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韩璐是2009年5月份从高原被送下来的。

上去之前，韩璐隐瞒了自己有糖尿病。在高原半年后，韩璐眼睛就开始由糖尿病导致失明的症状，眼底严重充血，开始看不清东西。一年后，韩璐被送下来时几乎已经完全看不见了。韩母第一时间赶到，从机场直接送到医院。

韩母日夜不离地在医院照顾韩璐，但是韩璐对母亲甚至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韩璐住院一周后，韩母和医院商定做手术。

韩璐麻醉清醒后，给七夕打手机电话。

韩璐打了一天，七夕手机都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也没有向靳晢打听七夕的下落。韩璐一向认为任何人在自己生命中只是过客，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也绝无永恒。虽然联系不到七夕这有点反常，韩璐也没有认真去想。

韩璐那天夜里，在自己手机上录了一句话：

我不想再忍受这无尽的黑暗

从病房窗户跳了下去。

韩璐以死来保持心灵的自由。

自始至终，韩璐都没有原谅母亲，没有原谅自己。她始终看不开。

如今七夕都不在北京了，没有人知道韩璐的消息。韩母也没有告知韩璐的任何朋友，也没有办任何形式的仪式。

韩璐的空间、blog、照片、音乐从来没有停止被传看。

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挖出来的消息。

网络上关于韩璐的帖子更多了起来。

有网友说韩璐那晚在医院自杀了。

有网友说她被母亲送出国。

有网友说她出家了。

不过那些喜欢她的网友都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韩璐手机里最后拨出的号码是七夕的手机号。

七夕到现在也还不知道韩璐的情况，更不知道韩璐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她的。七夕收到的韩璐最后一条短信，还是韩璐从山上发过来的一条无头无尾的信息：“他们，欠我的。”

也许七夕那天接到了电话，结果就不会是这样的。

韩母并不知道韩璐手机最后播出的电话虽然是七夕，但是并没有打通。韩母认定韩璐做这个决定之前跟七夕说了什么，而七夕一定没有劝阻韩璐。可是七夕手机怎么也打不通，韩母就更加以为七夕是故意的。

韩母不知道怎么打听到靳晢的手机找七夕。

靳晢说不巧前几天七夕眼睛受伤回了石家庄，手机到现在他也一直打不通。

靳晢完全不明白韩母这个电话的目的。靳晢询问有什么事情，是不是韩璐出了什么事儿。韩母也不说，只是一直问韩璐去西藏以后有没有跟他们说过什么，又不停地追问韩璐这期间发生过什么。

靳晢知道如果是七夕一定不会说的。但是靳晢实在招架不住韩母的咄咄追问，只好尽量说自己知道的。当说到韩璐曾经一次吸毒过量而七夕拒绝送韩璐去医院时，韩母情绪终于失控了。

韩母胸口似乎要喷出火来，对靳晢说：“我不明白，七夕为什么一直放纵韩璐吸毒？！我那么信任她，我觉得韩璐跟她在一起会慢慢好起来的。而她却这样对待韩璐！韩璐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七夕放纵她的原因！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不送她去医院？!”

靳晢却平淡地说：“阿姨，我想你应该明白让韩璐吸毒的原因是什么吧。这个原因可不是七夕，你怎么能责怪七夕？韩璐认识七夕之前很多年，韩璐就开始吸毒了，你也不能拿这个怪罪七夕或者我！七夕所做的，不过是尽量给韩璐点自由。”

韩母音调更高了：“不！七夕只是想让韩璐喜欢她！七夕不顾一切地想要自己被人喜欢、被人爱！现在呢？现在七夕人呢？韩璐回来之后、住院之后，她可曾来过、可曾问过?七夕为什么躲起来了？”

靳晢没有接话，和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还有什么好争执的。而靳晢这时也确实不知道七夕消失的原因。

韩母却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爱韩璐有什么错？我到北京来做生意还不是想让她将来有更好的生活吗？从小到大我从不让她缺钱花。我有能力立刻接她来北京。我本来想这次等韩璐从西藏回来，气消了，就送她去国外读书。学校我都联系好了。我找人再结婚，也是想多个人爱韩璐、多个人照顾她。让她起码开始正常人的生活不是吗？她吃的住的穿的用的，有哪样不好了？我哪里做错了，让她这么恨我？难道做母亲的还会成心害她不成？”

靳晢更不知道这之间发生过什么，听得一头雾水。七夕没说过，韩璐跟自己接触更是仅有的几次见面唱歌、吃饭，都没有单独说过话。面对韩母的话语，靳晢只能不再争论，转而劝解道：“阿姨，别多想了。韩璐并不恨你，她就是这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