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工人回乡来探亲(1)

作者:阿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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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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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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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518字

宋文山来信了,信上一连用了十几个溢美之词夸赞了洋芋牡丹的美丽和善良,梅雪娇专门挑这段文字给洋芋牡丹当面重复着念了好几遍,直把洋芋牡丹的心撩拨得想要跳出嗓子眼来;事有凑巧物有偶然,紧跟着罗爱会也来信了,信上也是把洋芋牡丹的好处罗列了一大筐,这两人的来信好像专门是借家人之口向洋芋牡丹大献殷勤似的。


“文山这哪里是想念他妈妈了,我看他牵挂洋芋牡丹才是真心话哩。”


梅雪娇念完信就这么给洋芋牡丹说。


洋芋牡丹就在梅雪娇跟前撒娇:


“文山知道我是你的闺女呀,他不问候姐姐还问候谁呀?”


梅雪娇就把她揽在怀里疼着笑着。


郑月娥听罗正林念完信却说:


“这龟子惦记的是洋芋牡丹,哪里还能想起他有个爹妈唦。”


“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这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啊。”


罗正林倒是另有一番想法,他到段家喝茶时还很恰当地给洋芋牡丹说明白了罗爱会来信对她的问候,就连老段听来都觉得合情合理。


黄豆换心思重,她听了心里不是那么畅快,思忖再三找梅雪娇三番五次地打问了洋芋牡丹为啥迟迟不怀孕,梅雪娇如实告诉她段瑞民不中用的事实,她这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给老段说:


“老汉,你猜得准,瑞民是该多吃些牛胆米才好哩,她梅妈妈给我说了,娃的确没用。”


老段把烟锅子重又装满了烟渣子,用拇指往瓷实里压着说:


“我只当是娃不懂哩,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动静,我才知道要绝我的后哩。”


没过几天,马占武又给出主意说:


“你叫娃多偷看几回媳妇洗澡的样子说不定就好了哩。”


老段真是有病乱投医,信了马占武的蛊惑之言,当天午后就叫黄豆换主动给儿媳妇烧好了水催促她美美气气地洗个热水澡,洋芋牡丹不知婆婆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吃了午饭就没有到梅雪娇家去串门,等婆婆烧好了热水就拎到后院澡棚里去洗了。她脱光了衣服钻进水盆里一把一把地往肌肤上撩着水,时而又站起身来用毛巾擦着脖子和***,时而弯着腰搓着大腿。


段瑞民借着门上的缝隙依照他爹的指教从头到脚一点不落地观瞻着洋芋牡丹凝脂似的肌肤,他流着哈喇子自言自语地说:


“没想到媳妇的样子比剥了皮的煮洋芋还好看,像一颗煎在水里的荷包蛋,晚上灯暗我咋就从没看清楚过哩?”


洋芋牡丹发现门缝里有人偷窥,也听出来说话的人是段瑞民,便捞起水瓢在澡盆里舀了一瓢洗澡水,猛一下拉开门“哗啦”一下就照着他的门面上泼去,段瑞民边挥着胳膊用袖子揩着顺头发往下流着的脏水,边带着哭腔兮兮地跑着说:


“是爹叫我来偷看的。”


“真是缺了八辈子德的一家人。”


洋芋牡丹重又关好了门,蹲在盆子里用心地擦洗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地往澡盆里滴落着……


段瑞民灰溜溜地跑到韦生虎的鸡场里去上班了,段大脑袋觉得偷鸡不成蚀把米,见了儿媳不好意思,想起马占武又把他捉弄了,就气呼呼地到集市上去找他出气去了。


日子过得就像墙头上爬过来爬过去的太阳影子,转瞬之间曼陀罗似的洋芋花又开遍了广阔的田野,一台台酷似琴键的梯田地里,麦浪闪着金光,被季风弹奏着一曲又一曲撩人心弦的乐章。


梅雪娇走得匆忙,忘记从家里拿把铲子出来,走到下街口孙永茂家开的磨面坊门口才忽然想了起来。


和孙永茂一墙之隔居住的郑稀生在自家宅子旁边的土埂子下面挖土方筑造猪圈围墙,罗贵瑶坐在大门槛上光着上身,垂着两只松松垮垮的猪尿泡似的***,一边仔细地捉着汗衫上的虱子,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旧报纸卷的旱烟。


梅雪娇看到她家大门口上扣着一个破背篓,背篓的背绳上拴着一把缺了一只角的小铁铲,看上去这把铲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便上前去借:


“郑嫂子,这么清闲呀,可别凉着。”


“哟,是她梅姨姨呀,今儿个太阳公公高兴,脸比前几日红,我觉着这么好的太阳可别给白白糟蹋了,就出来晒晒,捉捉虱子,格尔木戈壁上的风大,我很少这么大方地晒过太阳,身上的几滴血都快叫虱子吸干了。”


梅雪娇耸耸肩,缩缩脖子,浑身的不舒服,好像自己所有的毛孔里也有虱子往出来钻似的奇痒难忍。当然,她心里清楚,如今日子好过了,谁家都穿得干净,用得干净,尤其在外面工作和念书的人多了,都讲究卫生,尽管缺水少洗,但虱子好像很少再在谁家出现过,她们宋家那就更别提了。宋家的生活习惯比村上任何一家人都最早接近城里人的生活方式,虱子二十几年前就从宋家绝迹了。说到底这还是与宋孝忠在外工作拿工资,比村里人有钱买内衣有关。人家的娃娃一年,甚至两三年才穿一件内衣,而宋文山却从小一年就有好几套内衣洗换着穿,梅雪娇穿得就更干净了,她四十几岁了,可村里有些年轻人还想她的心思哩,只是她为人谦和贤良,人家不敢在她面前过于放肆而已。


郑仁早先还没有去格尔木给人家看护羊群时,就经常背着大人帮宋家干活哩,要是给他们自己家里哪怕干一点儿活,他都会懒筋难受得叫上好几天。如今去格尔木混来了一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娃,女人还被自己带到格尔木挣钱的表弟给拐走了,好在他弟弟郑义把大姨子给拐了回来,还把他的娃帮忙给带回了大营村。郑仁也不知真的像郑义说的是没脸回来,还是找表弟报夺妻之恨没回来,反正两人都没回来,表弟罗爱社拐走的女人也没回来,倒是那女人的老爹到大营村来过,他到郑家看了一眼大女儿,当天下午就步行着走了,在村口还大骂郑家是昧良心的骗子,大女儿又被骗了,可大女儿站在门口也大声地还嘴:


“是我情愿的,郑家再穷、再懒,我都愿意跟着郑义,他有情有义,从来不骂我不打我,我那个男人像豺狼一样没人性,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哪怕他家牛羊成群,金银成山,爹,你就当女儿死了,要么你就当这是你女婿家。”


老头子倔强得要命,头也没回,眼睛睁得像戈壁上的鹰隼,直盯着前面隘口上的山路,一侧身就没影儿了。


倔老头子的大女儿心虽硬,岁数也大了,可脸上胖乎乎的看上去也就不过四十三四岁的样子,她抱着郑仁的娃从院子里出来,坐在背篓上看着梅雪娇白皙的脸庞笑着说:


“姨姨好福相,年轻时肯定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


罗贵瑶抬头道:


“那可不,你梅姨姨现在快五十岁了,可比城里三十岁的女人都好看哩,年轻时百十里外的人都排着队来说媒哩。”


“嫂子瞎说哩,我就是个乡巴佬。”梅雪娇觉得肉麻,忙转过话头,“嫂子午饭都吃的啥呀?”


“唉,如今不像早先了,早先我是十几大缸里要啥东西有啥东西,手伸到哪个兜兜里都能掏出几个钱来,村上的婆娘们来我家,揭开缸盖随便挑着吃,荞面花卷,白面馒头,硬是把我给吃穷了就没人看得起了。”


“嫂子,有空上我家去吃臊子面吧,我要借你家铲子使一下哩,刚出来得急,忘记拿铲子了,场下头我家菜地里的甜菜根子大了,我想挖几棵来和洋芋一起煮了吃。”


谁要是在罗贵瑶面前提吃的,她有一套现成的口头禅,就会立马背出来,大营村村里村外方圆一百八十里男女老少没人不知道,提起罗贵瑶的大名,便会自然而然地拿她的口头禅来说笑。


梅雪娇知道罗贵瑶一定会连续把她的口头禅驴嚼干柴橛子似地嚼上几遍才能说到正题,赶紧机巧地打断话茬。


罗贵瑶指着旁边的铲子说:


“呶,那不是?拿去用吧。”


“我家这把铲子比谁家的都好用,你用的时候可小心些。”


郑稀生停下手中的活,有点儿舍不得地看着梅雪娇从背篓背绳上解下的铲子说。


梅雪娇笑得很温和,回道:


“郑大哥,你放心好了,咱们这山里几千米深的黄土,几十辈子人就没见过一块石头,菜地里挖两棵菜根子,就像拿牙齿来啃一下煮洋芋,不会磕碰出豁子来的,磕碰坏了我给你赔金铲子。”


罗贵瑶扭头将烟屁股吐在身后的院子里,把汗衫从头上套下去,露出屎黄屎黄的大板牙,干笑了两声。


梅雪娇有点儿后悔自己向这家人张口借铲子,她来到菜地里,没有急着挖菜根,而是蹲在地里瞅着菜花里采蜜的蜜蜂看了老半天,心里像是吃进了苍蝇一般不舒服。她把铲子搁在一边,用手捏紧菜的茎叶,轻轻一拽就连根拔了出来,连续拔了十几棵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连菜根一起拔了出来,磕掉粘在根须上的泥土,用草叶拧成绳子捆在一起,抱着菜捆,弯腰捡起铲子时,心里一种莫名的反感袭来,她想赶紧去把这铲子还给郑稀生。


郑稀生还在筑墙。


梅雪娇把铲子放在墙头上玩笑地说:


“郑大哥,看看菜地里的黄土疙瘩磕没磕碰坏你家的铁铲子呀。”


郑稀生真的就拿起铲子翻过来翻过去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竟然真还看出了毛病,他把脸往下一拉,说:


“你看看,你看看,这几个小豁子,你再看看,这把儿都活动了。唉,你们富汉家,拿穷人家的东西咋这样不小心啊。”


梅雪娇一听蒙了,她心里想乡里乡亲的,真还没看出这人这么厚颜无耻,便强赔笑脸赶紧解释:


“郑大哥,咋说地话嘛?”


“我知道我这把铲子谁都想日弄走,谁都想用,富人家用人家的东西就是不当回事。”


“好了,郑大哥,我听明白了,你也不用再说啥了,你说多少钱,我赔你就是了。”


谁知郑稀生把眼睛一瞪,大有这把铲子难以用金钱衡量的口气质问:


“啥?多少钱?你赔就是了?这铲子世上也能买得到?”


孙永茂的老婆余成秀和大儿子孙玉玺听到郑稀生这么跟梅雪娇耍横,从磨坊里出来,孙玉玺懒里吧唧地上去拿起铲子看了一眼,扔到地上玩笑道:


“郑家爸,我看你是要穷疯了,发家致富不是用这办法才能富的,富汉也是用劳动换来的,我看你是有点儿欺负人家女人家了,我宋家妈在庄子上可是帮过好多人家的,庄子上娃们上城里考学,人家宋伯和宋文山到处找人帮忙,还给垫钱,你这样太过分了,村里人都会说话的,你刚回来,也需要村里人帮忙是吧?你不要像罗正华那样不把庄上人放在眼里。”


“你别说话,我的东西我知道。”


梅雪娇有些忍无可忍了,一本正经地问郑稀生:


“那你说咋办?你的铲子世上没有第二个,赔钱你又说不行,那还能要命啊?如果要命能赔得起我就把命赔给你算了。”


“就看着我家几个娃都穿过几件你家给的衣裳的情分上,就赔给我两把铲子的钱好了,另外这把铲子还留下我将就着用。”


孙玉玺实在看不惯了,想上去理论几句,被余成秀一把拉了回来。


梅雪娇是个大度的女人,心里还是气得慌。她只想赶紧从这种令人厌恶的面孔前立刻离开,爽快地答应了,掏出十元钱往墙头上一拍,说:


“怪我今儿个腿懒了,没回家去取一趟铲子,其实也就几步路,给你添麻烦了,唉,人哪,懒惰真是丢脸啊。”


孙永茂从磨坊里拎着一个油壶出来,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梅雪娇,再看看毫无羞耻地把钱装进口袋去的郑稀生,小声地冲他骂了一句:


“一家子懒汉,越懒越穷,越穷还穷疯了,看庄上人还有谁再帮他们家的忙。”


“真是不要脸到了不要命的分上了,活着让人笑话。”


孙玉玺愤愤地骂道。


郑稀生好像听到了,回头看了一下,自顾打自己的土墙。


梅雪娇走到自家门口刚要开门进去,罗爱会从巷子里出来打招呼:


“梅妈妈,忙啥哩?”


“哟,爱会呀,这么快就回家来了?”


罗爱会有意把带着几道绿色标志的铁路制服的袖子抬起来,用另一只手擦了擦上面刻有“工人”符号的铜质扣子,把大盖帽往端正里戴了戴,笑眯眯地说:


“请假了,领导看我干得好,特意给的假期。我出去了才知道文山以前为啥老是让我多念点儿书的原因了,我才念了个高中,可在我们一起去新疆的一批轮换工里算是最有文化的人了,领导直接让我做了记工员,半个月脱产的干部哩。”


“哟,我还真没看出来我的侄儿半年不见都当领导了。”


“梅妈妈,文山啥时候回来啊,我想和他请教一些问题哩。”


“快了,最多三两天吧。”


“我前晚上就回来了,只是文山没回来就没有到你家里去。”


“你家里也买电视了?”


“是的,梅妈妈你咋知道的呀?”


“你把声音放得震山响,我后院里的猪都听得见哩。”


“哈哈,是的,我买了一台旧的黑白电视机,前天下午一回来就让我爹到西街口张克勤开的旧家具铺子里花二百块买了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有个八成新吧。”


“好孩子,出息了,这样你爹妈晚上有个混混心的东西,就不会觉得太想你们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半年下来省吃俭用攒了一点钱,路上花了一点儿,给我爹存了一点儿。”


“爱社跟郑仁去格尔木挣大钱去了,那娃是个勤快娃,这两年又学了手艺,包工头们很看得重,咋说去格尔木说着就真去了哩?两年了,也该回来一下了,过年时肯定给你爹妈包一个大红包哩。”


“嘿,好个梅妈妈哩,人家说跟好人学好艺,跟着贼娃子翻墙去,只怕我哥这回能穿着裤子回来就算他有造化了。”


“咋咧?”


“上个月他给我单位上去电话说和郑仁家打得死去活来的,现在连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哩。”


“听说跟你大表嫂混到一起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