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孤独之旅(1)

作者:秦景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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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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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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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952字


儿子不顾我的劝阻,把自己收拾地越发精神帅气,开着车赴约去了。他要见的人,就是前几日在洽谈会上结识的那位美籍华人路总。


从儿子拿回的照片中,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尽管他比以前肥胖了许多。这个路总就是28年来从未露过一次面,从未帮过我一次忙的负心汉、薄情人。但我无论如何不能告诉儿子。我要让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很大,大得无边无际,即便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的两个熟人,如果不是提前约好在某个地方见面,而是顺其自然地相遇,那几率也是小的几乎等同于零。自从儿子告诉我,他在某个场合结识了一位名叫路涛的美籍华人,我的脑袋一下子大了,瞬间感悟到,原来世界并非我想象的那样,世界在我眼里一下子变小了。


这怎么可能?这岂不是太巧了?尽管我硬着头皮不愿意相信,但事实证明,这绝非做梦。为什么如此难以琢磨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一个28年前就去了美国,在那里定居多年的负心汉,居然在一次洽谈会上和我的儿子相遇了。而且一见面,他就对我的儿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会后,他单独同我儿子谈了话。他说他和我的儿子一见如故,他说儿子的长像酷似他的一位好朋友。并当即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他要在五星级宾馆宴请儿子。


以前,我一直为儿子那张脸简直就是我的复制品而感到自豪,眼下,我为此产生了深深的忧虑。我害怕,害怕那个负心汉借这次请客的机会,进一步了解情况,发现背后隐藏的秘密,然后用他的满腔热情,用他诱人的财富,轻而易举摘走我付出多年心血培育成熟的果实。这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我坐立不安,我心烦意乱,我六神无主地在小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28年前,我的丈夫被金钱和美女诱惑走了,28年后,难道金钱又来诱惑我的儿子?


我站在水池边,使劲儿搓洗着儿子脱下来的脏衣服,用不停顿的劳作,来排遣心中的烦忧。洗好两件衬衫和两条牛仔裤,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腰部疼痛难忍。我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揉搓着后腰,慢慢挪到客厅,倚靠在沙发背上。往事好似泉眼里的水,咕嘟咕嘟向外冒。



28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欣喜地从医院取回化验单,来不及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丈夫,就被他无情地抛弃了。早就听说丈夫在大学里有个很要好的女同学,聪明、漂亮,毕业后去了美国,投奔她舅舅去了。不久,那位女同学就和舅舅的助手结了婚,一年后又离婚了。自从那位女同学离婚后,和丈夫陆涛的往来日渐频繁。我怎么也想不到,丈夫在瞒着我悄悄做着出国的准备。就在我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天,丈夫突然提出来离婚,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金钱加美女,对于男人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那个美女已经继承了舅舅的遗产,三番五次动员陆涛和她一起出国,一起大展宏图。他哪里禁得住如此大的诱惑啊。


我二话没说,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心已走,人难留,何必呢。他毅然决然地走了,把我扔在了那个穷山僻壤的工厂里。


在我不足90斤的瘦弱身体内,正艰难地孕育着一个新生命。我瘪瘪的小肚子在一天天鼓起来,我小巧标志的***也日渐丰满起来,我独自注视着自身的变化,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女人怀孕,有的人白净的脸上长出了蝴蝶斑,有的人笨得像个大狗熊。我的孩子没有丑化娘,相反,他(她)的到来,反而把我打扮的更加漂亮了。我脸面光洁,气色比当姑娘的时候还要红润。我嘴巴不馋,不恶心,不呕吐,身子也不蠢。肚子里的孩子莫非知道我的处境,出奇地乖。


怀孕整整三个月的那天夜里,我朦朦胧胧刚睡着,一声响雷把我惊醒了。下雨了,大雨如注。风声、雨声、响雷声,声声灌耳,搅得我再也难以入眠。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声闷雷在屋顶炸响,我惊恐地坐起来,立刻用双手捂住肚子。唯恐这惊天动地的雷声吓着肚里的小宝宝。


低语和肚子里的孩子交流着,孤独感又一次袭上心头,这个时候,身边本应该有孩子的爸爸,用有力的臂膀保护着我们娘俩。然而,宽敞的大床上,只有我一个人。想到此,鼻子酸酸的,泪水止不住淌下来。


咚咚咚,在嘈杂的风雨电闪雷鸣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敲门声,我的心紧张、恐惧、警觉起来:“谁?”我的头皮发紧,颤声问道。


“是我,小陈。”


“深更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房子漏不漏。”


他不问,我倒忘记了,上次房子漏雨,找房管所反映,他们答应修理,却一直没来。我没有再去催,我害怕见房管员那直勾勾的眼神。我抬头查看,屋顶湿了一大片,正顺着墙往下嘀嗒水。怎么办?深更半夜让同事小陈进来,别人会说闲话的。我对着门口说:“有点漏,不要紧。我明天打电话再催催房管所”。


“得了吧,那帮人十叫九不应的。文丽,快开门,我都淋透了。”


我犹豫着,磨磨蹭蹭开了门。


他带着一身的水,携着风涌进了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催促我赶紧上床休息,别着凉感冒了。我递给他一条毛巾,他胡乱擦了一把脸,扛着油毡上了房顶。雨,继续下着,风,使劲刮着,一道闪电跟着一声雷鸣,好像故意和小陈较劲。他铺好油毡压上砖头,还怕不牢靠,又找了几块石头压上去。等他进到屋里,从头到脚流淌着雨水。


“文丽,放心睡吧,我走了。”


他干完活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要走,我的心瞬间被软化了。我向来不怕对我抱有企图总想沾便宜的男人,他们休想!但我害怕尊重我理解我善待我的男人。小陈就是。他平时没少关照我,几次向我求婚都被拒绝了。他是个模样和人品很出众的小伙子,应该找个好姑娘,我不合适。对于我的情况,他不在乎,我在乎。


小陈把擦完脸的毛巾递给我,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调皮地笑笑,扭头钻进了风雨中。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沉浸在他用眼神儿传递给我的爱恋和温暖。片刻,我回过神儿来,抓起雨伞追了出去,一出门,脚下打滑,摔在院子里。我爬起来追出去,他已经走远了。


我脱下湿衣服,揉着摔破的膝盖,躺下了。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三点钟,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儿,爬起来拧亮台灯,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床单上红红的一片血迹。这是怎么了?我心里慌慌的,害怕极了。窗外漆黑一片,除了风雨声,万物都在沉睡着。我不愿意也不敢深更半夜地去医院,于是,小心翼翼地躺下,再不敢动弹,再不敢合眼,盯着墙上的钟表,焦急地盼望天亮。


到了医院,诊断为先兆性流产,大夫给我打了一针黄体酮,叮嘱我赶紧回家卧床休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必须这样做。


很快,我就发现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有些异常。他们虚伪地笑着,高声同我打着招呼,但笑脸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我一时弄不明白。


一天,小陈放下帮我购买的东西,刚出门,就听朱婶说:“小伙子挺会照顾人,整个一个活雷锋。”小陈打着哈哈说:“您过奖了,文丽病了,我们同事轮流帮她买买菜什么的。”小陈刚走几步,就听朱婶指着他的脊梁骨说:就是这小子,那天半夜来过文丽家,第二天,文丽就差点儿流产。你说现在的女人,有了身孕也不甘心寂寞。


我欲哭无泪。


连续打了数日的保胎针,在床上寂寞地躺了一个月。那漫长的一个月别提有多煎熬了。怀孕才三个月,就伴随着周围的冷嘲热讽,提前坐起月子来了。但这和坐月子有本质的区别,坐月子有心爱的小宝贝相伴左右。眼下,一个人躺在床上,免不了胡思乱想,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把孩子的某个器官流掉了。担惊害怕,孤独伤心,有谁知道我心中的滋味。


胎儿总算保住了。


他(她)在继续成长着,他(她)时常用拳脚和我做着交流,时不时让我的肚皮凸起一个大包,以示他(她)的存在。


也许这孩子在肚子里就开始感受到妈妈的孤独了,他想提前出来和我做伴。距离预产期还有几天,他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那天晚饭后,我拖着笨重的身体收拾完家务,依着沙发扶手坐下来歇息。突然,腰部一阵疼痛,我双手揉着粗腰,想减轻这种痛苦。疼痛消失了,不大功夫又出现了。难道要生产了?我有些慌神儿,有些紧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了卷手纸,拿了两件宝宝的小衣裤塞进包里,向医院走去。不疼的时候,我就抓紧走几步,疼得利害了,就扶着路边的树歇息一会儿。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医院已经11点半了。我找到大夫,说我快要生产了,请求他们收我住院。一位年轻的女大夫很干脆地说:“你是头胎,早着呢,回家吧,明天再来。”我说疼的走不回去了。她问:“怎么没人陪着?你爱人呢?”我鼻子一阵酸楚,泪水险些涌出来。


她坚决不收留我,理由是还不到住院的时候,她说是为我考虑,担心我提前住进医院,和那些即将分娩的姐妹待在一起,受她们痛苦呻吟的影响,精神紧张引起止产。也许大夫的话是对的,也许她是一片好心。问题是,我疼得实在走不动了。大夫不再搭理我。


无奈,我试探着向医院门口走去,没走几步,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我咬着牙扶住墙。又一阵疼痛像浪涛一样涌来,撞击在后腰上,我的腰像是折了。我站不住了,疼得弯下身子。瞬间,觉得下身一热,一股液体夹杂着什么东西流出来。我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进了厕所。不得了,出血了!好大一片,还夹杂着血块儿。哪来的?我害怕极了。听说生孩子前有破水的,也有见红的,没听说过有出血的,而且流得如此邪乎。我额上滚动着汗珠,佝偻着腰,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返回去找大夫,向她叙述了刚刚发生的情况。大夫目睹了大量的血迹!立刻做出决定,收我住院。


“先把衣服脱下来,让你爱人拿走。”大夫说。我没有吭声,心想,年轻轻的,怎么这么健忘。我想重新告诉她是一个人来的,可一张嘴变成了“还脱裤衩吗?”大夫不耐烦地说:“当然脱,裤衩不是衣服?”


我的下身被刮洗干净,消过毒,然后穿上松松垮垮的住院服,收进待产室。这里有好几位姐妹,真够热闹的。她们的呻吟声忽大忽小,此起彼伏。疼痛继续折磨着我,我顽强地忍着。没有人在外面牵挂着我,没有人急等着当爸爸,我在为我自己生孩子,我必须坚强。我能控制住自己不像其他姐妹那样大呼小叫,却控制不住抵御阵痛而扭曲的身子。我在床上歪七扭八地躺着,不停地用头部撞击床头柜,用手掐自己的后腰,以此来转移目标,减轻疼痛。我没有因为呻吟受到护士的训斥,然而,护士小姐每次路过我身边,同样一脸的不高兴:“躺好了,瞧你都扭成什么样了,怎么又把床头柜顶跑了?”她把床头柜重新摆正,一阵风似的走开了。我嘴巴没说什么,心里却在嘟囔:小姑娘,你说的倒轻巧,咱俩换个个儿,没准你还不如我呢。


一床的姐妹呻吟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埋怨:“唉呀……疼死了。臭……爷儿们,他倒……舒坦痛快了,让我遭……这么大的罪。”“怕疼,当初干吗要孩子呀。”年轻护士和她调侃着。“大夫,我想大便,我要上厕所。”邻床的姐妹说。护士走过来了:“哪来的大便,不能去,你想把孩子生到厕所啊?”邻床的请求没有得到允许。


我忍受着自己的疼痛,听着其他姐妹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唤着,度分秒如年。我从晚上一直疼到第二天下午三点钟,这期间,我没有吃过一口饭,没有喝过一口水,阵痛淹没了一切。


突然,我想大便,一阵紧似一阵。此时,护士小姐路过我的床前,我痛苦而又胆怯地告诉她:我想拉屎。也许护士小姐发现我比较坚强,在床上辗转腾挪地忍着,就是不出声,就是不叫疼。从来不出声的人,一旦出声了,就格外引人注意。她弯腰查看了一下,立刻命令我:“快!快起来!孩子的头发都露出来了。”她架着我的胳膊向产房走去,我疼痛地咬着嘴唇,身不由己,迈不动步子。在护士的拖拽下,我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我被我被折腾地筋疲力尽了,到了该生产的时候,体力几乎消耗光了。护士们有的为我擦汗,有的为我加油,叮嘱我好好配合,我喘息着说:“我……配合,我配合。可我……没劲了。”“你必须使劲,使劲呀!不然孩子就窒息了。”听到大夫说孩子窒息,我咬紧牙关,攥紧拳头,使劲!使劲!片刻,我又一点气力也没有了。我不停地喘息着,然后再用力。


记不清使了多少次劲儿,也弄不清用了多长时间,终于,在无数次挣扎着用力后,突然,感觉有一团东西哧溜一下出来了,随即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我的儿子降生了,七斤八两。


我的嘴唇被自己咬得肿起很高,我的后腰被掐得出了血,结了痂。这一切算得了什么,看着儿子,一切刚刚经历过的痛苦,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儿子的小嘴巴在贪婪地吮吸着我的***,我惊讶人体的神秘,那么小巧的***,在孕育生命的过程中,居然变得如此丰满硕大,简直就像两只扣在胸前的大海碗,盛满了乳白色的奶液,不烫,不凉,温度适宜,时刻为儿子准备着。有时候,儿子刚吃两口,***感到十分憋胀,奶水就像喷泉一样,流得那样急,那样冲。我急忙用毛巾堵住另一只喷涌的***。我清晰地听见儿子吸咽的声音。奶水流淌得太急了,呛的小家伙直咳嗽。于是,他松开奶头,挥动着小拳头进行抗议,使劲儿哭闹,奶水像滋水枪一样喷洒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摇晃着脑袋躲闪着,两条小腿用力踢蹬,哭的更厉害了。那样子既好笑又可爱,让人生出无限爱怜。


就这样,为了孩子,我猛吃猛喝,把吃进去的五谷杂粮统统变成甘甜的乳汁,精心养育着我心爱的小宝贝。



我疼爱他,但从不娇惯他。尤其在他肩背小书包走进课堂,成为一名学生后,我对他的要求更加严厉了。为了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我费劲周折,告别小山沟返城了。


他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白天上学,放学回来就待在家里做作业,我经常坐在一旁陪读,为他倒水、削水果,做着一切琐碎繁杂的后勤工作。他上网,我担心他受到黄色网站的侵害,始终在一旁陪伴。儿子进入青春期,我对他的管教更加严厉了,三令五申不许他交女朋友。儿子是个听话的孩子,争气的孩子,他品德好,学习优秀,是历年的三好学生。进入大学,他住校了,我依然不允许他谈恋爱,叮嘱他把心思全部用在学习上。到了大四,眼看着周围许多同学都交了朋友,有的还租房同居。我依然叮嘱儿子:学业为重,交朋友会分散精力的。


记得儿子读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双休日回家,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我忙里忙外,为他准备着丰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