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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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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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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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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042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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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子问上官舒:“大姐,干吗躲呀?又不欠他们的,急了揳。”


上官舒:“你刚出来多长时间?又要打打杀杀,里边的饭好吃呀?”


旁边的饶小溪:“谁也没卖给谁,愿意跟谁玩,自由搭帮,咱们图个乐儿,跟他们不搭界,牛什么?全是一群老帮子,没几年蹦头。”


马四骂她:“你丫别挑事儿。”


饶小溪:“这叫挑事儿?怵窝子(注:怵窝子——北京话词语,胆怯,没出息的意思。)一个,三脚踢不出一个屁的主儿,德性样。”


马四:“放你大爷屁,老子当年……”


饶小溪抢过他的话:“好汉不提当年勇,天天挂在嘴边上,谁买你的账,老了,不服气不成,你呀,给我关。”


小民子听着不对劲:“嫂子,以后在外边,可不能跟大哥这么说话,好歹是个老炮儿,得给他个面儿。”


上官舒也有同感:“小溪呀,家和万事兴,你那个暴脾气得收收,也就是老四能忍得住,给男人弄烦了,麻烦吃苦的是你,老四挺不容易的,能收山,还不是为了你,得知足。”


饶小溪自知理亏,但嘴上还不吃亏:“越活越抽抽,瞧瞧人家那些玩闹儿,要不折腾到底,留个霸名;要不火扇火扇的,成了气候,我承认,有你这一号,但是,号不好使,变不成银子,你可倒好,上不去,下不来,吊着。”


小民子非常了解马四的脾气,知道这位老炮儿,很少动嘴,关键时刻,用动作说话,而且一旦出手就是狠辣毒,自己再笨,也清楚,得不偿失,赔本儿赚吆喝(注:赔本赚吆喝——北京话词语,比喻毫无利益可得。),仨瓜俩枣的事儿,再也不能干了,折不起,可饶小溪不知深浅,一个劲儿地拱火,只能调过头劝马四:“四哥,喝酒,今儿你的牌够兴,没干坏事。”


马四心里明镜一样,借着台阶下:“人,怎么着也得活着,最不好混的,恐怕就是我们这拨人,你说福,咱享过;苦和罪,咱受过,横的咱不怵。以前的折腾,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没有不敢做的事儿,没有不敢说的话,只不过,没赶上好人,想要干点正事,都没有机会,只得靠偏门,挣点外财,富不了,也穷不死,至于以后怎么着,想也没用。”


在座的三位都挺吃惊:响当当的玩主儿,竟然也有这么多的无奈。


马四有觉察,马上掉头:“真对不住,挺好的饭局,让哥们儿搅了,全是瞎白话,我这人嘴没把门儿的,想起什么说什么,其实呀,根本没必要去想那么多,人不能跟命争,来,来,来,我干一个,算是赔罪。”


饶小溪有点绷不住劲:“我来,四哥。”不等反应,一杯白的落肚。


上官舒不住地点头:“瞧我妹妹,就是战士,人是好人,就是嘴上不饶人,这是优点,碰上一个蔫有准儿,还真麻烦。”


小民子:“你们说,尤姐这个人到底凭什么有这么多人围着她转?”


饶小溪说:“天生的骚狐狸坯子,不是挤兑你们男人,放着这么多漂亮小丫头不弄,偏偏好泡大老娘儿们,这口味特别腥是不是?好吃?”


上官舒:“时兴呀。”


马四接上话:“岁数大的女人,知道疼人,赶上一个小的,你还得哄她。”


饶小溪白了他一眼:“岁数大的,活儿还好呢。”肚子里又没好气。


马四就烦女人跟他顶嘴:“就你这样的,也就赶上我,换上别人,早就挨上揳了。”


饶小溪声调大得出奇:“你给我歇菜,口儿真够正的,你多牛x呀,整天价小酒不断,号称老河底子,你也不看看这世道,走在马路上,看你一跟,都是浪费,熟悉你的,哼,整天原地踏步,任嘛能耐没有,混吧,熬到头,老老实实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吧。”


马四挂不住:“斗气是吧?”


饶小溪:“斗气,你能怎么着?”


上官舒劝:“你们都省省劲儿吧,一天到晚老是叫板,到晚上,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给谁瞧呢?老四,你又是外面混的,得知道疼女人,小溪,你也过分,不要倚小卖小,得给老四点儿外面儿。”她的话实在,两个人还真认头。


小民子老是挑起话:“四哥,大耳贼以前有名吗?”


马四:“反正听说过,管丫挺的呢,跟咱一点关系也没有。”


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人聊什么天。


小民子:“外地人在北京够能捣腾的。”


马四:“那帮小孩儿,全都概不论。”


饶小溪说:“现在不少北京的,傍着外地小丫头,她们行,敢干,你们男人也上道。”


小民子压着嗓子:“xxx有帮兄弟,清一色的壮汉,挺仗义,四哥,以后少出面自己铲事儿,打个电话,他们随叫随到,百十口子,假的一样,保证撮到,以后,有追账的事儿,他们一门灵。”


马四持不同的见解:“你呀,脑子不够使,这些小子们,看着一个个是个爷们儿,骨子里却最容易坏事。”


小民子:“有点主观吧?”


马四喝了口酒:“兄弟,你琢磨琢磨,干这些事儿,哪个不是走钢丝,更何况,都不知根知底,生分得很。”


小民子说:“正因为谁都不认识谁,才好办事,干完,各走各的。”


马四:“错,公安局真没把你给练出来,你不出事儿,能敢保证他们不出事儿?人命关天,一旦到了较劲的时候,谁不想立功保自己的命,你以为平安无事?从事主那儿一揳根儿,顺着就摸出来,考虑事儿太简单。”


小民子不以为然:“危言耸听,四哥,你太多疑,太小心。”


马四:“几千里地成帮搭伙的,到北京来,有吃有喝,还有钱花,还能立得住脚,成了气候,你当都是善茬子?搞不好,里面就有外边跑路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兄弟,你呀,老眼光看人,不行喽,这帮孩子敢干,不考虑后果。”


上官舒:“老四说得对,年代不一样了,现在凭的是好脑子,打打杀杀是最低能的,削尖了脑袋挣钱,没人管,你要是不管不顾,招人恨,迟早得让人给收拾掉。”


饶小溪自顾自吃着菜:“听明白了?像我跟大姐这样的女子,并不寄希望你们有多少钱,够吃够喝齐活,需要安稳的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一天也不愿意过,你们说,要求高吗?能做到就是万幸。”


小民子:“得,得,不聊这个,下午怎么弄?”


上官舒:“先喂饱肚子,人有,呆会儿打电话,你要犯急,准得输钱。”


饶小溪问:“呆会儿谁过来?”


上官舒回答:“锅炉和大咪咪。”


马四多个心眼儿:“不是‘手艺人’吧?”


上官舒:“姐姐向来不招那种人,给他们送钱去呢?那我脑子真是进水了。”


饶小溪不高兴,冲着马四:“你都多余问。”


上官舒摇摇头:“没关系,正常,谁的钱也不愿意白白扔给别人。”


马四说:“大姐,他们丫来,您该抽喜就抽,甭客气。”


饶小溪:“对,搭烟、搭水的,本家正当防卫,规矩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上官舒已经默认。


正吃着主食,手机就响了,上官舒:“喂,咪咪呀?来了,还有谁?锅炉,还有一姐们儿,成,我们马上就完。”挂上,扭头说:“人都到了,在楼底下等着呢,甭着急,先吃个踏实饭。”


上官舒突然又冒出一句话:“老四,今儿的牌,搂着点,千万别浪。”


饶小溪也嘱咐:“就是,有牌去,没牌别去,锅炉和大咪咪的牌铁着呢。牌背,忍着,可别上火。”


小民子:“人家都值了,有感觉再穿。把把穿,牺牲的是你。”


这些话马四绝对服气,自己的毛病的确如此,爱起火冒劲。也难说,最近的手确实骚,跟饶小溪有一定的关系,想到这儿,他马上跟饶小溪说:“今儿我肯定搂着,你今天别拦我的心气儿,就不信,他们天天开张。”


上官舒:“这就对了,家和万事兴,牌也如此,各打各的,逮着牌狠打。”


饶小溪补充:“锅炉打牌有特点,你们都得留神,一般来讲,对儿都是两个、四个;顺儿差不多是六个,有时也打八个;十个以上,那都是金;一涨二十,报子没跑,顺金也一样。”


小民子连连点头:“哎,还真是这么回事啊,行,不怕跟谁,就怕没心,小溪说的就在点儿上,每个人的牌都有规律,都有自己的打法。”


饶小溪继续说:“大咪咪也有稀的歪的,要让她瞄准了,穿上你没完没了,这娘们儿还真能穿出大牌来,你的牌要横,随她穿死,中间的牌,趁早开她。”


马四说:“这俩丫挺的,还经常玩儿双保险,咱们也得学着点,一个打不过两个,既然好这个,就得往里钻,虽然谁也不指着它吃饭,但也不能扶贫呀。”


这话让饶小溪也乐了:“老四呀,还有可爱的一面。”


马四:“用你说。”


上官舒说:“你们俩呀,说你们什么好呀?打的时候,宰对方的心都有,好的时候,哼。”


小民子道:“俩臭贱骨头。”


饶小溪骂着:“你丫说谁呢?找抽是不是?”


马四也帮着她:“揳你信不信?”


小民子一个劲儿地点头:“得,肥猪也哼哼,瘦猪也哼哼,惹不起,躲得起。”


饶小溪:“又来劲。”


上官舒:“结束,打道回府,服务员,埋单。”


人挺邪门的,甭管心境如何,一到了牌桌上,全部放下烦,心思全扑到输赢上。


不客气地说,对于好赌的人,赌,能治百病。赌,是人的最大调剂。赌,使人奋不顾身。


意见很快统一:六个人谁也别闲着,人人有份儿,打诈金花。旁边的那个姐们儿观战。


订好规矩,开练。


大咪咪问:“小民子,你口口声声号称自己是麻星,徒有虚名吧?”


小民子:“跟我盘道?姐姐?”


“不敢,只是请教,你听着,牌面上:幺鸡、二条、三条,仨发财,五筒六筒、俩七筒、仨八筒,听几张?”大咪咪问。


小民子不假思索:“四张。”


“聪明。”


“马马虎虎。”


上官舒:“等等,我怎么转不过来?”


小民子解释:“这个牌型呀,左边相连的一套顺儿,中间一张与顺儿末张相同的牌,右边再连下去一副暗壳,假如拿七筒做将,八筒为暗壳一副,听四七筒为两面听,如果拿八筒做麻将,五六七筒为顺子一副,听六九筒为两面听,双重两面听等于四面听,不仔细看很容易丢张儿。”


“真够精的。”上官舒由衷地感叹。


大咪咪又出花样:“西北下大雪,是什么样的牌面儿?”


小民子想了一下:“三个白脸,俩九筒,三个五筒,上面托着仨西风,仨北风,成吗?”


“还行。”


上官舒问:“这又怎么讲?”


小民子讲解:“这副牌里边,西风北风,一指方向为西北,二指大雪起时一般刮西北风,白板呢,是讲漫天皆白,五筒曾经有过‘虎踏雪地梅花五’的诗句,也就是直指梅,九筒做将,从形上看,就像雪花纷纷扬扬,姐姐,接着练。”


所有的人没有提出异议的,听得滋滋有味。


还没等大咪咪开口,小民子紧跟着一句:“弄点高级的,别弄小儿科。”


饶小溪插了一嘴:“人家说,每一圈的四局牌中,如果能和上一把,最后就不会输钱,是这么回事吗?”


小民子:“千真万确,一点儿不假。”


“金三银七有什么根据呀?”


“姐们儿,三和七呀,是色牌上最好的张儿,你手上有同样花色的三和七,无论在拿到同花色的什么牌都能与它们组成面子,其他牌点没戏,不信,你可以试试。”


“他们都说坐庄不做牌,做牌不当庄,有这讲头吗?”


“对,密食密叫,有和必和,要想保持连庄,决不做大牌,当然,碰上像你这样的心黑贪吃的那就单说了。”


“滚你的,来劲了,今儿有牌就打你。”


大咪咪问:“听着,面上仨南风,三个三万,一个四万,三个五万,六七八万一副,兄弟,听几张?三十秒呀。”


小民子马上回答:“六张呀,大姐。”


“报数。”


正好洗牌,小民子拿过牌来自己比划:“都学着点,这就是学问,拿着一副好牌,眼睛不够使,也是白搭,耽误收成,瞧好了诸位,遇到这类型的牌,归纳起来,需要冷眼去看,听牌是二三四五六九万,典型的两坎夹张连顺子,对与不对,自己展。”


上官舒说:“肚子里还真有存货,我就奇怪,你怎么不当个职业赌徒?”


小民子挂着苦相:“不行啊姐姐,这玩意儿,手艺好的人到了一起,就没有玩意儿施展了,全是平磅,兄弟手点子不争气,背到家的时候,你都想象不到,只有认命。”


饶小溪:“弄大头呀。”


小民子喝了口茶:“这年头,谁傻呀,三把两把,你做把大牌,没人玩儿了。”


大咪咪相当理解小民子的心情,模模糊糊对他有了种奇怪的好感,怎么都觉得他说话举止很舒服,她便递上一句安慰的话:“人呀,此一时,彼一时,兄弟,不可能永远走背字,早晚有适合自己的那一天,得拿自己当回事儿,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得自己想办法找补,赌气、怄气,那都没用,一点一点缓。”


受过打击和挫折的男人,很难得到女人的关心和体贴,大咪咪的一番表白,真正满足了小民子的需要。


男人和女人很容易相通。


旁边的锅炉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可他又很要面子,不好发作,只好咬牙切齿地忍着。


上官舒脑子够用,这景一布,马上有所反应,虽然不对劲儿,但还是保持高姿态,不能因小失大,断了自己的乐呵,男人有的是,根本犯不着一根筋,她面带笑容:“研讨会暂停,别耽误大家的收成。”她的话引起大家的共鸣:


“嘿,干吗来了?”


“赌神根本不存在。”


“咪咪,事先商量好的吧?给小民子捧臭脚。”


“民子,心浮可输钱。”


大咪咪抗击:“歇菜吧你们,行行出状元,有心的人,做有心的事,干什么都会琢磨,非得弄出个所以然来。”


女人的话,永远话中有话。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一点不假,小民子的机灵正在转移,他的目光又好奇地转向大咪咪带来的姐们儿:少见的洗的浆白的牛仔服,梳着马尾巴,上上下下透着青春,皮肤倍儿白,一块雷达坤表闪耀着光芒,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牌。


小民子与她搭拉话:“哟,这姐们儿面生啊?锅炉,怎么也得有个说头呀?”这小子指鹿为马,明明是大咪咪带的人,却往锅炉身上引。


锅炉可逮着机会:“她呀,你没戏,跟你吃冰拉冰——没话,你,差着不是一星半点儿。”话说得够绝的,也够挤兑人的。


经常混在牌局里的人们,既是牌精,也是人精,谁的反应也不比谁慢几秒钟,只不过,都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谁也没想到,一个清脆甘甜的声音响起:“庄蕊,闲的无聊,借咪咪姐的光看看热闹,交交朋友。”话说得大大方方,客客气气,挑不出毛病。


锅炉:“小民子,还不腾地儿?”


小民子:“加一手不就完了?庄姐们儿,玩儿几把?”


庄蕊:“不会。”


饶小溪:“这玩意儿,看几把就成,只要有点儿,就不怕。”


庄蕊还是坚持:“看你们玩儿挺好。”


上官舒:“人家刚登门,别逗。妹妹,你随意,就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庄蕊:“哎。”


牌还没发完,心急的马四闷了个大的:“五个。”


他下家的饶小溪特不满:“坐在你底下,吃高价粮呢,五个,别丢喜儿。”


上官舒想都不想:“跟着。”


大咪咪刚才就运气:“不闷,看牌。”拿起牌,捻出两个k,第三张牌,看都没看:“操,值一手。”嘴里直骂:“真够左的。”


小民子逗话:“姐姐,值得住吗?”他也闷了一把。


大咪咪:“够使。”


锅炉有感觉:“看牌,不去。”点儿不超过十,眼睛直盯着大咪咪,起着火儿。


马四:“穿一手。”


饶小溪:“你们都不知死,我瞧牌,值。”


上官舒:“两家值,我展一眼吧,跟着。”


大咪咪一看有两个跟着值,赶紧看个究竟,心里跳了一下,是个报子:“十个。”


小民子在女人面前就是好逞能,尤其是在庄蕊面前要显摆自己的气质:“穿,什么跟什么呀,姐儿仨都跟着起哄。”马四儿看着糙,心可不糙,一看傍家儿表面脸上挺坚定,带着私心:“再穿。”


饶小溪的牌面正经不小,是k金,肯定死打,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想多吸点儿台面上的钱,便没涨钱:“十个。”


上官舒的牌也顶天儿,是枪k金,跟饶小溪的心路一致:“十个。”


大咪咪没有闷,喜儿没拿上,搓着大火,只得堤内损失堤外补,开始加磅:“二十一手。”


小民子:“声音够柔的。”一牌,一副对k,凭感觉不够使,不跟了,嘴上依旧不老实:“打一打二更打不了三,同时跟三个女人干,准得给弄个死,还想多活几年呢!”


马四用眼角扫着大咪咪,发现她脸色有些沉,知道要坏事,抄牌一看,四七八不同色,语气加重:“大爷的,死去吧。”


饶小溪接到报警,马上有所反应,明智地将牌扔到里面:“你们战吧,我跑。”


上官舒嘟着嘴:“有意思,并肩子上,并膀子下,二十一手。”


大咪咪的喜儿肯定没有了,其他人又都闪了,心气儿自然消失,自己又跟上官舒有面子,死命打本家不合适:“姐们儿,二十一手,开不动。”


上官舒一听这口气,反应极快:“得,我叠牌,收钱。”


大咪咪不声不响将牌洗好发牌,嘴里拿小民子撒气:“小民子,怎么跑了?”


小民子:“咱呀。”


“牌?还是人?”大咪咪问。


“挺逗,你想干什么?”


“别老铁嘴钢牙,你玩点儿真的。”大咪咪说。


“让我多活两天,锅炉,你给挡挡。”


大咪咪:“他不存在。”


“刚收把肥锅,应该高兴才对,别把脸架着,多难看。”他成心气大咪咪。


上官舒懒得跟小民子一般见识,同时,也得给自己树立些形象,对于他那个臭贱骨头样,只当没发生一样。


锅炉凑份子:“小民子,你怎么老是毛病改不掉,长长档次,见着女人就眼红,也不分分人,没劲。”


小民子就这点儿好,甭管在外面怎么拔份儿,自己给自己订下规矩:不跟牌局里的人较劲。更何况,锅炉是自己兄弟哈哈的亲哥哥,再加上锅炉也是个性情中人,仗义那是没跑,所以,玩笑怎么开,他都不急,反而当乐儿:“锅炉,你呀当警察得了,当年招警察的也不长眼,漏了你这么个能耐人。”


“有些男人呀,天生就是女人的克星,专门讨女人的欢心,你算一个。”锅炉逗他。


“没错,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小民子笑着说。


大咪咪骂他:“呸,臭不要脸,就你这样的,白给我也不要。”


饶小溪:“跟我想法一样。”


小民子:“四哥,赶紧管管,这个也犯病。”


马四点上一支烟:“你们的烂事,跟我没关系,随你们大小便。”


小民子:“真粗,小溪怎么看上你这个糙老爷们儿。”


饶小溪:“嘿,您还别说,我还就喜欢他这个糙劲儿,直,不拐弯儿。不像你,整天价琢磨着让女人上套儿,花心,你改名吧。”


“赐一个吧。”


“大花哥,如何?”


“贴切。”“对口。”马上有人呼应。


“就这名儿,值点钱,小民子,给钱吧。”


这么一哄、一捧,小民子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都说女人吃捧。其实,男人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有时候,男女之间的事情很难讲清楚,很难理解,上官舒对小民子的表现,又气又恨又喜欢,他那份在女人面前的张狂样儿,反倒成了特色。


人,是最奇怪的,最复杂的,最矛盾的,最不可思议的。


上官舒猛不丁冒出一句:“大花,感觉特别好吧?这雅号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小民子不明白:“听不懂。”


“不会吧?今天有点精神焕发。”上官舒酸溜溜地说。


小民子:“咱哥们儿天天如此,别人不清楚,你还不门清?”


“放你娘的臭屁。”上官舒骂他。


小民子嘻皮笑脸:“骂人可不是好孩子。”


大咪咪看着不对劲儿,赶紧打岔:“嗨嗨嗨,玩儿牌呢,打情骂俏挑个地方。”


锅炉也趁着乱找补:“一般来讲,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可赌桌上不存在呀。”


小民子给予还击:“你这孙子,净成心耍骨头,现如今,不跟以前似的,没有好人,没有纯的,全是自己合适就行。”


上官舒听着反感:“你这人真够可怕的,谁要是沾上你,准得倒上八辈子霉,都以你为准,哪个女人愿意这么活着,真是吃错了药,脑子里真正进水了。”


大咪咪话中有话:“这年头,可真没谱儿,有的是心甘情愿、赔本赚吆喝的,贱的有的是,上赶着犯病。”


锅炉冷笑:“哼,隔着皮儿看不透瓤儿,各处的乌鸦,叫声就是不一样。”


这话一出,把大咪咪惹翻了:“离开谁都能活着,一天到晚假牛x,其实呀,狗屁不是。”


锅炉可不愿意跌份儿:“没错,人呀,此一时彼一时,好的时候,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一翻脸,反目为仇,恨不得弄死谁的心都有。人,有时候,连畜牲都不如。”


大咪咪:“玩儿牌就玩儿牌,少弄事儿,烂事外面去干,少搅心气儿。”


马四冷不丁冒出来:“对,他妈的净化环境,小民子,你丫挺的再折腾,开除牌籍。”


他这么一说,虽然是半开玩笑,但对于小民子来讲,挺管用。真到那份儿上,还真不敢叫板,小民子立马儿打住,低头练牌。


刚消停一会儿,上官舒的手机响了,饶小溪看过来电显示:“得,老乱爷来了。”


上官舒说:“别,老爷子也是好这口儿,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容易,到这儿,弄个乐和。”


饶小溪:“动作太慢,还鸡贼。”


马四说她:“甭多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民子又不老实:“真是人老心不老,传出去,准是个彩儿,六十多岁的人玩诈金花,整个北京城找不出第二份儿,十三省出个大萝卜,真见得稀。”


大咪咪说:“他一参与,耽误收成,那双老手哆哆嗦嗦,发牌那叫急人。”


锅炉:“你们还别这么说,老爷子的离格儿(注:离格儿——ligér,北京词语,违背常情常理,不合一般的规矩、标准等。)多,俚嬉(注:俚嬉——lixi北京词语,开心、取乐的意思。)玩意儿正经有把逗。”


大咪咪:“你真成,大姐这儿又不是相声专场,姐儿几个干吗来了?赌,过赌瘾,尽自己的心气了,不是添堵。”


饶小溪也帮腔:“七老八十了,精神劲儿真足,以前受够了苦,现在怎么着也得往回找补,不然,活一天少一天。”


马四骂她:“你丫真行,跟你丫有关系吗?恨人不死,谁好谁戴着,老爷子不错,想抽疯,出去。”


饶小溪受到数落开始较劲:“这是你说的?”


马四:“怎么了?我刚说完。”


“别后悔。”饶小溪说。


马四:“多大的事儿,拍唬谁呢?”


“再说一句?”


马四:“找揳你言语。”


饶小溪:“你敢。”


马四刚要站起来冲过去,上官舒开口了:“你们俩打住吧,整天价打了好,好了打,都什么岁数了,啊?也不怕外人笑话。”


饶小溪依旧气没消:“无所谓,现眼就现到家,他不要脸,我更不怕……反正……”正说着,外面有人搭腔:“反正是,打是亲,骂是爱,急了拿脚踹。”


精神气儿倍儿棒的老阚童,红光满面笑眯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二人同心,其力断金;二人二心,无钱买针,家和万事兴,把火儿都压压,过去之事白如雪,未来之事暗如漆,这是在论的,哟,又多了一位美女,又长个见识。”


庄蕊脸上竟然泛红,说得她很不好意思,她已经感觉到好几双男人的热辣辣目光。


马四的气儿消了不少:“老爷子,上吧,今儿准备贡献多少?”


阚童仍然乐呵呵:“爷们儿,自古不可两全,人有三迷……”边往锅里打底,边聊着。


饶小溪也变了脸:“老爷子,您老是一肚子乱杂货菜,抖搂抖搂哪三迷?”


阚童:“闷五个。”


大咪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够新鲜的。”


“带玩儿吗?”阚童轻轻松松地问。


锅炉:“有心气,进入决赛,爷们儿。”


阚童随意扔着钱:“酒迷、色迷、财迷,小爷们儿,前两样都占,你呀。”


马四急着问:“怎么着?”


“水蝎子不怎么着,等着破财吧,哎,值一手。”


看牌的一一退场,马四直接:“穿一手。”


阚童:“继续,穿十手。”


马四歪着脑袋:“允许穿吗?”


“正常。”


三手之后,马四看手牌,一对q,“值二十。”


阚童:“小爷们儿,看准了,二十。”


马四推过来:“二十。”


双方反复推了四手。


马四有点儿沉不住气:“真够执着的,这牌大了去了,爷们儿,我开你,报数。”


一翻牌,马四气得要命:牌面一对k。


阚童得意洋洋:“齐脖杀,整大一点儿,爷们儿,灵验吗?”


马四一推牌:“别着急,有牌就揳您。”


“那得拿牌说话,再说了,谁没挨过杀呀。”阚童洗着牌,毕竟年岁大,动作挺慢,眼角却瞟向庄蕊,瞟向那张极其性感的嘴。


男人,都逃不过漂亮女人的诱惑。


庄蕊感觉浑身不舒服,但又挺奇异,她虽然反感男人太色,但又渴望男人那种执着的侵略。


这是女人所共有的特性。


但愿男人都明白这一点。


抓住女人的弱点,就能随心所欲,只可惜,很多男人犯傻,搞不清楚,到老了走不动道儿,清醒了,却连折腾的劲儿都没了。


其实,只有大咪咪知道庄蕊的老底子。


自己的姐们儿经商了十几年,早已成了气候,每年的进项上千万,绝对的富婆。


人,不会两全。


人,不可能全顺。


人,更不会两头全落着。


庄蕊先离了一次婚,还带着个男孩儿,她一咬牙一跺脚,辞了公职,一头扎进商海中去游历,终结硕果,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人的腰包一鼓,自然要风光。


庄蕊也是为了解恨,找了个英俊帅哥,带到哪儿都让人刮目相看,人不但漂亮,身材极佳,脑子灵活,语言敏捷,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为自己争了不少面子。


而支撑这一切的是——金钱。


刚开始的两三年,挺顺把儿,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刚认识三天,就替他还了二十三万的债务。


熟悉了,摸清了,钱也拿惯了,毛病也就出来了。


人,脱不了俗。


男人,有钱就学坏。


女人,学坏就有钱。


这种说法真是点到实质上,分毫不差。


男人的臭毛病,是女人惯出来的。


女人也同样如此。


不断有消息传到庄蕊的耳朵里:多贵的酒店他都敢去消费,狐朋狗友一聚就是一二十个,开始夜不归宿,歌厅一泡就到下半夜,包房里的哥们儿,有一个算一个,小姐的小费他全包了,甚至在外又有了女人。


要是不生气,那才是有毛病呢,庄蕊火冒三丈,一质问他,回答是应酬躲不开,再一闹,他干脆抬屁股就走。


场面早已摆开,还得维持。


风言风语早已传过,还得忍气吞声。


换个别人,早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您说,这不是贱骨头吗?贱到家了。


没辙,庄蕊太喜欢他了。


于是,他人一回来庄蕊就大把的银子送过去,任其随便折腾。


这一迁就,就是十年。


您听着都新鲜:没结婚,不明不白的,只是同居。


整个是聪明人做糊涂事,傻得不能再傻。


人呀,蹬鼻子就上脸。


这哥们儿有把逗儿,自我感觉还特良好,自认为完全可以拿住庄蕊,心安理得花她给的钱,养了两个女人,回来的时候,只有两件事:换衣服,要钱。即使偶尔在家住一宿,跟庄蕊夫妻之事根本不存在。


庄蕊的正当生理需求根本无法得到。


时间一久,物极必反。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啦。


庄蕊也不是面瓜,着实给他下了一把家伙:等他耀武扬威、神气十足伸手要钱的时候,爆了冷门。


一位同样优秀的男人,站在庄蕊的身边,相当客气:“您找谁?”


“你是谁呀?”


“这话应当我来说。”


“你没事吧?大白天添堵是吧?”


“说话真够各的,您到我家里犯横,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什么?搞错没有,谁的家?梦话吧?”


“那倒不会,目前,站在您面前的是正常人,过着正常人最普通不过的生活,这是我的家,我是庄蕊的丈夫,合法的,受法律保护。”


傻了,他彻底傻了。


足足站了有十几秒钟:“你们?结婚了?”


“是的,要不要看看结婚证。”


虽然无可奈何但他还要证实一下:“我看看。”声调早降了八度。


红红的一闪,千真万确。


没说的,走人。


庄蕊虽出了口恶气,却换来了更不顺心:后来的这位,抓住了她的善良、软弱,乘人之危夺得了合法权利,开始暴露本性,把她看得很死,不得与异性接触,更有甚者,查电话、跟踪,一不如愿,开口就骂,抬手就打,连拍唬再威吓。


庄蕊又进了“狼窝”。


幸亏姐们儿大眯咪的男人是个道上混的,整个小混混,易如反掌,总算压了他一下,大折腾没了,隔三差五小闹一下,整得庄蕊没辙没辙的,这日子没头儿。


大眯咪带她出来散散心,对方还真犯怵,不敢炸刺儿(注:炸刺儿——北京话,发怒、闹事的意思。)。


看着这么多人闲情逸致、打情骂俏,随意开心的景儿,庄蕊开始有些心动,非常向往这里的生活。


随着大家的情绪,庄蕊心情好了许多,不自觉地有了快意,有了表情,渐渐地,她对五十四张纸牌有了探奇的兴趣。


庄蕊的变化,阚童早已尽收眼底,话也跟着传过来:“好学、简单得很,玩儿两把就会。”


小民子坏:“嗨,不会赢,还不会输呀,只要肯交学费就行。”


大咪咪替自己的姐们拔怆:“你就坏吧你,好不了。”


小民子乐着:“这叫坏呀?咪咪姐,你见过坏吗?这叫上道,上牌道,又不是杀人放火,我要是坏,你们也不是好人。”


上官舒:“不会说人话就别说。”


饶小溪说:“讨厌。”


阚童自有鲜招:“前几天,据听说长城有档子事儿挺神,有四个人在长城上支小桌打麻将,没玩儿一圈儿人就被警察给轰走了。”


上官舒:“其实呀,这有什么呀?纯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


饶小溪说:“其实,这玩儿牌是次要,主要是在叫板。”


马四咬着牙:“这是给中国人长份儿呢。”


“得了,别长份儿了,牌上你长长眼吧。”


大咪咪又在不闲着:“小民子,你号称星星,这麻将的讲头,总得知道吧?”


小民子:“给你们上堂课?”


饶小溪:“给谁上课呀?学费你也没少缴呀。”


“那是给你和马四扶贫。”


“放你大爷的屁。”马四骂他。


冷不丁的,庄蕊开了金口:“您给讲讲。”


小民子心里跳了一下,来了神儿:“这麻将呀,国粹,学问大了,好像是元朝,有个人叫万秉超,极其崇拜宋朝的梁山好汉,琢磨了一种玩意儿,这就是麻将。”


马四一听:“完了?这学问也不深呀。”


小民子没理他:“麻将中万、饼、条三门共一百单八张,这个数字暗隐梁山好汉一百零八将。”


庄蕊:“万、饼、条应该是哪位的谐音。”


小民子挑着大拇指:“聪明,因为一百单八将来自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于是按这五个方位各添牌四张,合计二十张。”


大咪咪:“哎,白板、发财呢?”


“梁山好汉的出身不外乎贫民和富绅两类人,于是再加上,白、发两门象征贫和富。”


“星星,还有什么说道?往外抖搂抖搂。”


“麻将,才是真正的学问,中国象棋是按老封建等级设计的棋子儿;扑克,它也分桃李梅方的花色大小之分。哦,锅炉,拉耗子你是星星。”


锅炉:“你给我歇菜。”


“而麻将却不同,麻将中任何一张牌都是平等的。条饼万也无大小之分,三张牌一个组合,横碰竖吃,组合成了型,就是好样的。


“有时候,一副极乱的牌也许就会成就了最佳牌型,著名的十三幺,就是靠散乱中的对称而获取的。”


小民子无意间看到了庄蕊发亮的美目,他又开始发挥:“麻将这番学问大得没边,光是起的名号就足以让人听着解气、舒坦:大三元、小四喜、三打白骨精、一步登天、燕双飞、一条龙、清一色、捉五魁、条条道路通北京、万事齐备只欠东风。


“麻将大雅大俗,大富大贵,如果把象棋比作清丽俊俏的秋菊,把围棋比作淡雅高贵的兰花,把扑克牌比作姣艳妩媚的月季,那么……”


庄蕊来了兴趣:“既然是国粹,那它就是烂漫光艳的牡丹。”


小民子:“大姐,够意思,晚上请你撮饭,它国色天香、绝世无敌,它人见人爱、雅俗共赏。”


马四:“这小子有点儿水,平常看走了眼了。”


锅炉说:“成,又一个巨星。”


大咪咪:“别乱,听他说。”


小民子道:“打麻将需要技巧,但是技巧不一定就能赢,一把牌在胜负之间,实力和运气各占一半。它跟下棋是两码事,下棋若是技不如人必输无疑。


“搓麻就另说着了,你玩儿得好,是星星级还得命好,点儿背谁也没辙;而玩儿得不灵的,有手,你一点脾气也没有,这麻将牌局中,瞬息万变,‘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妙转折,一点儿都不新鲜,手正,绝张儿都能摸上来。


“正因为这样,牌没抓完,谁也别吹自己就是赢家,只要还有牌张,就有戏。”


小民子点上支烟接着说:“搓麻猜心斗智,但,每个人的心态不同,有的人黑,就愿意做大牌,小打小闹根本不解气,憋死了算,一旦做成一把,这一把就全部打回。


“有些人不行,屁和都和,不耽误每一把收成,细想起来吧,这样做也不无道理。而且,把做大牌的人毁掉。


“牌够怪的,拍人的马屁,顺的时候越打越顺,两三手就听牌,甚至天和、地和也跳出来恨人不死。


“打牌看人性,一点不假,有心计的人打牌轻松自如,即使输掉,也得体大方,不骂牌;目光短浅的人,出牌毛糙,不讲究策略,喜欢急功近利;心胸狭窄者,斤斤计较,不去追求质量高的牌,宁肯自己不和,也绝不给别人放炮,把牌捏得死死的。


“像你们女人……”


饶小溪马上跳出来:“我告诉你,打击面有点儿大。”


“女人如果从生理角度上说,耐性比男人强许多,但是,女人也有致命的弱点,女人心眼细也小,对输钱,总是耿耿于怀。”


上官舒也没有想到,看着平时很粗糙的小民子,竟然将玩儿牌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真的不能小瞧人:“民子,内秀不浅呀。”


饶小溪可不服气:“民子,我承认你的嘴真挺好使的,可有一点闹不明白,怎么牌经讲得这么好,而牌艺,是打一场输一场。”


小民子一笑:“揭短是你的长项,这玩儿牌哪有长胜将军,它总得有人输有人赢。”


“算你嘴硬。”


也该着小民子争胜,三家值牌形成二比一,马四和饶小溪,加上他。


马四仗着自己手中的9、10、j“拖拉机”,打了一手,“五十。”


小民子当仁不让。


饶小溪更是不跑。


小民子逮住机会自然不放过,嘴上还斗着气:“嗬,杀大仇,两口子打我一个。”


饶小溪说:“甭玩儿这套,值得起值不起,值不起就叠里边,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都讲打死我也不说,我是打死也不跑。”


“精神可佳,不错,说,跑不跑?”


“好话不说二遍。”


马四是不参与舌战,只是闷头往里扔钱。


锅里大概有一千三四。


马四感觉不对:都这么执着,肯定是自己的牌小了,赶紧将牌叠了。


小民子乐着:“完喽,赢得了一个赢不了俩。”


饶小溪说:“怎么?扛不住了?别介呀,宁肯打死,也不能吓死呀。”


“那当然,你就可着劲儿的往上冲,我接着。”


来来回回已然十几手。


饶小溪逐渐地有些心虚,她明白,小民子绝绝对对不是诈牌,三家值他不可能犯魔怔,诈金花的实质在这把牌中体现不出来,牌场上有句名言,少输便是赢,于是说:“开你吧,给我报数。”


小民子:“面儿不是特大,方片的金。”


饶不溪:“多大的金?”


“10、9、3的金。”


一听这话,饶小溪气得要疯:“你大爷的。”将牌摔在桌上:“你赢。”


小民子得意洋洋地拣桌上的钱。


马四拿起饶小溪的手牌,鼻子差点气歪了:同样点数的金,是饶小溪开的人家,当然是小民子收钱,真的一点儿话没有。


赌,就是这样,愿赌服输。这就是所谓的“赌品”。


即便不会玩儿,也不知道怎么玩儿,但庄蕊看得很清楚,牌面里无穷的变化,转瞬间的输赢归属,真的能让人受到刺激和异常兴奋,她开始集中精力关注这神奇的纸牌。


在这个牌局里,刚才一把牌的输赢太正常了,谁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开战。


牌打兴家,小民子又收了把底。


发牌,每个人闷了一手,借兴劲儿,小民子值了一手,其他人看牌,陆续将牌叠掉,轮到饶小溪,因为有着刚才的茬儿,她愤不过地穿了一手,看了一眼马四:他牌不大,也叠里边了。


小民子嘴里喊着:“不错,连汤饭。”


全都走掉,饶小溪一看自己的手牌,最大的点数是j,扔牌。


最可气的是锅炉,手挺欠的,顺手抄起小民子的牌展了一眼:“真成。”


饶小溪也忍不住看了一眼:“2、4、6,行,玩儿得好。”随后不服气地替自己辩解:“没辙,最大的j,没法开,你等着。”


阚童老爷子不紧不慢,眯着眼睛看牌,很仔细很认真。


小民子说:“爷们儿,我们先睡一觉儿行不行?”


老爷子耳朵一丁点儿都不聋:“谁南得道,鸡犬同升。”


“爷们儿,骂人不吐脏字。”


“蜂无嘴,屁股伤人。”


饶小溪不放过解恨的机会:“就欠这个,把他口封上,让他关机。”


锅炉跟着起哄:“要长犄角,得挫挫他。”


小民子说:“又把你漏出来了,给我整故事,你来呀。”


马四这人浑,但讲理,而且服有本事的人,服漂亮的事:“民子,牌是越打越精。”


“四哥,喷我?”


“真的,不过你得扛住了,一浪全完。”


“嗨,这牌呀,没法说,贼性得很,不闷吧怕跑喜儿,一高闷就没牌,看牌就有,有时候真没辙,一有牌就挨揳。


“牌是真打疲了,这他妈的牌真邪性,一阵儿一阵儿的,兄弟,你都不信,最多的时候,哥们儿连着三百多手,一把没值,更谈不上收锅了。”


饶小溪忍不住说:“你呀,就是不听我的,老是傻闷,也不好好想想,没牌叠了,有牌摘桃去了。”


马四不以为然:“总有一把适合我。”


“对,我承认,肯定有一款适合你,但你算了没有,得多少把才有那么一次,更何况,什么赢钱呀?得牌赶牌,搂上东西才行。”


马四根本不听,还矫情:“甭说那个,这牌呀活该,要是都认识牌,谁还坐在这儿玩儿呀。”


饶小溪还在耐心开导:“不能拧,你拧不过它,像你这种脾气的人,就不能玩儿牌,得有耐性,慢慢憋。”


“你给我歇菜。”


“少跟我较劲,有本事牌上赢。”


“斗气是吧?”


“懂不懂好赖呀你?”


“我他妈不懂。”


上官舒一看不劝不行了:“马四,你少在我这儿欺负人行不行?”


“大姐,你说丫……”


“你丫最可气,本身你的打法就不对,说你还不听,大老爷们儿跟女人耍胳膊根儿,多出息呀?真有本事。”上官舒说着马四。


别看马四性子暴,但对上官舒始终敬着,这个大姐对他很好使,原因很多:上官舒拿他当兄弟,怎么折腾都不管,甚至与饶小溪在这儿刷夜也放通行证,马四拿这儿当成自己第二个家,甚至自己“跑路”时,上官舒都冒险提供费用,而后上下走动,平息了这娄子。至今,自己都没有机会报答。


马四声调降了下来:“老姐,也就是你说我,得,算我没劲。”


阚童说:“行啦,爷们儿,玩儿嘛,就是消磨时间,不能给自己气受,这日子口,钱好挣,屎难吃,王八好当,气难生。”


小民子道:“爷们儿,卖瓦盆出身——一套一套的。”


“老人不传古,小家雀要失谱。”


“充大呀?”


“怎么?在你面前够使,老子英雄儿好汉,你爷卖葱娃卖蒜,小子,好好练吧。”说着,阚童不自觉地往庄蕊身上扫,还带着得意洋洋的神态,好不自在。


饶小溪开心地解恨:“傻了吧,就欠有人关你,让你猖。”


小民子说:“四哥,你丫管不管?”


马四道:“活他妈该你。”


小民子:“真成,真是一家人,不走二家门,仨亲的俩厚的,分得真清楚。”见大咪咪正看牌,“快点,总共才三张,耽误时间。”


大眯咪:“我抽你,小东西的。”


“咪咪姐,你抽死我,我才乐意呢。”


“真贫,你说怎么弄,三十大几的,还这么招猫逗狗(注:招描逗狗——北京话,男女之间随意打逗调笑。),不着调,真得有个女人好好管管你,也该有个家了。”


“嘿,还是咪咪姐够意思,我那帮子哥们儿、姐们儿整天价混在一起,折腾、玩儿、吃,没有一个跟我说这样的话,您是头一份儿。”


“所以说呢,有个女人疼你,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话是这么说,总不能到大街上随便闭着眼拉一个算一个吧?”


饶小溪说:“就你,生驴一个,谁敢跟你呀。”


小民子道:“我生,你们家马老四,还得加一个更字。”


马四在旁边懒得多说,任他们废话,逗咳嗽(注:逗咳嗽——北京话,寻开心,取乐儿,逗气儿。)。


上官舒也跟着起哄架秧子(注:起哄架秧子——北京话,指故意出别人的洋相,拿人开玩笑。):“民子,还真得找个降得住的女人。”


“为什么?”小民子说。


“省得你一天到晚,老把自己抬得那么高,没人治你。”


“那呀,让她歇菜,东边一甩——玩勺子去,管我?哼,得让我指挥她,往东不敢往西,往南不敢向北多走半步。”


饶小溪:“吹呢。”


“吹?就你,就欠让四哥这样的人收拾你。”


马四乐了:“你这孙子,说你什么好。”


“庄姐,你挺不错,跟兄弟混一把。”他这一发挥,立马儿变得没边没沿儿。


“说什么呢?”大咪咪打了小民子一下:“吃拧了你。”


此时的庄蕊,脸上立即起了变化,这样的玩笑,竟然在大众之下公然的开起来,她还真不适应,但心里很舒服,很愿意,外面还得表现得不情愿,很无辜。


大咪咪的手机响了,小民子打镲:“咪咪姐,傍家儿电话。”


“滚,是信息。”


小民子眼疾手快抢过手机,高声喊着:“‘好花一朵朵,名叫勿忘我,愿你摘下它,时时想起我,东边日出西边雨,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什么送给你,只有一句我想你。’真够酸的,咪咪姐,心里暖暖的吧。”小民子发出怪声。


此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大咪咪满不在乎:“有钱难买乐意,民子兄弟,你现在不是免费,得花钱,而且,银子少了还不行,好女人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手的。”


小民子也可气:“就你们在座的各位老女人,本哥们儿还不伺候,倒贴都没戏,当然,庄姐不在其列。”


这一下,真犯了众怒。


三个女人一台戏,不但唱,还闹炸了:“小崽子,有你得报应的那一天。”


“你们家大人呢?没人管了。”


“就你那臭德性,给我倒洗脚水都不要。”


“我们娘们儿怎么了?比那些小丫头片子强百倍,你死定了。”


小民子乐得和几个女人斗嘴:“你们强哪儿呀?我怎么就死定了?”


饶小溪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傻青,就她们,哪个跟你玩儿真感情?啊?咪咪姐说得对,没银子?谁跟你呀?”


“互相玩儿呗。”


“啊呸,臭不要脸。”大咪咪解恨地说:“碰上挣钱的算你小子幸运,撞上一拨子敲你的,彻底歇菜,搞不好把你小命拿下。”


“那是吹呢。”


“嘴硬没用。”


“咱不往里陷呀。”


“你,哼,百分之百赔本儿赚吆喝(注:赔本儿赚吆喝——北京话,比喻毫无利益可得。)。”


“没那儿事,一把清一把,完事走人,谁也沾不上谁。”


上官舒:“都省省吧。”


饶小溪说:“就是,到这儿干吗来了?”


小民子又招:“就是。收你学费来了。”


“牌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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