电话,软绵绵甜蜜蜜的声音:“亲爱的,到哪里了?”


柳依依从公司出发时打电话给艾咪,预计最迟六点可到度假村,此时已六点半。艾咪也有点担心柳依依开车技术不好。本来她要柳依依坐她的车一起来,但柳依依有事情要处理,没法跟艾咪一起走。柳依依想就当是练车吧,没想到自己没出事,倒是目睹了一场车祸。


柳依依说:“路上出车祸了……”


“天哪,严重吗,你怎么样?”柳依依的话还没说完,艾咪就大呼小叫地打断了她。柳依依可以想象得到艾咪的小眼睛睁大到极限的样子,她是非常容易受刺激的那种人。


“我没事,是我前面的车子。”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等你。慢点儿开啊。到哪里了,要不要我们去接你?”


“不用了,一会儿就到。”


“那好吧。对了,亲爱的,忘了告诉你,会有惊喜哦。”艾咪在电话里哧哧地笑。


“整天惊来惊去的,早就被你惊麻木了。”柳依依挂了电话,没心思想艾咪的惊喜是什么。


搜救人员下去已有半个小时,仍没消息传上来。


柳依依又接了艾咪n个电话,于是跟警察打了招呼离开了现场。


那辆车子撞向山谷的画面不停地在她脑海里浮现,不知那司机能否幸存?


但愿她命大,但愿佛祖保佑!


柳依依终于到达度假村,这是艾咪的根据地之一。


度假村依山傍水,四周峰峦起伏,古木葱茏,门口一条溪流,溪水潺潺。度假村有二十多栋木质的欧式别墅,里面的装饰简约中透着奢华,艾咪说有法国味道。


艾咪有度假村的贵宾卡,没事常拉着柳依依来度周末。卡是客户赠送的,无须自己埋单。


艾咪手上各种名目的贵宾卡一堆,衣食住行似乎都有人替她埋单,她只需享受。


“女人自己埋单很没出息。”艾咪常如此说。


听起来似乎在说柳依依没出息。


免费午餐谁不想要?可惜不是谁都有机会。艾咪周旋于名流丛中,捞到了许多实惠。


艾咪留学巴黎学服装设计,回国后与人合作成立了一家设计室。艾咪擅长炒作,按她的话说是品牌运作。杂志上常有她的新款作品发布,电视台常有她的专访,而且但凡有什么电视节目邀请她做嘉宾,她一概接下来,连评选什么宠物的节目她都去。艾咪的设计室经她这么不放过任何机会的炒作,已小有名气。柳依依没少冷嘲热讽她,但艾咪仍然把设计室的公关宣传都交给了柳依依,所以艾咪不仅是柳依依的闺密,还是她的长期客户,但广告费少得可怜。


柳依依说艾咪是个超级势利又精于算计的现实主义者。


艾咪不以为然,要在弱肉强食的社会立足,不势利不算计是不行的。不然手上哪来这么多卡,哪能带你四处享受贵族的待遇?


柳依依无语。


柳依依和艾咪本是苏州城里的女子,若撑把油纸伞走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估计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但没有丁香一样的忧愁,她俩都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两人常在一起喝酒、k歌、喝茶、逛街、健身。


人生苦短,需懂得享受生活。


有人说,这种享受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柳依依觉得不尽然,如果没有物质条件,穿一双运动鞋爬山欣赏山色也是一种享受。形式只是一种载体,内心得到愉悦才是真正的享受。


柳依依刚在院子里停好车,艾咪就花技招展地奔过来。


艾咪身材苗条,凹凸有致,皮肤白晳,偏偏她极少发挥这些优势,反而剪了个小平头,每一根头发都精神百倍地竖着。艾咪唯一的缺憾是眼睛太小,且是单眼皮。可艾咪就把这双眼睛弄成了自己的招牌,极有林忆莲的小眼睛的味道,眼神迷离,倾倒众生。艾咪喜欢戴各种形状比较夸张的大耳环,喜欢穿颜色鲜艳的服装,大红大绿的搭在一起,竟能穿出风情万种。若让柳依依穿成那样子,她连门都不敢出。


柳依依给艾咪的评价是,特立独行的女子。


“怎么样,有没有死人?”


“掉山底下了,还没有消息。”


“可怜的人儿,真不幸。”艾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柳依依进了一栋别墅。车祸于她不过报纸上一则短新闻,看过随即就忘,她才不会给予过多的关注。


柳依依和艾咪常住这栋别墅,所以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


大厅咖啡色的欧式沙发上坐了两个男人,正在聊些什么,见她俩进来,朝门口看过来。


柳依依认识其中一个男人,艾咪的男朋友,吴为。


吴为是个律师,个头不高不矮,语速不快不慢,笑容不浓不淡,没什么棱角,中规中矩、四平八稳的一个人。艾咪说他这种性格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吴为的父母是部队高干,艾咪说他们对人严肃且古板。吴为的母亲对艾咪不是很满意,所以艾咪对她不会有多好的评价。吴为和艾咪的性格截然相反,艾咪外向爱热闹,吴为内向喜清静。按常理,两人似乎没可能在一起,可是两人偏偏在一起两年多了。爱情从来都没什么常理可言。艾咪说,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和魔力。也许真如艾咪所说,是命中注定了的姻缘吧。


柳依依觉得“命中注定”这四个字听起来很玄,就像所谓的缘分一样,都是说不清的。


另外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五官如刀雕刻出来的,线条分明,有些冷峻。眼睛像大海一样深邃,眼神亦正亦邪。蓝白相间的苏格兰棉布衬衣上套着一件白色的羊绒背心,衬衣的袖口随意地挽着。


男人一见柳依依,嘴角上扬,浮出一丝笑意,神情似老朋友。但柳依依并不认识他。


柳依依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就是艾咪所说的“惊喜”?


果真,艾咪捏了捏柳依依的手给她信号。艾咪成天想着给柳依依当红娘。


柳依依拿她没办法,不过,女人过了二十六岁还没有一个朝婚姻方向发展的男朋友,形势就相当紧迫了,极有可能被列入剩女队伍中。真到了那个境地,可没法挑三拣四,只有别人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份了。所以柳依依对艾咪的“关心”也不排斥,何况现在相亲也不是多难为情的事。可惜被艾咪“惊”了n回,仍没有可喜的成果。


真如别人说的,希望似火,失望如烟,人生就是七处点火,八处冒烟……


艾咪却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她锲而不舍,一定要把柳依依推销出去。


艾咪向男人介绍柳依依:“杨,这位是……”


“柳小姐吧。”男人打断艾咪的话,向柳依依伸出手来,“幸会,我们又见面了。”


艾咪和吴为大为惊讶,“你们认识?”


柳依依与艾咪、吴为一样惊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没见过他呀。


“柳小姐贵人多忘事呀。我们的车子在金豪的停车场kiss过,不记得了?”男人提醒她。


柳依依想了想,记起来了,天哪,原来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柳依依开上新车的第二天,便在停车场蹭了他的车子。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奔驰,柳依依和他倒是没发生不愉快,反而是和他车上的一个女人发生了口角。柳依依赶时间,给他一张名片,说让保险公司理赔什么的就给她打电话。


后来,柳依依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更没有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人家不找她,她乐得省事。时间一久,就忘记这件事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着他,还记得她的姓氏,看来他没她健忘。


柳依依只得挤出一丝笑,回道:“哦,是你呀。”


他也笑道:“是我。听说今天差点又撞车了?”他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故意不放过她。


柳依依脸一红。


不过他后来也没提那事了,看来他并不是小家子器的人。


艾咪道出男人的详情,杨歆智,定居美国,从事企业并购及投资方面的工作,近几年在国内活动得比较多。吴为在美国留学时与他结识,两人在业务上有合作,交情不浅。艾咪看中他各方面条件,所以极力撮合他和柳依依。另外还有一点,杨歆智是一个人,没有父母,柳依依能自由些。她受不了吴为的母亲,所以觉得杨歆智这方面条件真的非常不错。


柳依依纳闷,怎么说杨歆智没有父母,是离异了,还是父母过世了?


艾咪说,谁知道,反正吴为说他是一个人,杨歆智只说没有父母。


艾咪还说杨歆智有一点和柳依依相同,他虽然在美国待了那么多年,却没有英文名。人家叫他“杨”。柳依依想他也是个固执的人吧。


艾咪他们三个都是在国外镀了金的,只有柳依依没有出过国门,柳依依有点相形见绌。好在她不崇洋媚外,也不是没见过洋人,他们镀的这点金对她的刺激并不大。


吃过晚饭,泡温泉。艾咪拉着吴为泡情侣温泉,柳依依与杨歆智怎么泡自己定。


艾咪每次给柳依依介绍男友都秉承一个原则: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她既不推波助澜,也不煽风点火。


艾咪与吴为泡情侣温泉在柳依依的意料之中,三人常聚一起,他们泡他们的情侣温泉,她泡她的养颜温泉,一点都不碍事。这次多了个杨歆智,艾咪就这样扔下他俩,有点不妥。


杨歆智冲艾咪和吴为手牵手的背影道:“神仙眷侣,柳小姐觉得怎么样?”


柳依依没明白他的意思,问:“什么?”


杨歆智嘴角一扬,邪邪地笑道:“咱们也神仙眷侣一把吧。”


柳依依如被电击,脸烫得要命。太放肆了吧,简直是赤裸裸的。


艾咪什么水准呀,居然给她介绍这种男人!


神仙?神经吧!


柳依依转身去了女宾区。


杨歆智在她身后摇头笑,自尊心蛮强,脾气不小,看来会比较有意思。


他喜欢玩有意思的游戏,太过平淡的不能称之为游戏。


他又想,如果艾咪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一定会宰了吴为,引狼入室。


没错,他就是一只狼,有时狡猾,有时凶狠,有时冷酷。柳依依就是他的猎物。


但狼对伴侣是非常忠诚的,如果他爱上了她。他会爱上她吗?太难给出答案了。


他打了个电话,“游戏正式开始。”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他也笑了笑。


柳依依把身子浸泡在水里,头靠在池边,闭上眼睛。脑子里一会儿是车祸的画面,一会儿是杨歆智。就他那副嘴脸,若和他能成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看来这次又是有“惊”无果了,白白死掉一些脑细胞。


旁边一胖一瘦两个女人唧唧喳喳地八卦着谁的老板骚扰谁,谁的老公搞,谁傍上了谁,谁的婆婆事多……胖女人的嗓门特大,瘦女人的声音特尖,两人同时发出笑声时像跑调的和声,令人耳膜发颤。


柳依依实在受不了,从池子里上来离开了。


柳依依回到别墅,艾咪和吴为还在泡温泉,杨歆智坐在大厅的沙发里翻一本杂志。


柳依依不知道他是否泡过温泉了。


杨歆智见到柳依依,咧嘴笑道:“怎么才泡了一会儿就不泡了,一个人没意思吧?”


柳依依淡淡地回道:“泡好了。”


“有没有空聊一会儿天?”


“抱歉,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