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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毕业后，夏母几乎每年夏天都会来北京住几个月，必然随行的是夏至姐姐的女儿。

如果同租的正好要走，那两个月就不再出租。要不然就是三个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小屋，侄女和夏母睡大床，夏至打地铺。

夏母第一次让夏至叫七夕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夏至跟她说：“七夕不吃饭。”

夏母惊讶地问：“不吃饭吃什么？”

夏至：“吃菜啊。”

晚上，夏至上网，看见七夕在就聊了起来。

夏至：“光阴四溅。这四个字经典吧？我姐的孩子都快七岁了，怎么能不四溅啊。我妈为了我找对象的事儿，都唠叨死我了。”

七夕：“经典。光阴四溅……”

夏至：“刚才吃完饭，虽然我妈在这儿，可是更觉孤单。不知道为什么。”

七夕：“要不你来我这儿住两天？”夏至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就常常容易陷进一种情绪出不来，七夕最常在qq看见夏至说，孤单，想放声大哭，音乐开到最大声看着电脑发呆之类的话。

夏至：“没事儿的。就是一阵子一阵子的。”

七夕：“你觉得我长头发好还是短发好？”七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夏至：“呵呵，我是海豚。我看你现在短发，我觉得短发好。你原来长发的时候，我觉得长发也好。”

七夕：“昨天晚上突然想给他拨电话，但是没有。”

夏至：“许易吧。我就知道，你每次问我要不要把头发留起来，一定是想起他。你只有跟他在一起那几年是长头发。”

七夕：“奇怪，分开这么久了，就是不肯放下。”

夏至：“我们很久没有见面单聊了。”

七夕：“因为面对面说会哭。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珍惜。没想到最难受的不是分手，是分手快两年我看到他的邮箱那次。那之后一两个月，我都恢复不过来，不看书，不看片，整日整夜地想。我以为自己没有投入多少感情，可那天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感情果然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往哪里走。看到的未来也许只是海市蜃楼，你努力朝那里走，努力地做一切达到的可能，最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段感情我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两年我以为我们也会就这样慢慢冷淡，然后不记得彼此。万万没想到分手两年后，却让我彻彻底底地心痛了一次。我已没有力气去爱，感情不是自来水，不会无止尽地让我们去付出，让我们挥霍。”

夏至：“听你这么说，我都想哭。”七夕难得这么伤感一次，在夏至眼里，七夕简直就是无敌小金刚，能解决所有事情。

七夕：“你会嫁人的，你嫁人了一定是以家庭为重的。靳晢也会有自己的媳妇、自己的家庭。”

夏至：“真希望你可以早点有自己的另一半。你为什么不考虑俞烁？你就是要让自己痛，让自己心寒，然后更不愿意相信任何人。我们明天回学校转转吧，正好你来吃饭。”

周六，七夕提了水果和巧克力去找夏至。去看老人和小孩，一定要提水果和巧克力。

夏至这次新搬的地方，七夕还没来过。夏至去车站接。

夏至在路边看着已经减速的公共汽车，一眼就看见了七夕。紧走两步车门打开，七夕一下车面前就是夏至，七夕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趟车上？”

夏至：“车没停稳我就看见你了。你最好认了，黑衣服、蛤蟆镜。扔到人再多两倍的人堆里，我都能一眼找出来你。”

夏至毕业多年，一直住在那些离工大非常近的那些居民区，中间由于房东要卖房子或者要涨房价等等原因搬过四次家，但是始终不离开自己上大学的周边。夏至说，刚来北京的四年就是在这片地方度过的，怎么都舍不得走。还时不常叫上七夕一起回学校去转转。刚毕业那一年多，夏至连下班后的晚饭都去学校食堂吃。终于食堂改用新的饭卡，而没有学生证是无法办理新饭卡的，夏至才不得已不再去学校食堂了。

夏至房间永远是花花绿绿地整齐。到处都堆得满满的，不是乱堆的，是精心收拾过的乱。夏至什么都舍不得扔，导致纸盒子、金属盒子，带盖儿的、不带盖儿的，各种高矮粗细不一的罐子、瓶子一堆。

大衣柜的门永远关不上。阳台上永远有数个纸箱子。桌子上从台式机换了笔记本，每次放杯子都还是要腾一腾东西。

洗手间公用的，所以在桌子底下放着盆。盆里是洗发水、护发素、浴液、洗面奶、香皂、毛巾、浴巾。床头柜上是各种护肤品，霜、水、膏、膜。

房间门口是鞋架子，还有若干鞋子散落在鞋架子周围。

夏母在厨房做饭，夏至就让小宝读新写的作文给七夕听。读着读着突然冒出一个词“心血来湖”。

七夕打断说：“心血来潮吧？是自己写的吗？”

小宝抱着作业本不好意思地说：“就这篇是抄的。”

夏至在旁边说：“哎，抄的连字都不认识也抄。‘湖’是三点水一个月嘛。”

七夕非常认真地看着夏至说：“什么？”

夏至也笑说：“哦，不对不对，是三点水一个古。”

七夕非常认真地说：“小宝，你知不知道你小姨在大学有个外号是‘小盲’？文盲的盲。现在连湖水的湖都不会写了。”

吃完饭，七夕刚帮着夏母把桌子收了。夏母说：“你别弄了，我来吧。”夏母把她俩都推出厨房说：“你们不是要去学校溜达吗？谁都别弄了，你们弄完的我嫌不干净，我还得再收拾一遍。”

学校这两年不知怎么像发了大财似的，大兴土木。除了那几栋超老的教学楼和宿舍没动以外，其他地方全部扩建，又是新式的公寓楼，又是综合教学楼，盖房子盖得不亦乐乎，连篮球场都扩大了两倍。还盖了羽毛球场馆，游泳馆也是他们要毕业那年新修的。

夏至喜欢在学校的走道上手插口袋漫步徜徉，没有目标，没有终点，只是想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走到自己筋疲力尽为止。在这种只属于一个人的时间里，独自思考着解开一些问题，无论结论是对是错，都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那热闹的操场，嘴角，轻轻上扬着一丝微笑。

夕阳下，影子好长。

两人走到礼堂长长的台阶前面坐下。这里是她俩上学时就常常来抽烟、聊天的地方。

七夕抽烟，夏至聊天。

夏至：“这段时间我妈在，总是念叨我找对象的事情。真想找个人赶紧嫁了算了。”

七夕：“所以你才开始疯狂相亲？”

夏至：“是啊，要不然怎么办。前两年还只是偶尔提起，自从过了25岁，简直成了每次电话必谈的内容。”

七夕：“那相亲结果如何？”

夏至：“没感觉。”

七夕：“你要什么感觉啊？刚才还说赶紧找个人嫁了，这会又开始找感觉了。”

夏至：“这年头我都不知道男人怎么了。”

第一个在通州买的房子，自己来了北京几年觉得混得不错。有了那么一套房子就得瑟得不行，动不动就跟夏至说自己在北京如何如何不容易。谁容易？谁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永远的西装革履、公文包，穿得跟推销保险的一样。

第二个约着看了两次电影，夏至就不再跟他联系了。每次都特别认真在看电影。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看完就送夏至回家。没话。

恤牛仔裤清水白纸。家是北京的，看完电影才10点多，他妈就来电话问几点回去。

第三个约在肯德基，从见面到夏至离开，不超过20分钟。夏至说什么他不是“嗯”，就是答案不超过三个字。

穿着大背心，短裤，都是窟窿那种拖鞋（山寨的crocs），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再没有比他更标准的宅男了。

杜拉斯是经典的，“除非你真的爱上一个男人，否则任何男人都是难以忍受的”。

不喜欢的怎么都看不上，喜欢的怎么都磨不灭。

没有完美的人，没有完美的男人也没有完美的女人。

夏至：“我也知道自己长这个样子，我并没有要求完美的男人，我也不需要他多么出色。我只是需要一个正常人，一个踏踏实实、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普普通通的男人。”

人们都想错了。人生不是选择什么，而是放弃什么。不是需要去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而是放弃哪种方式。

能够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不多，女人就更糊涂。

夏至不清楚自己能够放弃什么，什么不能。她很佩服七夕一副可以放弃婚姻、放弃生孩子，自己也能过得很好的态度。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拒绝伤害。

其实就是因噎废食。

夏至知道是不能走离结婚生娃这条路的。

可又不能完全打开心门走出去。夏至站在婚姻这个门口，一直犹豫自己是打开门还是锁上门。放弃哪个？

走出去就得面对一切的未知，得打开心门去了解别人。现在社会人人都那么自我保护，不可能见一两次面就了解他，就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就说七夕，在外人眼里就是冷血，坏脾气，动不动就能跟人吵架，甚至出手打人。和夏至不是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不是这么多年朋友，只是夏至的一个同事，她们不可能成为朋友吧。

谁都无法通过吃一两次饭，qq上聊过几天就判断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人人都会保护自己。男人也怕受伤害，谁都不是铁金刚。

慢慢地大家都没有那么多情感、那么多时间去赌了。

夏至就像一个站在门口，等待着一个合适她的男人在合适的时间闯进来一样。

做人就是这么累，没办法。

最好下辈子做森林里的大树，轻轻松松活上上百年。

七夕总劝夏至不能一上来就否定，才见一次，看见一点不满意的地方立刻否定，总得走出去经历了才知道。夏至越这样每个就见一两次越不行，越不了解男人，夏至只是看见那些表面的东西。谁也不可能见一两次就流露真情，掏心掏肺的。

比如她上次说那个请夏至看电影，要夏至请他吃饭的。也许他思维西化，觉得男女就应该aa制。或者他以前被女人骗过钱，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试探别人呢？

说得轻松啊。七夕自己还不是不愿打开心再接受别人。整天看那些伤感的纯爱电影，尤其是动画片。什么《霍尔的移动城堡》、《秒速五厘米》等。七夕也不过是爱看那些不现实的片子，而夏至是试图把不现实的影像拉进现实。

夏至常常渴望那种不现实的感情。

“我好想有一个人，可以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宠爱，心疼。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耍性子，吃着零食，他一脸的微笑默默看着我。”

七夕总是听夏至这样浪漫地畅想着自己的恋爱生活，应付道：“完美。”

夏至：“最完美的是，他开着车，握着方向盘，我坐在副驾驶上捧着膨化食品，一边吃着一边和他开着玩笑，说着孩子一般不用思考的话，看着他的微微笑意的侧脸，那温柔的感觉。这个画面，我已经在脑海出现过很多次。”

夏至憧憬并捕捉了头脑中的浪漫片段，或者是结合电影中某些场景联想出来了这些画面，要知道其实生活中百分之九十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

生活就是平淡过日子，然后突然有一天，有个这样的情景，然后她瞬间觉得很幸福。完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夏至老想把这种瞬间变成永恒。

生活不是照相，没法定格。

有个男的是从某相亲网站上加了qq聊天的，问到夏至住哪里的时候说：“工大边上啊？那都四环了，好远啊，交通又不方便。我住西二环，跟我合租的人搬走了都两个多月找不到合租的，房租都得我自己掏。要不你搬来跟我合租吧。”

夏至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别说男女授受不亲的我不可能跟你合租。就算你住西二环怎么了，你也是租的房子，有什么可显摆的，又不是自己买的房子。

还有一个在上海打工的山东人，在qq上聊得很好。上海山东男说要来北京见面，来之前就通了个电话。接了电话就后悔了，完全一个娘娘腔，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人家来见她。更夸张的是，上海山东男带了一个一米多大的毛绒熊，结果夏至就抱着这个熊陪上海山东男在天安门转了半天。简直丢人到家。

这条相亲路夏至怎么都走不好，也不知道别人怎么都顺利认识半年一年之内结婚的。见过面的若干，网上聊聊没见面就被否定的更是若干的n倍。

七夕一次说夏至干脆自己开婚姻介绍所得了，所有适龄男青年自己先过第一手，看不上的介绍给别人，看上的就留给自己约会。就怕介绍给别人的也都结婚生娃了，夏至还在见面约会的时态里。

从学校转回夏至家，七夕陪夏母闲聊了几句就说要走了。夏母坚持让七夕把没吃完的红烧鸡翅和鱼带走，七夕说了两次不用，夏母还是坚持给装。

夏至说：“鸡翅带着吧，这个你吃，别的就算了。”夏母就把锅里所有的鸡翅都给七夕装上，然后又说：“这些青菜也给你装上吧。”说着就要往鸡翅那个盒子里放。

夏至一把拦住说：“别往里放，你这样混一起七夕不吃的。你以为她是我呢，弄成什么样都吃。”

七夕在一旁笑得没说话。

回到家开开电脑上网，看见夏至在qq就在qq上跟夏至说：“我到家了。”

“嗯，懒得你信息都不发。我妈刚才还说你好呢。”

七夕：“说我好？”

夏至：“对啊，我妈说‘七夕挺好的，话不多，又买了自己的房子，你们又是同学，可惜是个女孩。你将来要是实在嫁不出去，就跟七夕搭伙过吧’。”

七夕：“咱妈太有想法了。”

夏至：“厨房有蟑螂，不敢去。”

七夕：“那就别去。”

夏至：“可是我还没刷锅呢。还有飞蛾，厨房现在就是动物世界。”

七夕：“蟑螂又不咬你。”

夏至：“你不怕蟑螂？”

七夕：“不怕，看见就弄死！”

夏至：“给你发冷笑话看。

“这位跳水运动员的动作难度很大，他做了一个转体三周接前空翻三周半接后空翻一个月。

“听同学说，一次她们宿舍的一个女生买卫生巾，对老板说：一包卫生巾。老板居然问：要三鲜的还是麻辣的？然后那个同学愣了一下，说：三鲜吧，我怕麻辣的我受不了。

“你永远不能战胜一个纯傻逼,因为他会把你的智商拉到跟他一个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这句话解释了一个困扰我很长时间的问题……

“据说某公司招聘，先把收到的一大堆简历随机扔掉一半，因为他们的招聘理念是‘我们不要运气不好的人’。

“男朋友说他在泰国找到工作了，叫我在国内好好工作，不要跟单位去泰国旅游。

“生活就像超级女声，走到最后的都是纯爷们……

“新世纪女性：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

七夕：“这简直就是咱俩的写照。”

夏至：“我不行，我斗不过二奶，打不过流氓。”

七夕：“这两项我来，前面那些都是你的，咱俩最佳拍档。”

夏至：“好吧。我们合二为一就无敌了。”

七夕：“嗯，你先发着，回来一起看，笑翻在地。”

夏至：“去吧。没了。”

七夕：“真冷。”

夏至最大的一个乐趣就是看这些网络上的东西，而且永远乐此不疲地发给七夕。哪天没发，一定是夏至心情不好。

夏母在小宝开学前带小宝回了老家。

走之前夏母给夏至包了两百多个饺子冻了起来，还炖了一大锅鸡翅，生怕夏至没得吃。还说：“要不是没法保存，我恨不得来一次就给你做好够你吃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