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三前蜀世家第三

作者: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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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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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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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4362字

王建,字光图,许州舞阳人也。隆眉广颡,状貌伟然。少无赖,以屠牛、盗驴、贩私盐为事,里人谓之“贼王八”。后为忠武军卒,稍迁队将。


黄巢陷长安,僖宗在蜀,忠武军将鹿晏弘以兵八千属杨复光讨贼,巢败走,复光以其兵为八都,都将千人,建与晏弘皆为一都头。复光死,晏弘率八都西迎僖宗于蜀,所过剽略。行至兴元,逐节度使牛丛,自称留后。僖宗即以晏弘为节度使,晏弘以建等八都头皆领属州刺史。已而晏弘拥众东归,陷陈、许,建与晋晖、韩建、张造、李师泰等各率一都,西奔于蜀。僖宗得之大喜,号“随驾五都”,以属十军观军容使田令孜,令孜以建等为养子。僖宗还长安,使建与晋晖等将神策军宿卫。


光启元年,河王重荣与令孜争盐池,重荣召晋兵犯京师,僖宗幸凤翔。二年三月,移幸兴元,以建为清道使,负玉玺以从。行至当涂驿,李昌符焚栈道,栈道几断,建控僖宗马,冒烟焰中过,宿坂下,僖宗枕建膝寝,既觉,涕泣,解御衣赐之。


僖宗已至兴元,令孜以谓天子播越,由己致之,惧且得罪,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令孜同母弟也,令孜因求为西川监军,杨复恭代为军容使。复恭出建为壁州刺史,建乃招集亡命及溪洞夷落,有众八千,以攻阆州,执其刺史杨行迁。又攻利州,利州刺史王珙弃城走。敬瑄患之,以问令孜,令孜曰:“王八吾兒也,以一介召之,可置麾下。”乃使人招建。


东川顾彦朗与建有旧,建闻令孜召己,大喜,因至梓州,谓彦朗曰:“十军阿父召我,我欲至成都见陈公,以求一镇。”即以其家属托彦朗,选精兵二千,驰之成都。行至鹿头关,敬瑄悔召建,使人止之。建大怒,击破鹿头关,取汉州。彦朗闻之,出兵助建,军于学射。敬瑄遣将句惟立逆建,建击败之,遂攻彭州。敬瑄遣眉州刺史山行章将兵五万屯新繁,建又击败之,虏获万余人,横尸四十里。敬瑄发兵七万益行章,与建相持濛阳、新都百余日。昭宗遣左谏议大夫李洵为两川宣谕和协使,诏彦朗等罢兵。彦朗请以大臣镇蜀,因为建求旌节。文德元年六月,以宰相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分邛、蜀、黎、雅为永平军,拜建节度使。


敬瑄不受代,昭宗即命昭度将彦朗等兵讨之。昭宗以建为招讨牙内都指挥使。久之,不克,建谓昭度曰:“公以数万之众,困两川之人,而师久无功,奈何?且唐室多故,东方诸镇,兵接都畿,公当归相天子,静中原以固根本,此蛮夷之国,不足以留公。”昭度迟疑未决,建遣军士擒昭度亲吏于军门,脔而食之,建入白曰:“军士饥,须此为食尔!”昭度大恐,即留符节与建而东。昭度已去,建即以兵扼剑门,两川由是阻绝。


山行章屯广都,建击败之,行章走眉州,以州降建。建引兵攻成都,而资、简、戎、茂、嘉、邛诸州皆杀刺史降建。建攻成都甚急,田令孜登城呼建曰:“老夫与公相厚,何嫌而至此!”建曰:“军容父子之恩,心何可忘!然兵讨不受代者,天子命也。”令孜夜入建军,以节度观察牌印授建。明日,敬瑄开门迎建。建将入城,以张勍为都虞候,戒其军士曰:“吾以张勍为虞候矣,汝等无犯其令,幸勍执而见我,我尚活汝,使其杀而后白,吾亦不能诘也。”建入城,军士剽略,勍杀百人而止。后建迁敬瑄于雅州,使人杀之;复以令孜为监军,既而亦杀之。大顺二年十月,唐以建为检校司徒、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云南八国招抚等使。


东川顾彦朗卒,其弟彦晖立。唐遣宦者宗道弼赐彦晖东川旌节,绵州刺史常厚执道弼以攻梓州,建遣李简、王宗涤等讨厚。自彦朗死,建欲图并东川而未有以发,及李简等讨厚,戒曰:“兵已破厚,彦晖必出犒师,即与俱来,无烦吾再举也。”简等击厚,败之钟阳,厚走还绵州,以唐旌节还道弼而出之。彦晖已得节,辞疾不出犒军。乾宁二年,建遣王宗涤攻之。十二月,宗涤败彦晖于楸林,斩其将罗璋,遂围梓州。三年五月,昭宗遣宦者袁易简诏建罢兵,建收兵还成都。黔南节度使王肇以其地降于建。


四年,宗涤复攻东川,别遣王宗侃、宗阮等出峡,取渝、泸州。五月,建自将攻东川,昭宗遣谏议大夫李洵、判官韦庄宣谕两川,诏建罢兵。建不奉诏,乃责授建南州刺史,以郯王为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代建为西川节度使。茂贞拒命,乃复建官爵。冬十月,建攻破梓州,彦晖自杀。彦晖将顾彦瑶顾城已危,谓诸将吏曰:“事公当生死以之!”指其所佩宾铁剑曰:“事急而有叛者,当齿此剑!”及城将破,彦瑶与彦晖召集将吏饮酒,遂与之俱死。建以王宗涤为东川留后,唐即以宗涤为节度使,于是并有两川之地。


是时,凤翔李茂贞兼据梁、洋、秦、陇,数以兵侵建。天复元年,梁太祖兵诛宦者,宦者韩全诲等劫天子幸凤翔,梁兵围之,茂贞闭城拒守经年,力窘,求与梁和。建间遣人聘茂贞,许以出兵为援,劝其坚壁勿和。遣王宗涤将兵五万,声言迎驾,以攻兴元,执其节度使李继业,而武定节度使拓拔思敬遂以其地降于建,于是并有山南西道。是时,荆南成汭死,襄州赵匡凝遣其弟匡明袭据之,建乘其间,攻下夔、施、忠、万四州。三年八月,唐封建蜀王。四年,唐迁都洛阳,改元天祐,建与唐隔绝而不知,故仍称天复。六年,又取归州,于是并有三峡。


七年,梁灭唐,遣使者谕建,建拒而不纳。建因驰檄四方,会兵讨梁,四方知其非诚实,皆不应。


是岁正月,巨人见青城山。六月,凤凰见万岁县,黄龙见嘉阳江,而诸州皆言甘露、白鹿、白雀、龟、龙之瑞。秋九月己亥,建乃即皇帝位。封其诸子为王,以王宗佶为中书令,韦庄为左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唐袭为枢密使,郑骞为御史中丞,张格、王锴皆为翰林学士,周博雅为成都尹。蜀恃险而富,当唐之末,士人多欲依建以避乱。建虽起盗贼,而为人多智诈,善待士,故其僭号,所用皆唐名臣世族;庄,见素之孙;格,浚之子也。建谓左右曰:“吾为神策军将时,宿卫禁中,见天子夜召学士,出入无间,恩礼亲厚如寮友,非将相可比也。”故建待格等恩礼尤异,其余宋玭等百余人,并见信用。


武成元年正月,祀天南郊,大赦,改元,以王宗佶为太师。宗佶本姓甘氏,建为忠武军卒时掠得之,养以为子,后以军功累迁武信军节度使。后建所生子元懿等稍长,宗佶以养子心不自安,与郑骞等谋,求为大司马,总六军,开元帅府,凡军事便宜行而后闻。建以宗佶创业功多,优容之。唐袭本以舞僮见幸于建,宗佶尤易之,后为枢密使,犹名呼袭,袭虽内恨,而外奉宗佶愈谨。建闻之,怒曰:“宗佶名呼我枢密使,是将反也。”宗佶求大司马,章三上,建以问袭,袭因激怒建曰:“宗佶功臣,其威望可以服人心,陛下宜即与之。”建心益疑。宗佶入奏事,自请不已,建叱卫士扑杀之,并赐骞死。六月,以遂王宗懿为皇太子。建加尊号英武睿圣皇帝。七月,驺虞见武定。


二年,颁《永昌历》。广都嘉禾合穗。


三年八月,有龙五十见洵阳水中。十月,麟见壁州。十二月,大赦,改明年为永平元年。岐王李茂贞自为梁所围,而山南入于蜀,地狭势孤,遂与建和,以其子娶建女,因求山南故地。建怒,不与,以王宗侃为北路都统,宗佑、宗贺、唐袭为三面招讨使以攻岐。战于青泥,宗侃败绩,退保西县,为茂贞兵所围。建自将击之,岐兵败,解去,建至兴元而还。加尊号曰英武睿圣光孝皇帝。


二年,又加号曰英武睿圣神功文德光孝皇帝。初,田令孜之为监军也,盗唐传国玺入于蜀而埋之,二月,尚食使欧阳柔治令孜故第,穿地而得之,以献。五月,梁遣光禄卿卢玭来聘,推建为兄,其印文曰“大梁入蜀之印”。宰相张格曰:“唐故事,奉使四夷,其印曰‘大唐入某国之印’,今梁已兄事陛下,奈何卑我如夷狄?”建怒,欲杀梁使者,格曰:“此梁有司之过尔,不可以绝两国之欢。”已而梁太祖崩,建遣将作监李纮吊之,遂刻其印文曰“大蜀入梁之印”。剑州木连理。六月,麟见文州。十二月,黄龙见富义江。


三年正月,麟见永泰。五月,驺虞见壁山,有二鹿随之。秋七月,皇太子元膺杀太子少保唐袭。元膺,建次子也,初名宗懿,后更名宗坦,建得铜牌子于什仿,有文二十余字,建以为符谶,因取之以名诸子,故又更曰元膺。元膺为人犭叚喙齲齿,多材艺,能射钱中孔,尝自抱画球掷马上,驰而射之,无不中。年十七,为皇太子,判六军,创天武神机营,开永和府,置官属。建以元膺年少任重,以记事戒之,令“一切学朕所为,则可以保国”。又命道士广成先生杜光庭为之师。唐袭,建之嬖也,元膺易之,屡谑于朝,建惧其交恶,乃罢袭枢密使,出为兴元节度使。已而袭罢归,元膺廷疏其过失,建益不悦。是月七夕,元膺召诸王大臣置酒,而集王宗翰、枢密使潘峭、翰林学士毛文锡不至,元膺怒曰:“集王不来,峭与文锡教之耳!”明日,元膺白建峭及文锡离间语。建怒,将罪之。元膺出而袭入,建以问之,袭曰:“太子谋作乱,欲召诸将、诸王以兵锢之,然后举事尔!”建疑之,袭请召营兵入卫。元膺初不为备,闻袭召兵,以为诛己,乃与伶人安悉香、军将喻全殊率天武兵自卫,遣人擒峭及文锡而笞之,幽于其家;召大将徐瑶、常谦率兵出拒袭,与袭战神武门,袭中流矢,坠马死。建遣王宗贺以兵讨之,元膺兵败皆溃去,元膺匿跃龙池槛中。明日,出而丐食,蜀人识之,以告,建遣宗翰招谕之,宗翰未至,为卫兵所杀。建乃立其幼子郑王宗衍为太子。白龙见邛州江。


四年,荆南高季昌侵蜀巫山,遣嘉王宗寿败之于瞿唐。八月,杀黔南节度使王宗训。冬,南蛮攻掠界上,建遣夔王宗范击败之于大渡河。麟见昌州。


五年,起寿昌殿于龙兴宫,画建像于壁;又起扶天阁,画诸功臣像。十一月,大火,焚其宫室。遣王宗俦等攻岐,取其秦、凤、阶、成四州,至大散关。梁叛将刘知俊在岐,于是特以其族来。


通正元年,遣王宗绾等率兵十二万出大散关攻岐,取陇州。八月,起文思殿,以清资五品正员官购群书以实之,以内枢密使毛文锡为文思殿大学士。黄龙见大昌池。十月,大赦。改明年元曰天汉,国号汉。


天汉元年,杀刘知俊。十二月,大赦,改明年元曰光天,复国号蜀。


光天元年六月,建卒,年七十二。建晚年多内宠,贤妃徐氏与妹淑妃,皆以色进,专房用事,交结宦者唐文扆等干与外政。建年老昏耄,文扆判六军,事无大小,皆决文扆。及建疾,以兵入宿卫,谋尽去建故将。故将闻建疾,皆不得入见,久之,宗弼等排闼入,言文扆欲为变,乃杀之。建因以老将大臣多许昌故人,必不为太子用,思择人未得而疾亟,乃以宦者宋光嗣为枢密使判六军而建卒。太子立,去“宗”名衍。


衍字化源。建十一子,曰卫王宗仁,简王元膺,赵王宗纪,豳王宗辂,韩王宗智,莒王宗特,信王宗杰,鲁王宗鼎,兴王宗泽,薛王宗平。而郑王宗衍最幼,其母徐贤妃也,以母宠得立为皇太子,开崇贤府,置官属,后更曰天策府。衍为人方颐大口,垂手过膝,顾目见耳,颇知学问,能为浮艳之辞。元膺死,建以豳王宗辂貌类己,而信王宗杰于诸子最材贤,欲于两人择立之。而徐妃专宠,建老昏耄,妃与宦者唐文扆教相者上言衍相最贵,又讽宰相张格赞成之,衍由是得为太子。


建卒,衍立,谥建曰神武圣文孝德明惠皇帝,庙号高祖,陵曰永陵。建正室周氏号昭圣皇后,后建数日而卒,衍因尊其母徐氏为皇太后,后妹淑妃为皇太妃。太后、太妃以教令卖官,自刺史以下,每一官阙,必数人并争,而入钱多者得之;通都大邑起邸店,以夺民利。


衍年少荒淫,委其政于宦者宋光嗣、光葆、景润澄、王承休、欧阳晃、田鲁俦等;以韩昭、潘在迎、顾在珣、严旭等为狎客;起宣华苑,有重光、太清、延昌、会真之殿,清和、迎仙之宫,降真、蓬莱、丹霞之亭,飞鸾之阁,瑞兽之门;又作怡神亭,与诸狎客、妇人日夜酣饮其中。尝以九日宴宣华苑,嘉王宗寿以社稷为言,言发泣涕。韩昭等曰:“嘉王酒悲尔!”诸狎客共以慢言谑嘲之,坐上喧然。衍不能省也。


蜀人富而喜遨,当王氏晚年,俗竞为小帽,仅覆其顶,俯首即堕,谓之“危脑帽”。衍以为不祥,禁之。而衍好戴大帽,每微服出游民间,民间以大帽识之,因令国中皆戴大帽。又好裹尖巾,其状如锥。而后宫皆戴金莲花冠,衣道士服,酒酣免冠,其髻髽然,更施硃粉,号“醉妆”,国中之人皆效之。尝与太后、太妃游青城山,宫人衣服,皆画云霞,飘然望之若仙。衍自作《甘州曲》,述其仙状,上下山谷,衍常自歌,而使宫人皆和之。衍立之明年,改元乾德。


乾德元年正月,祀天南郊,大赦,加尊号为圣德明孝皇帝。


二年冬,北巡,至于西县,旌旗戈甲,连亘百余里。其还也,自阆州浮江而上,龙舟画舸,昭耀江水,所在供亿,人不堪命。


三年正月,还成都。


五年,起上清宫,塑王子晋像,尊以为圣祖至道玉宸皇帝,又塑建及衍像,侍立于其左右;又于正殿塑玄元皇帝及唐诸帝,备法驾而朝之。


六年,以王承休为天雄节度使。天雄军,秦州也。承休以宦者得幸,为宣徽使,承休妻严氏,有绝色,衍通之。是时,唐庄宗灭梁,蜀人皆惧。庄宗遣李严聘蜀,衍与俱朝上清,而蜀都士庶,帘帷珠翠,夹道不绝。严见其人物富盛,而衍骄淫,归乃献策伐蜀。明年,唐魏王继岌、郭崇韬伐蜀。是岁,衍改元曰咸康。衍自立,岁常猎于子来山。是岁,又幸彭州阳平化、汉州三学山。以王承休妻严氏故,十月,幸秦州,群臣切谏,衍不听。行至梓潼,大风发屋拔木,太史曰:“此贪狼风也,当有败军杀将者。”衍不省。衍至绵谷而唐师入其境,衍惧,遽还。唐师所至,州县皆迎降。衍留王宗弼守绵谷,遣王宗勋、宗俨、宗昱率兵以拒唐师。宗勋等至三泉,望风退走。衍诏宗弼诛宗勋等,宗弼反与宗勋等合谋,送款于唐师。衍自绵谷还成都,百官及后宫迎谒七里亭,衍杂宫人作回鹘队以入。明日,御文明殿,与其群臣相对涕泣。而宗弼亦自绵谷驰归,登太玄门,收成都尹韩昭、宦者宋光嗣、景润澄、欧阳晃等杀之,函首送于继岌。衍即上表乞降,宗弼迁衍于天启宫。魏王继岌至成都,衍君臣面缚舆榇,出降于七里亭。


庄宗召衍入洛,赐衍诏曰:“固当列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三辰在上,一言不欺!”衍捧诏忻然就道,率其宗族及伪宰相王锴、张格、瘐传素、许寂、翰林学士李旻等,及诸将佐家族数千人以东。同光四年四月,行至秦川驿,庄宗用伶人景进计,遣宦者向延嗣诛其族。衍母徐氏临刑呼曰:“吾兒以一国迎降,反以为戮,信义俱弃,吾知其祸不旋踵矣!”衍妾刘氏,鬒发如云而有色,行刑者将免之,刘氏曰:“家国丧亡,义不受辱!”遂就死。


宗弼,本姓魏,名弘夫,建录为养子。建攻顾彦晖,宗弼常以建语泄之彦晖者,彦晖败,建待之如初。建病且卒,宗弼守太师兼中书令、判六军,辅政。衍已降,宗弼以蜀珍宝奉魏王及郭崇韬,求为西川节度使,魏王曰:“此我家物也,何用献为?”居数日,为崇韬所杀。


宗寿,许州民家子也。建以同姓,录之为子。宗寿好学,工琴奕,为人恬退,喜道家之术,事建时为镇江军节度使。衍既立,宗寿为太子太保奉朝请,以炼丹养气自娱。衍为***,独宗寿常切谏之,后为武信军节度使。唐师伐蜀,所在迎降,魏王尝以书招之,独宗寿不降。闻衍已衔璧,大恸,从衍东迁,至岐阳,以赂赂守者,得入见衍,衍泣下沾襟,曰:“早从王言,岂有今日!”衍死,宗寿走渑池,闻庄宗遇弑,亡入熊耳山。天成二年,出诣京师,上书求衍宗族葬之。明宗嘉其忠,以为保义军行军司马,封衍顺正公,许以诸侯礼葬之。宗寿得王氏十八丧,葬之长安南三赵村。


呜呼,自秦、汉以来,学者多言祥瑞,虽有善辨之士,不能祛其惑也。予读《蜀书》,至于龟、龙、麟、凤、驺虞之类世所谓王者之嘉瑞,莫不毕出于其国,异哉!然考王氏之所以兴亡成败者,可以知之矣。或以为一王氏不足以当之,则视时天下治乱,可以知之矣。


龙之为物也,以不见为神,以升云行天为得志。今偃然暴露其形,是不神也;不上于天而下见于水中,是失职也。然其一何多欤,可以为妖矣!凤凰,鸟之远人者也。昔舜治天下,政成而民悦,命夔作乐,乐声和,鸟兽闻之皆鼓舞。当是之时,凤凰适至,舜之史因并记以为美,后世因以凤来为有道之应。其后凤凰数至,或出于庸君缪政之时,或出于危亡大乱之际,是果为瑞哉?麟,兽之远人者也。昔鲁哀公出猎,得之而不识,盖索而获之,非其自出也。故孔子书于《春秋》曰“西狩获麟”者,讥之也。“西狩”,非其远也;“获麟”,恶其尽取也。狩必书地,而哀公驰骋所涉地多,不可遍以名举,故书“西”以包众地,谓其举国之西皆至也。麟,人罕识之兽也,以见公之穷山竭泽而尽取,至于不识之兽,皆搜索而获之,故曰“讥之也”。圣人已没,而异端之说兴,乃以麟为王者之瑞,而附以符命、谶纬诡怪之言。凤尝出于舜,以为瑞,犹有说也,及其后出于乱世,则可以知其非瑞矣。若麟者,前有治世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世,未尝一出,其一出而当乱世,然则孰知其为瑞哉?龟,玄物也,污泥川泽,不可胜数,其死而贵于卜官者,用适有宜尔。而《戴氏礼》以其在宫沼为王者难致之瑞,《戴礼》杂出于诸家,其失亦以多矣。驺虞,吾不知其何物也。《诗》曰:“吁嗟乎驺虞!”贾谊以谓驺者,文王之囿;虞,虞官也。当谊之时,其说如此,然则以之为兽者,其出于近世之说乎?


夫破人之惑者,难与争于笃信之时,待其有所疑焉,然后从而攻之可也。麟、凤、龟、龙,王者之瑞,而出于五代之际,又皆萃于蜀,此虽好为祥瑞之说者亦可疑也。因其可疑者而攻之,庶几惑者有以思焉。


据《前蜀书》、《运历图》、《九国志》,皆云建以唐大顺二年入成都为西川节度使,天复七年九月建号,明年正月改元武成,今以为定。惟《旧五代史》云“龙纪元年入成都,天祐五年建号改元”者缪也。至后唐同光三年蜀灭,则诸书皆同。自大顺二年至同光三年,凡三十五年。


译文:


王建,字光图,许州舞阳县人。


眉额凸出,额头很宽,相貌奇伟。


年轻时是个无赖,以宰牛、盗驴、贩卖私盐为业,乡里人叫他“贼王八”。


后来在忠武军当兵,逐渐升为队将。


黄巢攻陷长安,唐僖宗在蜀,忠武军将领鹿虽弘率兵八千人归属杨复光讨伐贼军,黄巢败逃,杨复光把他的军队组成八都,每都率领一千人,王建和鹿晏弘都是都头。


杨复光死,鹿晏弘率八都西行至蜀,迎接唐僖宗,所到之处,抢劫掠夺,到达兴元府时,赶跑节度使牛丛,自称留后。


唐僖宗就任鹿晏弘为节度使,鹿晏弘任王建等八个都头焉所属州的刺史。


不久鹿晏弘率众兵束归,攻陷陈、许二州,王建和晋晖、韩建、张造、李师泰等人各自率领一都,西奔到蜀。


唐僖宗得到他们非常高兴,号称“随驾五都”,把他们归属十军观军容使田令孜,田令孜把王建等人作为养子。


唐僖宗回到长安,让王建和晋晖等人率领神策军宿卫。


光启元年,河中府王重荣与田令孜争夺盥池,王重荣召晋兵进犯京师,唐僖宗到凤翔府避难。


二年三月,转到兴元府,任王建为清道使,背着玉玺随行。


走到当涂驿时,李昌符焚毁栈道,栈道眼看要断,王建拉着唐僖宗的马,冒着火焰浓烟冲遇,住在山坡下,唐僖宗靠着王建的膝头睡觉,醒来后,感慨哭泣,脱下御衣赐给他。


唐僖宗到达兴元府后,田令孜认为天子流亡,是由自己造成的,惧怕获罪,西川节度使陈敬管,是田令孜的同母弟弟,田令孜因而请求任西川监军,杨复恭代任军容使。


杨复恭命王建出任壁州刺史,王建于是招集亡命之徒和溪洞夷人部落,有八千人,攻打阗州,抓获闽州刺史杨行迁,又攻打利州,利州刺史王珙弃城逃跑。


陈敬管对此担忧,问计于田令孜,田令孜说:“王八是我的养子,派个人去召他,就可安置在你手下。”于是派人招王建。


东川顾彦朗和王建有旧交,王建听说田令孜召自己,非常高兴,因而到梓州,对颅彦朗说:“十军阿爸召我,我想到成都见陈公,以便求得一镇。”就把家属交托给顾彦朗,挑选精兵两干人,快马赶到成都。


到达鹿头关时,陈敬殖后悔召王建,派人去阻止他。


王建大怒,攻破鹿头关,夺取汉州。


顾彦朗获知后,出兵援助王建,驻扎在学射山。


陈敬管派将领句惟立迎战王建,王建打败句惟立,于是进攻彭川。


陈敬琼派眉州刺史山行章率兵五万人屯驻新繁,王建又打败他们,俘虏一万多人,横尸四十里。


陈敬琼出兵七万人增援山行章,和王建在蒙阳、新都相持一百多天。


唐昭宗派左谏议大夫李洵任两川宣谕和协使,诏令顾彦朗等人罢兵休战。


颅彦朗请求以大臣镇守蜀,并且替王建请求节度使职。


文德元年六月,朝廷任宰相韦昭度焉西川节度使。


分邛、蜀、黎、雅四州为永平军,拜王建为永平军节度使。


陈敬琦不接受被人代任的命令,唐昭宗就命令韦昭度率颅彦朗等人的军队讨伐他。


唐昭宗任王建焉招讨牙内都指挥使。


过了很久,不能攻克,王建对韦昭度说:“你率领几万兵众,使两川人民受累,而军队久无战功,怎么办呢?而且唐室多变故,东方各镇,军队进逼京城地区,你应当回去辅助天子,安定中原,巩固根本,这里是蛮夷地区,不值得让你逗留!”韦昭度正迟疑不决,王建派士兵把韦昭度亲信的官吏抓到军营门前,割成肉块吃掉,王建过来陈述说:“士兵不过是饿了,需要以此为食罢了!”韦昭度十分恐惧,就留下符节给王建而束去。


韦昭度离去后,王建就派兵扼守剑门,两川从此同中原隔绝。


山行章屯驻在广都,王建打败他,山行章逃跑到眉州,献出眉州向王建投降。


王建率兵攻打成都,而资、简、戎、茂、嘉、邛等州人都杀掉刺史向王建投降。


王建攻打成都十分猛烈,田令孜登城呼叫王建说:“老夫我对你很好,为什么怨恨我到了这个地步!”王建说:“军容使与我有父子之恩,心里怎能忘记!但我们的军队讨伐不接受替任的人,这是天子的命令。”田令孜晚上进入王建军中,把节度观察牌印交给王建。


第二天,陈敬管打开城门迎接王建。


王建将要入城时,任张勃为都虞候,警告他的士兵说:“我任张勃焉虞候了,你们不要冒犯他的命令,如果张勃抓你们来见我,我还能让你们活,如果他对你们先斩后奏,我也不能责怪他。”王建进城,士兵们抢劫掠夺,张勃杀了一百人纔停止。


后来王建把陈敬管迁到雅州,派人杀了他;又任田令孜焉监军,不久把他也杀了。


大顺二年十月,唐任王建为检校司徒、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云南八国招抚等使。


柬川顾彦朗死,他的弟弟顾彦晖继立。


唐派宦官亲道弼赐给顾彦晖东川旌节,绵州刺史常厚抓获宗道弼,攻打梓州,王建派李简、王宗涤等人讨伐常厚。


自从顾彦朗死后,王建图谋吞并束川而没有机会动手,到李简等人讨伐常厚时,告诫说:“军队攻破常厚后,顾彦晖必定出来犒劳军队,然后就和他一起回来,不要麻烦我再次出兵。”李简等人攻打常厚,在锺阳打败他,常厚逃回绵州,把唐的旌节交还宗道弼并放他出来。


颅彦晖得到旌节后,推辞说有病不出来犒劳军队。


干宁二年,王建派王宗涤攻打他。


十二月,王宗涤在楸林打败颅彦晖,斩了他的将领罗璋,于是包围梓州。


三年五月,唐昭宗派宦官袁易简诏令王建罢兵休战,王建收兵回到成都。


黔南节度使王肇献出他的土地向王建投降。


四年,王宗涤又进攻束川,王建另派王宗侃、王宗阮等人出峡,攻取渝、泸二州。


五月,王建亲自率兵攻打束川,唐昭宗派谏议大夫李洵、判官韦庄宣谕两川,诏令王建罢兵休战。


王建不接受诏命,于是责授王建为南州刺史,任郯王焉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代王建任西川节度使。


李茂贞拒不受命,这纔恢复王建的官爵。


冬十月,王建攻破梓州,顾彦晖自杀。


此前,顾彦晖的将领顾彦瑶见城已危在旦夕,对将吏们说:“事奉颅公应当生死相随!”指着他佩带的铵铁剑说:“事情危急之下反叛的人,应当被这把剑杀掉!”到城快要被攻破时,顾彦瑶和顾彦晖召集将吏们饮酒,于是和他们一同死去。


王建任王宗涤为束川留后,唐就任王宗涤为节度使,于是全部占据了两川地方。


这时,凤翔李茂贞同时占据梁、洋、秦、陇四州,多次率兵侵犯王建。


天复元年,梁太祖的军队诛杀宦官,宦官韩全诲等人劫持天子到凤翔,后梁兵包围凤翔,李茂贞闭城抗守一年多,势窘力困,请求舆后梁讲和。


王建乘机派人通好李茂贞,答应出兵援助,劝他坚守不要讲和。


又派王宗涤率兵五万,声称迎接皇帝,攻打兴元府,抓获节度使李继业,武定节度使拓拔思敬于是献出他的地盘向王建投降,这样,王建兼并了整个山南西道。


这时,剂南成油死,襄州赵匡凝派他的弟弟趟匡明袭占荆南,王建乘这个机会,攻克夔、施、忠、万四州。


三年八月,唐封王建为蜀王。


四年,唐迁都洛阳,改年号为天佑,王建和唐隔绝而不知道,因此仍称天复这个年号。


六年,又攻取归州,于是吞并了整个三峡。


七年,后梁消灭唐,派使臣招降王建,王建拒不接受。


王建进而驰马传檄四方,会兵讨伐后梁,各地知道他没有诚意,都不响应。


这年正月,巨人出现在青城山。


六月,凤凰出现在万岁县,黄龙出现在嘉阳江,而各州都称说有甘露、白鹿、白雀、龟、龙的吉兆。


秋九月己亥日,王建登上皇帝位。


封他的儿子们焉王,任王宗佶为中书令,韦庄为左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唐袭焉枢密使,郑骞焉御史中丞,张格、王错都为翰林学士,周博雅为成都尹。


蜀仗恃天险而又富有,当唐末时,士人多想依附王建躲避战乱。


王建虽然出身盗贼,但为人足智多谋善于欺诈,善于安抚士人,因此他越位称帝,任用的都是唐的名臣世族:如韦庄,是韦见素的孙子;张格,是张浚的儿子。


王建对手下人说:“我做神策军将领时,在宫中宿卫,见天子晚上召见学士,随便进出,恩礼亲厚就像对幕僚朋友一样,他们得到的礼遇不是将相们能比的。”因此王建待张格等人的礼遇尤其不同一般,其余宋砒等一百多人,一并受到信任重用。


武成元年正月,王建在南郊祭天,实行大赦,改换年号,任王宗佶为太师。


王宗佶原姓甘,王建在忠武军当兵时掳掠到他,收养为儿子,后来因军功逐渐升迁至武信军节度使。


王建的亲生儿子王元懿等人逐渐长大后,王宗佶因为是养子心里感到不安,和郑骞等人商计,请求任命自己为大司马,总管六军,设置元帅府,授权凡是军中事务根据情况处置后纔上报。


王建因王宗佶创业功劳大,对他很宽容。


唐袭原本作为舞僮受到王建宠爱,王宗佶尤其看不起他,后来唐袭作了枢密使,王宗佶还直呼他姓名。


唐袭虽然心中怨恨,但表面对王宗佶更加恭谨。


王建知道后,发怒说:“王宗佶对我的枢密使直呼姓名,是要造反了。”王宗佶请求任大司马,多次上奏,王建就此事向唐袭征询意见,唐袭借机激怒王建说:“王宗佶是功臣,他的威望能够让人心顺服,陛下应当立即任命他。”王建心中更加生疑。


王宗佶进来奏报事情,不断替自己请求,王建叱令卫士击杀他,并赐郑骞自杀。


六月,立遂王王宗懿为皇太子。


王建加封尊号为英武睿圣皇帝。


七月,武定县出现鹃虞兽。


二年,颁布《永昌历》。


广都县稻子两株合生一穗。


三年八月,洵阳县水***现五十条龙。


十月,壁州出现麒麟。


十二月,实行大赦,改第二年为永平元年。


岐王李茂贞自从被后梁兵包围,而山南归入蜀,土地狭小势力孤弱,于是和王建言和,让他的儿子娶王建的女儿,借机请求把山南旧地还给他。


王建发怒,不给他,任王宗侃为北路都统,王宗佑、王宗贺、唐袭为三面招讨使,攻打岐国。


两军战于青泥,王宗侃败逃,退保西县,被李茂贞军包围。


王建亲自率兵攻打他们,岐兵被打败,解围离去,王建追到兴元返回。


加封尊号为英武睿圣光孝皇帝。


二年,又加封尊号为英武睿圣神功文德光孝皇帝。


当初,田令孜任监军时,盗得唐的传国印玺入蜀,埋藏起来,二月,尚食使欧阳柔整修田令孜的旧宅,挖地得到传国印玺,将它进献。


五月,后梁派光禄卿卢砒前来通好,尊推王建为兄,他的印章刻着“大梁入蜀之印”。


宰相张格说:“唐的惯例,奉命出使四夷,印章叫‘大唐入某国之印’,如今梁已把陛下当兄事奉,怎么像对夷狄一样地看不起我们?”王建发怒,想杀掉后梁的使臣张格说:“这是梁官府的过失罢了,不能因此断绝两国的友好关系。”不久梁太祖死,王建派将作监李弦去吊丧,将他的印章刻作“大蜀入梁之印”。


剑州树木连枝生长。


六月,文州出现麒麟。


十二月,富义江出现黄龙。


三年正月,永泰出现麒麟。


五月,壁山出现鹌虞兽,两只鹿跟着它。


秋七月,皇太子王元膺杀掉太子少保唐袭。


王元膺,是王建的次子,原名王宗懿,后来改名王宗坦,王建在什仿得到铜牌子,上面刻有二十多个宇,王建认为是符谶,因而用它来给儿子们取名,因此又改名叫王元膺。


王元膺长得嘴像猎嘴,牙齿焉虫蛀,多才多艺,能射中钱中小孔,曾自抱彩球抛到马上,飞驰射球,无不射中。


十七岁,做皇太子,判六军事,创立天武神机营,设置永和府,配置属官。


王建因王元膺年轻任重,用自己记的言行大事告诚他,要他“一切学我做的,就可以保住国家”。


又命令道士广成先生杜光庭做他的老师。


唐袭,是王建宠信的人,王元膺看不起他,多次在朝廷上嘻辱他,王建怕他们关系恶化,于是罢免唐袭的枢密使职位,让他出任兴元节度使。


不久唐袭罢任回来,王元膺在朝廷上敷落他的过失,王建更加不高兴。


这月七夕,王元膺设酒召各位王公大臣,而集王王宗翰、枢密使潘峭、翰林学士毛文锡役来,王元膺发怒说:“集王役来,是潘峭和毛文锡唆使的!”第二天,王元膺在王建面前说潘峭和毛文锡挑拨离间。


王建发怒,将要对他们治罪。


王元膺出去后唐袭进来,王建就此事征询唐袭的意见,唐袭说:“太子图谋作乱,想召各位将领、王公来用武力囚禁他们,然后生事作乱。”王建疑心,唐袭请求召营兵进官护卫。


王元膺本来没有准备,听说唐袭召兵,认为是诛杀自己,于是和艺人安悉香、将领喻全殊率天武兵自卫,派人抓获潘峭和毛文锡,鞭打他们,把他们囚禁在家中;召大将徐瑶、常谦率兵出来抵抗唐袭,和唐袭在神武门交战,唐袭被飞箭射中,从马上摔下而死。


王建派王宗贺率兵讨伐王元膺,王元膺兵败,士兵演逃离去。


王元膺藏在跃龙池栏杆下,第二天,出来要饭,蜀人认出了他,报告了王建,王建派王宗翰招引开导他,王宗输还没到,王元膺已被卫兵杀死。


王建于是立幼子郑王王宗衍为太子。


邛州江***现白龙。


四年,剂南高季昌侵犯蜀的巫山,王建派嘉王王宗寿在瞿唐打败他。


八月,杀死黔南节度使王宗训。


冬,南蛮攻打掠夺边界,王建派夔王王宗范在大渡河打败他们。


昌州出现麒麟。


五年,在龙兴宫建寿昌殿,在殿壁上画王建像;又建扶天合,画各位功臣像。


十一月,大火,王建的宫室焚毁。


王建派王宗俦等人攻打岐国,取得秦、凤、阶、成四州,到达大散关。


后梁的叛将刘知俊在岐国,于是特地率领他的家族前来。


通正元年,王建派王宗绾等人率兵十二万出大散关攻打岐国,夺取陇州。


八月,建文思殿,派清资五品正员官收购群书充实该殿,任内枢密使毛文锡为文思殿大学士。


大昌池出现黄龙。


十月,实行大赦。


改第二年年号叫天漠,国号漠。


天汉元年,杀掉刘知俊。


十二月,实行大赦,改第二年年号叫光天,恢复国号蜀。


光天元年六月,王建死,时年七十二岁。


王建晚年宫内有很多宠妃,贤妃徐氏和她的妹妹淑妃,都靠美色进宫,专宠当权,勾结宦官唐文康等干预朝政。


王建年老昏乱,唐文康判六军事,事情无论大小,都取决于他。


到王建患病时,率兵进宫宿卫,图谋全部除掉王建的旧将。


旧将们听说王建患病,却都不能进见,遇了很久,王宗弼等人只好推门而入,说唐文康想作乱,于是杀了他。


王建因老将大臣多是许昌的老朋友,必定不会受到太子重用,想选择适当的人辅佐太子,未成,而身已病危,于是任宦官宋光嗣焉枢密使、剡六军事。


王建死去太子登位,去掉“宗”宇,单名衍。


王衍字化源。


王建有十一个儿子,他们是卫王王宗仁,筒王王元膺,赵王王宗纪,豳王王宗辖,韩王王宗智,莒王王宗特,信王王宗杰,鲁王王宗鼎,兴王王宗泽,薛王王宗平。


而郑王王宗衍最小,他的母亲是徐贤妃,因母亲受到恩宠而得以立为太子,开崇贤府,设置属官,后来改名叫天策府。


王衍方下巴大嘴,垂手遇膝,能看见自己耳朵,很有学问,能写浮艳的文辞。


王元膺死后,王建因豳王王宗辖长得像自己,而信王王宗杰在儿子们中最有贤才,想在他们两人中选一个立焉太子。


而徐妃专宠,王建年老昏乱,徐妃和宦官唐文康唆使看相的人上奏说王衍长相最高贵,又暗示宰相张格赞成他们王衍因此得以做太子。


王建死,王衍登位,给王建加上谧号神武圣文孝德明惠皇帝,庙号高祖,陵墓名永陵。


王建的正妻周氏叫昭圣皇后,晚王建几天死,王衍因而尊崇他的母亲徐氏焉皇太后,太后的妹妹淑妃为皇太妃。


太后、太妃用教令卖官,从刺史以下,每一个官额缺,必会有几人同来争,而交钱多的人得到官位;又在京都大邑建旅舍,夺取百姓的利益。


王衍年轻荒淫,把政事交给宦官宋光嗣、宋光葆、景润澄、王承休、欧阳晃、田鲁俦等人;让韩昭、潘在迎、顾在殉、严旭等作陪他游乐的狎客;建宣华苑,其中有重光殿、太清殿、延昌殿、会真殿、清和官、迎仙宫、降真亭、蓬莱亭、丹霞亭、飞鸾合,瑞兽门;又建怡神亭,和狎客、妇人在其中日夜畅饮。


曾于重阳节在宣华苑设宴,嘉王王宗寿要他以国家为重,话一出口就哭泣起来。


韩昭等人说;“嘉王发酒疯了!”狎客们都以不恭的言语戏谴嘲笑他,座上宾客焉之哗然。


但王衍不能醒悟。


蜀人富裕而喜好游玩,王氏王朝末年,民间竞相戴小帽子,仅能盖住头顶,低头就掉下来,称焉“危脑帽”。


王衍认为不吉祥,禁止戴这种帽子。


而王衍喜欢戴大帽子,每次着便服到民间游玩,民间百姓凭大帽子就能认出他,因而下令国中都戴大帽子。


又喜好裹尖头巾,形状像锥子。


而后宫妇女都戴金莲花帽,穿道士的衣服,酒酣耳热脱下帽子,发髻梳在头顶两旁,再抹上朱粉,号称“醉妆”,国中的人都仿效她们。


王衍曾和太后、太妃游青城山,宫人衣服都画上云霞,望见她们飘飘若仙。


王术自作《甘州曲》,描述她们神仙一样的风姿,在山谷中走上走下时,王衍常常自歌自唱,而且让宫人们都与他和唱。


王衍登位的第二年,改年号为干德。


干德元年正月,在南郊祭天,实行大赦,加封尊号焉圣德明孝皇帝。


第二年冬天,去北面巡视,到达西县,旌旗戈甲,连绵一百多里。


回来时,从板州沿江而上,龙舟彩船,照耀江水,所到之地命人大量供给财物,人们不堪重负。


三年正月,回到成都。


五年,建上清官,塑王子晋的像,尊崇为圣祖至道玉宸皇帝,又塑王建和王衍的像,立在王子晋像的左右,又在正殿塑玄元皇帝和唐朝各位皇帝的像,准备车马前去朝奉。


六年,任王承休为天雄军节度使。


天雄军,就是秦州。


王承休作为宦官得到宠幸,任宣徽使,王承休的妻子严氏,是绝色佳人,王衍和她私通。


这时,唐庄宗消灭后梁,蜀人都很恐惧。


唐庄宗派李严访蜀,王衍和他一起去上清官朝奉,而蜀都士人百姓,车帘挂满珠宝,沿途夹道围观。


李严见蜀地人物富盛,而王衍骄奢淫逸,回去后就献计伐蜀。


第二年,后唐魏王李继岌、郭崇韬伐蜀。


这年,王衍改年号为咸康。


王衍自从登位以来,每年常在子来山打猎。


这年,又到彭州阳平化、汉州三学山打猎。


因王承休妻子严氏的绿故,十月,到秦州,群臣急切谏阻,王衍不听。


到达梓潼,大风刮起房屋树木,太史官说:“这是贪狼风,会有败军杀将的事。”王衍不醒悟。


王衍到达绵谷,而后唐军已进入他的境土,王衍害怕,于是返回。


后唐军所到之地,州县都迎接投降。


王衍留下王宗弼把守绵谷,派王宗勋、王宗俨、王宗昱率兵抵抗后唐军。


王宗勋等人到达三泉,望风而逃。


王衍诏令王宗弼杀掉王宗勋等人,王宗弼反而和王宗勋等人合谋,送降书给后唐军。


王衍从绵谷返回成都,百官和后官妇人在七里亭迎兄,王衍夹在后宫妇人中组成回鹊队回到宫中。


第二天,到文明殿,和群臣相对哭泣。


而王宗弼也从绵谷飞驰而返,登上太玄门,抓获成都尹韩昭,宦官宋光嗣、景润澄、欧阳晃等人并杀掉,把他们的头装在匣子中送给李继岌。


王衍随即上表请求投降,王宗弼把王衍迁到天启宫。


魏王李继岌到达成都,王衍君臣自相捆绑并带着棺材,到七里亭投降。


唐庄宗召王衍到洛阳,赐给王衍的诏书中说:“固然应当分块土地赐封给你,一定不会在险困中逼迫你们,日、月、星辰在上,一句话也不骗你!”王衍手捧诏书高兴地上路,率领他的宗族和伪宰相王错、张格、庾传素、许寂,翰林学士李曼等人,以及各位将领僚佐的家族几千人柬去。


同光四年四月,到达秦川驿,唐庄宗用艺人景进的计策,派宦官向延嗣诛杀王衍的家族。


王衍的母亲徐氏临刑时呼叫说:“我儿子拿一个国家投降,反而被杀死,信义都不要了,我知道灾祸不久就要来了!”王衍的妾刘氏,黑发如云又美貌,执刑的人想放过她,刘氏说:“家破国亡,义当不受耻辱。”于是就刑而死。


王宗弼,原姓魏,名叫弘夫,王建收他为养子。


王建攻打顾彦晖时,王宗弼曾把王建的话泄露给颅彦晖,颅彦晖被打败,王建像原来一样对待他。


王建快要病死时,王宗弼任太师兼中书令、判六军事,辅佐国政。


王衍投降后,王宗弼把蜀中珍宝奉送给魏王和郭崇韬,请求任西川节度使,魏王说:“这是我家的东西,哪用你进献?”过了几天,被郭崇韬杀死。


王宗寿,许州百姓家的儿子。


王建因他和自己同姓,收他作养子。


王宗寿好学,擅长弹琴下棋,为人淡泊谦让,喜好道家方术,在王建时任镇江军节度使。


王衍登位后,王宗寿任太子太保、奉朝请,以炼丹养气为乐。


王衍***,只有王宗画常常直切劝谏,后来任武信军节度使。


后唐军伐蜀,所到之地迎接投降,魏王曾写信招降他们,只有王宗寿不投降。


听说王衍已投降,大声痛哭,随王衍东迁,到岐阳时,贿赂看守的人,得以见到王衍,王衍眼泪打湿了衣襟,说:“早听你的话,哪有今天!”王衍死后,王宗寿逃到渑池,听说唐庄宗被杀,便逃进熊耳山。


天成二年,出山到京师,上书请求得到王衍宗族的尸骨安葬唐明宗赞赏他的忠诚,任为保义军行军司马,封王衍为顺正公,答应按诸侯的礼仪安葬他。


王宗寿得到王氏家族十八具尸骨,安葬在长安南三赵村。


唉,自从秦、汉以来,学者们就常谈吉祥的征兆,即使有明辨是非的人,也不破除这种迷信。


我读《蜀书》,读到龟、龙、麒麟、凤凰、骋虞之类世人所谓称帝称王者的吉祥征兆,无不出现在他们的国家中,奇怪啊:但考察了王氏兴亡成败的原因后,就可以懂得了。


或许有人认为一个王氏还不能够说明问题,那么观察一下当时天下的治乱,就可以明白了。


龙作为一种物,以不出现为神奇,以升云行天焉得志。


如今心安理得地暴露出它的形体,这就不神奇了;不升上天空而下落到水中,逭就失其原位。


而又出现得那么多,简直可以兴妖作怪了!凤凰,是鸟类中远离人世的。


过去虞舜治理天下,政治成功而百姓喜悦,命令夔奏乐,乐声应和,乌兽听了都跳起舞来。


在这个时候,凤凰恰好到来,虞舜的史官因而一并记下作为美谈,后世因而把凤凰到来作为天下有道的征兆。


后来凤凰多次到来,有的出现在昏君败政的时代,有的出现在危亡大乱的时候,这果真是吉祥的征兆吗?麒麟,是兽类中远离人世的。


过去鲁哀公外出打猎,得到麒麟却不认识,大概是搜索后纔获得的,不是它自己出现的。


因此孔子记载在《春秋》上,说的是“去西面打猎得到麒麟”,是讥讽他的话。


“去西面打猎”,是批评他走得太远;“得到麒麟”,表示讨厌他尽敷猎取。


记载打猎必定要写上地名,而鲁哀公驰骋经过的地方太多,不能一一写出地名,因此用“西”字概括众多的地方,说他整个国家的西部都走遍了。


麒麟,是人们很少见遇的野兽,可见鲁哀公穷山竭泽尽敷猎取,以至于不认识的野兽,都搜索而获得了,因此说是“讥讽他”。


圣人死后,异端邪说产生,就把腆麟作为帝王的吉祥征兆,而用符命、谶纬等诡秘神怪的话来附会。


凤凰曾经出现在虞舜时候,认为吉祥,还有点道理,到以后出现在乱世,就可以知道它不是吉祥的征兆了。


至于麒麟,以前有天下大治的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的时代,却不曾出现过一次,一出现就正当乱世,既然如此,那谁知道它是吉祥的征兆呢?龟,是黑色的东西,污泥川泽中,敷都敷不完,死后受到占卜的人的看重,恰好有用罢了。


而《戴氏礼记》认为它在宫廷池泽中是帝王难以招来的吉祥物,然而《戴礼记》杂出于各家,它的错误也已很多了。


胸虞,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诗经》说:“唉呀胸虞!”贾谊认为胸这种东西,是周文王的园林;虞,是园林管理官。


当页谊的时代,说法就如此,那么把它当成野兽,这种说法大概出在近代吧?破除人们的迷信,难以在他们深信不疑的时候和他们争辩,等他们产生怀疑的时候,随之攻破就行了。


麒麟、凤凰、龟、龙,这些帝王吉祥的征兆,出现在五代的时候,又都集中在蜀,这就使得即使喜好吉祥之说的人也感到可疑。


藉着这可疑之处攻破它,大概可以使迷信者对此事进行深刻反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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