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单身贵族谜案(1)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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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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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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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644字

很长时间以来,对不幸的圣西蒙勋爵来说,他的婚事和那个不寻常的结局,已经不再是和这位新郎交往的上流人士们感兴趣的事件了。因为新的丑闻一出来,它就开始黯然失色了,相比之下,那些细情更为妙趣横生,这使得四年前的那一幕戏剧性的事件慢慢隐退到了幕后。但是我却觉得这件案子的真相还没有向大众透露过,我是有足够理由这么认为的,而为了弄清这件事,我的好友歇洛克·福尔摩斯曾经为之作出了很多贡献,因而我认为要是不简单描述一下这件很不寻常的事,那么对记录他业绩的文献来说就是不完整的。


那时候我和福尔摩斯还一起住在贝克街,距离我结婚还有几个星期的一天午后,福尔摩斯从外面闲逛回来,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有一封信。天气突变,开始下起绵绵阴雨,而且还吹起了秋风,因为还残留着作为当年参加阿富汗战役的纪念品的那颗步枪子弹,我的胳膊又开始不停地隐隐作痛,所以我在家里待了一整天。我在一张安乐椅中躺着,两条腿放在另一张椅子上面,慢慢翻着堆在身边的那些报纸。直到当天的新闻全都塞进了脑子里,我才丢开了报纸躺在那里,没精打采地看着桌子上的那封信。信封的上端印着巨大饰章和花体字母图案,我懒洋洋地猜测着这应该是哪位贵族写给我朋友的信。


福尔摩斯走进屋时,我对他说:“这里有一封信,非常时髦。要是我的记忆没错的话,早晨给你的那些信件是一个鱼贩和一个海关检查员写的。”


“没错,给我的信里总是有很多丰富多彩引人入胜的事情,”他笑着回答道,“一般来说,人越是普通写的信就越是有趣。但是看这封信,就像是一张不受欢迎的社交用信,就像传票一样,你要是说不感到厌烦,那真是说谎。”


他将信封拆开,看了一下信的内容。


“你看看,没准儿倒是件有意思的事!”


“这么说与社交无关了?”


“不,很明显是业务性的。”


“是一位贵族委托人写的?”


“应该说是英国地位最高的贵族之一。”


“那我得祝贺你。”


“实话实说,华生,我可以对你说,在我看来,这位委托人的社会地位没什么了不起,我所感兴趣的其实是他的案子。但是在这个新案件的调查中,恐怕也不能忽略有关他社会地位的情况。最近你一直在仔细地看报吧?”


“应该说是这样的。”我没精打采地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大堆报纸,“我真的是无事可做了。”


“那还真是走运,可能你会给我提供一些有用的情况。你知道我除了犯罪的消息和寻人广告之外是一概不看的。寻人广告总是给人很多启发。既然你对最近发生的事很留心,那一定知道关于圣西蒙勋爵和他的婚礼的消息吧?”


“哦,没错,我对相关的消息总是怀着莫大的兴趣。”


“非常好,给我写这封信的就是圣西蒙勋爵。我念给你听一下,你则一定要仔细地翻一遍报纸,把有用的消息告诉我。他是这么说的:


‘亲爱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因为巴克沃特勋爵的推荐,我对您的分析力和判断力绝对信赖。所以我打算登门拜访,向您请教有关我的婚礼所发生的令人非常痛心的意外事件。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先生已经受理了这个案子。但他跟我说,他觉得和您合作是不无必要的。他甚至觉得与您合作或许会有所帮助。我将于下午四点登门求教,届时您如若另有约会,那么稍后见面也可以,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您忠实的圣西蒙’


“这封信是从格罗夫纳大厦发出的,写字时用的是鹅毛笔。哦,尊贵的勋爵还不小心将一滴墨水沾在了他右手小指的外侧。”福尔摩斯一边将信叠起来一边说。


“按照约定,他要在四点钟来。已经三点了,一小时之内他就会到这里来了。”


“如果有你的帮助的话,我还有时间弄清楚这件事。翻翻这些报纸,把有关的内容按时间顺序摘录排好,我好好看一下我们这位委托人的背景。”他将一本红皮书从壁炉架旁的一排参考书之间抽出来。“在这里,”说着他坐了下来,在膝盖上铺开书,“罗伯特·沃尔辛厄姆·德维尔·圣西蒙勋爵,巴尔莫拉尔公爵次子。嗯!勋章!天蓝底色,黑色中带有三个铁蒺藜。一八四六年出生,现在四十一岁,是成熟的结婚年龄了。在上届政府期间做过殖民地事务副大臣。他的那位父亲,还做过一段时间外交大臣。他们有着安茹王朝的血统,而且是直系后裔。母系有都铎王朝的血统。但是这些看起来可没什么指导意义。现在,华生,请你给我提供一些更有用的情况吧。”


“我倒是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有用的情况,”我说,“这件事刚发生不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我当时没敢对你说,因为我知道你那时候手里正好有一件案子,而且你并不喜欢被其他事打扰。”


“哦,你说的是格罗夫纳广场家具搬运车事件吧,那只是一件小事。现在已经彻底解决了——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就很清楚。把你的消息告诉我吧。”


“我找到的第一条消息登在《晨邮报》的启事栏里。至于日期,你看,是几周前:‘(据称)巴尔莫拉尔公爵次子,罗伯特·圣西蒙勋爵和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的独生女哈蒂·多兰小姐的婚事,已经准备妥当,如传闻属实,近期即将举行婚礼。’就是这些。”


“还真是简明扼要,”福尔摩斯说着,向火炉旁边伸开了他又瘦又长的腿。


“一份社交界的报纸在同一周对这件事进行了一番更详细的报道。啊,在这儿:‘不久之后将会有要求采取保护政策的呼声出现在婚姻市场上,因为如今这种形同自由贸易的婚姻政策,对我们英国同胞而言非常不利。大不列颠的名门望族竟然大权旁落,陆续落到了来自大西洋彼岸的女表亲手中。就在上周,这些妩媚的入侵者在被她们掠夺走的胜利品名单上,又添加了一位重要人物。二十多年来,圣西蒙勋爵从未坠入情网,可是现在却明确宣布将要和加利福尼亚百万富翁那令人一见倾心的女儿哈蒂·多兰小姐结婚。作为一位独生女,多兰小姐在韦斯特伯里宫的庆典欢宴上以她那惊人的美貌和优雅的体态极大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最近有传闻说,她的嫁妆恐怕会远远超过六位数,而且可能还会有所增加。而巴尔莫拉尔公爵近年来不得不将自己多年的藏画出卖,这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秘密,圣西蒙勋爵除了伯奇穆尔荒地那微薄的家产之外几乎一无所有,因而这位加利福尼亚的女继承人通过联姻这种方式使她由一位女共和党人轻而易举地变成一位英国贵妇,这很明显不是只有她这一方占了便宜。’”


“还有其他的什么消息吗?”福尔摩斯一边问一边打起了哈欠。


“哦,还有不少呢。《晨邮报》还有一条短讯称:婚礼将从简举行,而且地点已经预定在汉诺佛广场的圣乔治大教堂;到时候也将只邀请几位至亲好友到场;婚礼之后,新婚夫妇和亲友等将回到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在兰开斯特盖特租下来的配备家具的寓所。两天之后,也就是上个星期三,他们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通告,宣告婚礼已经完成。新婚夫妇会在彼得斯菲尔德附近的巴克沃特勋爵别墅度蜜月。这些就是新娘失踪之前的所有报道了。”


“等等,在什么之前?”福尔摩斯看起来吃了一惊。


“在那位小姐失踪之前。”


“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在婚礼之后吃早餐的时候。”


“果然比最初想象的要有意思。实际上,真是具有戏剧性。”


“是啊,正是因为不同寻常,所以我才会关注。”


“新娘们经常会在婚礼举行之前失踪,有的也会在蜜月期间失踪。但我真是想不起还有哪件案件像这次这么干脆的,能给我说说细节吗?”


“话可得说到前头,我手里的这些材料并不完整。”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把它们拼起来。”


“这样也可以,昨天的晨报上有一篇文章说得比较具体,我念给你听一下,标题是《奇怪的上流社会婚礼事件》:‘在举行婚礼时所发生的那件奇怪的不幸事,使罗伯特·圣西蒙勋爵全家都惊恐万分。正如昨天报纸的简讯所说的,婚礼是在前天上午举行的;可是一直到了现在,才开始有证据证明这些到处流传的奇怪传闻的真实性。虽然朋友们都在想方设法遮掩,但是这件事却已经引起了公众的极大关注。所以对已经成为公众谈资的这件事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是毫无用处的。


婚礼在汉诺佛广场的圣乔治大教堂举行,仪式非常简单,一点儿也不张扬。除了新娘的父亲,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巴克沃特勋爵、巴尔莫拉尔公爵夫人、尤斯塔斯勋爵和克拉拉·圣西蒙小姐(新郎的弟弟和妹妹)以及艾丽西亚·惠延顿夫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参加。婚礼举行之后,这些人就前往兰开斯特盖特的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的寓所入住。那里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早餐。这时候好像有一个女人引起点儿小麻烦。现在她的姓名还不得而知。她在新娘和她亲友们的身后跟随,想要强行闯进寓所,声称自己有向圣西蒙勋爵提出要求的权利。但是经过长时间的费力纠缠之后,管家和佣人终于把她撵走了。还好在这件不愉快的纠纷发生之前,新娘就已经走进了屋里,和亲友一起入座进餐了,但是她突然说自己感到不舒服,就进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她离开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这引起了人们的担心。于是她父亲起身去找她,但却听她的女仆说,她只在卧室里停留了很短一段时间,拿了一件长外套和一顶无边软帽之后,就匆匆忙忙走向了楼下的走廊去了。一个男仆说自己当时看到了这样装束的一位夫人离开了寓所,但他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女主人,还以为她正和大家在一起吃早餐呢。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在确定女儿失踪之后,就马上和新郎一道联系了警方。这件事现在正在竭力调查之中。相信这一奇怪的事件很快就能够水落石出。可是到昨天深夜为止,那位失踪的新娘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关于这件事已经出现了很多谣言,有人说新娘可能已经遇害。据说警方已经将最初那个引起麻烦的女人拘留了,因为她可能出于妒忌或者别的动机,或许与新娘的离奇失踪有牵连。’”


“就说了这些?”


“另一份晨报上还有一条消息,很短,但是我觉得很有启发性。”


“说的什么?”


“弗洛拉·米勒小姐,也就是引起麻烦的那个女人,已经被证实逮捕了。据说她以前曾经在阿利格罗做过芭蕾舞演员。她和新郎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其他的细节就没有了。现在就已经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来看,你对整个案情也大体了解了。”


“这件案子看起来非常有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它的。你听,华生,有人按门铃了,刚过四点钟,我打赌这一定是咱们显赫的委托人来了。不用回避了,华生,我还希望能有一个见证人,就算是为了检验一下我的记忆力也好。”


“罗伯特·圣西蒙勋爵到!”我们的小童推开房门报告。一位看起来颇有修养的绅士走了进来,他的相貌很招人喜欢,鼻子很高,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流露出一点儿生气的样子,有一双神色镇静、睁得很大的眼睛,似乎生来就属于发号施令的那类人。他举止利落,但整个外表却令人觉得和年龄非常不相称。他走起路来,稍微显得有点儿弯腰驼背,腿似乎也伸不直。头发也是这样,当他将那顶帽檐高卷的帽子摘下来时,就能看见头部周围是一圈灰白头发,头顶的头发非常稀疏。他的穿着非常考究,考究得近乎浮华:黑色的大礼服,高高的硬领,白色背心,黄色手套,漆皮鞋和浅色的绑腿。他慢慢地来到屋中,视线从左边移到右边,右手还晃动着系金丝眼镜的链子。


“圣西蒙勋爵,你好。”福尔摩斯一边打招呼一边站起身来,鞠了个躬。“坐在这把柳条椅上吧。这是我的好友和同事华生医生。靠近火炉一点儿,咱们来好好谈谈这件事吧。”


“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件事对我来说是非常痛苦的,福尔摩斯先生。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先生,我知道你曾经处理过几件类似的案子,但我猜测那些案子的委托人地位和当下的这件不能同日而语。”


“不不,老实说,委托人的社会地位其实是下降了。”


“对不起,能再说一遍吗?”


“我上一件类似案子的委托人是一位国王。”


“哦,真的吗?真没想到,是哪位国王?”


“斯堪的纳维亚国王。”


“什么!难道他的妻子也失踪了?”


“你应该清楚,”福尔摩斯温和地说,“我有责任保守其他委托人的秘密,就像我会对你的事情严加保密一样。”


“没错,就应该这样!请你一定要原谅我。至于这件案子,我打算把所有能够有助于你作出判断的情况都说出来。”


“非常感谢,报纸上的那些关于你的报道我已经全部看过了,但是也只有那些而已。我觉得可以把那些报道看成事实——就像这篇关于失踪新娘的报道。”


圣西蒙勋爵看了一下,“没错,这篇报道没有凭空胡说。”


“你知道,任何人在提出他自己的观点之前,都希望了解到尽可能多的材料。我想我应该通过向你提问来直接获得我所需要的事实。”


“请问吧。”


“你和哈蒂·多兰小姐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一年之前,是在旧金山。”


“那时候你正在美国旅行?”


“你们当时订婚了吗?”


“还没有。”


“但是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是的,和她交往让我感到非常高兴,她也能够看出我很高兴。”


“她的父亲非常富有?”


“听说他是太平洋彼岸最富有的人。”


“他是怎么发家的呢?”


“开矿。他在几年之前还一无所有。可是有一天他发现了金矿,于是在上面投资,很快就成了富翁。”


“现在说说你那位年轻的小姐——你的妻子吧,她的性格怎么样?”


这位贵族直直地盯着壁炉,系在他眼镜上的链子抖得更厉害了。“你明白,福尔摩斯先生,”他说,“我妻子在她父亲发家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在此之前,她在矿镇上过得无拘无束,成天游荡在山上或树林里,因而她受到的教育,与其说是老师教给她的,倒不如说是大自然赐予的。她是那种我们英国人所说的顽皮姑娘,性格粗野、泼辣,而且还很任性,不受任何观念的羁绊和拘束。她的性子很急,几乎可以说是暴躁。她能够轻而易举地作出决定,做起事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另一面,如果我不是考虑到她出身高贵,”他严肃地咳嗽了一下,“我是一定不会让她享受我所享有的高贵称号的。我觉得,她完全能够作出自我牺牲,她痛恨一切有损名誉的事情。”


“有她的照片吗?”


“我一直随身带着。”他将表链上的小金盒打开,我们看到了那位漂亮女人的完整面容。那并非一张照片,而是象牙雕成的袖珍像。她那光亮的黑发、又大又黑的眼睛和优美的小嘴的感染力被艺术家充分地表现了出来。福尔摩斯长时间仔细地观察那幅画像,之后盖上小盒,将它递还给圣西蒙勋爵。


“这么说来,是这位年轻的小姐来到伦敦之后,你们才开始重叙旧情的?”


“没错,她父亲带她来参加一次伦敦的年终社交活动。我和她在见了几次面之后,就缔结了婚约,现在和她结了婚。”


“有一些消息表明,她带来了一批非常可观的嫁妆?”


“嫁妆的确非常丰厚,和我们家族一般的情况差不多。”


“那么既然婚礼已经举行了,这批嫁妆理所当然已经成为你的财产了?”


“我并没有询问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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