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原看到秦歌身上隐隐的光芒退下去，虚力量的趁虚进攻削弱了他的魔力，他的脸上一片苍白，身体在微微地发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逼人的寒气。

正在这个时候，蒙古特出现了，他远远地飞来，从背后将一柄寒芒刺入秦歌体内，“修罗大法”，他大声地叫，然后落到地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修罗大法是威力无比而自损的巫术，蒙古特在战场外预先作了仪式：在地上磊起三块石子，石子中央插上一根树枝，再念一篇《黑书》中的“修罗咒”，然后将自己的中指划破，让鲜血浇在那根树枝上，一直把树枝淋遍。接下来他亲自出手进攻，在进攻前需要将自己的全部灵力、元神、智慧全部逼出来，汇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无比寒冷的光芒，这光芒便可以置人于死地，但是，施行者自己亦会因此而生命垂危，濒于死亡。

秦歌再度受伤，身上的骨骼“咔嚓咔嚓”地响起来，又吐了一大口鲜血。但是他并不抽身而走，或是改换一个形体，因为他不想破坏自己在小妖眼中的形像，他愿意以现在这副模样面对小妖，他知道没有任何女孩喜欢一个魔王模样的男人。

蒙古特一击得手，却已瘫在地上不能动弹，更没有力量逃离战场，正在他为自己的得手欣喜时，却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接着眼前一黑，压迫从头部直抵脚跟。他失去了知觉。

——一只被飞行器刺穿之后，更快地自我修复的绿蜘蛛在又一次被击倒之前，发出一声毒恶的嚎叫，抢先一足踏在了他的头上，将他的身体踏成一堆肉泥。

“蒙古特！”马原惊叫一声，扑过来。

而怪哉已经更快一步，飞扑到蒙古特的残尸旁，狂叫起来。

这时，又一架飞行器从左到右射穿了这头绿蜘蛛的脑袋，它头一歪，倒在地上。

飞行器已经越来越少，只剩下六架在空中飞舞，它们不断地射杀，可那些该死的绿蜘蛛却一只也没有死过，躯体的伤害对它们来说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过于快速的自我修复可以忽略掉这些损害。

一直在马原身后的韦慧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叫起来：“用火攻击这些绿蜘蛛。”

——她想起了那头被坠落的飞行器点燃的绿蜘蛛。

但是，飞行器里的人是听不到的。

听到的却是天衣行动的系统，系统将她的声音捕捉到，整理出来，毕达哥拉斯大致听到懂了她的意思。“用火攻。”他对李教授说。

“不可能。”李教授回答，飞行器里并没有喷射火焰的工具。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哦。”

“让飞行器自燃，然后再攻击那些蜘蛛。”

“你是说采取自杀的方式进攻？”

“只有这样了。”

李教授沉吟不语，这不是他愿意采用的方式。这种方式太不人道了，这样一来，整个“鱼队”将全军覆灭。但是，如果不采用这样的方式，看来没办法消灭那些绿蜘蛛，更不可能将马原与韦慧解救出来。因为“鹰队”“虎队”与“鬼队”正在筹建的过程中，飞行器性能未测定，人员也未到位，难以投入战斗。可是，要牺牲六条生命，值得吗？他犹豫不决。

“蒙古特的肉体已经毁灭，接下来就轮到马原。”毕达哥拉斯提醒。

“启动保护功能，希望他们能在火中生还。”李教授终于下令。

系统保护功能被启动，从飞行者的灵魂到肉体都被一层力量厚厚地保护起来。系统将自燃的命令传递给他们。如果他们肉体被烧坏，将有灵魂被保存下来。如果没有保护，灵魂在火中是无法逃生的，被烧死的人不能轮回转世，他们死得彻彻底底，从此人界与灵界将不在有他们的存在。

“又一轮攻击已经启动。”毕达哥拉斯报告。

李教授的屏幕上，那些坐在电脑前的鬼师进入了最高状态，每个人的头顶都冒出白烟，额头上汗如雨下，脸孔骤然衰老去许多，双手青筋毕露，在键盘上不断地起伏着。感应器的橙光灯射来的不再是柔和的的光线，而是太阳一样炽热的光线。服务器发出了“滋滋滋滋”的响声。就连毕达哥拉斯那张英俊的脸也绷紧，一言不发。

“布鲁沙已经解除了我的扼制，请再把我加上去。”李教授道。

秦歌自然而然地发出的反击不但重创了蒙古特，也让自己解除了李教授的“限制”巫术。心灵被解放，他的仇恨便烈火般地炽热起来，从心灵底处烧起，烧遍整个灵魂，燃到了肉体中。更可怕的是，这种不断激增的仇恨将他的潜能激发出来，使他的灵魂与肉体在瞬间得到修复。他又完好如初。现在，他成了一头新出笼的猛虎。

他的力量与碧城的力量接通。

他的力量与邪恶女神萨福的力量接通。

他不再轻敌，因为他必须对付那来自于暗处的攻击力量，并击溃它。

他大步地镇定地走向马原，出手——

两道极光从他的左右眼睛射出，合成一道，击向马原，只消一击马原便会肉体变成灰烬，灵魂万劫不复。他要先将战场上的敌人消灭，再对付那来自暗处的神秘力量。

小妖正将怪哉从蒙古特的残尸旁抱开，同时躲闪着绿蜘蛛的攻击；马原看着蒙古特伤心欲绝，不曾发现秦歌对他的攻击。

一直在密切地注视着马原的韦慧动了，她使出全部力量扑到马原面前，为马原挡住致命的灾难，她想也未想，自然而然地扑了出去，一种本能的力量推动了她。

几乎同时，马原眼前爆开一团火球，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抛开，飞出，强光灼得双眼什么也看不见。等他再看见事物时，眼前哪里还有韦慧的影子，只见几点灰烬洒落在蒙古特欲干的血迹上。

“韦慧！”巨大的悲痛让马原感觉天旋地转。

火光遍布，那些飞行器变成了火梭，拽着长长的黑烟从一头头绿蜘蛛的躯体中刺开巨大的洞，那些破洞立刻着火，将绿蜘蛛燃烧成火球。飞行器追逐着、射杀着绿蜘蛛，将它们变成一团团巨大的火球。但飞行器的速度越来越慢，有的最后坠毁在地上，有的刺在绿蜘蛛的腹腔里再也冲不出去，同归于尽。

战场上，浓烈扑鼻的腥臭味、炽烈的火光、浓黑的烟雾、无数巨婴啼哭般的嚎声、飞卷的砂石和热量交织在一起，成了人间地狱，又象亘古的恶梦……

小妖抱着怪哉，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秦歌再度出手攻向马原，他的力量不是直射而去，而是从天空压下，那是一道紫色的弧光，扑向马原头顶，如此既不会伤到小妖，又能消灭掉马原。“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仿佛看到了马原在紫色弧光中消失，小妖再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

情势万分危急！

李教授竭尽所有的灵力、元神、巫术汇为一体，系统的放大能力更强，毕达哥拉斯也使出自己的全部力量以增加系统的“限制”功能，这样一来，李教授的力量被放大了无数倍。这巨大的力量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发出，重新又控制了秦歌的意识。

但是，秦歌的攻击已经发了。

虚力量第三波也发出。第三波比第二波更为强大，大得如果落空返回力量库，将会挤爆它，就象过于高压的电流短路一样。如果前一波的攻击象大海狂泻于湖泊，那么这一次的攻击就象整条银河挤在了一条河流里。就在李教授的力量扼制住秦歌意识的时候，这一波虚力量到达，再次无声无息地穿过秦歌心灵中最软弱的部分：对小妖的爱。

——这种轰击就象无数岁月风化了、绽开了、腐朽了、剥落了木头一样，那无数集中在一起的岁月，没有声响，没有过程，它的力量所到，事物就是这样破败。感觉不到岁月的穿过、改变，但是它留下了痕迹，残酷的痕迹。但一切无言。

那道击向马原的光已在减弱。

同时，秦歌的肉体炸开，从头颅到脖子，到躯干，到四肢，关键部位都绽开一个个血洞，鲜血从身体上向每一个方面喷出，他惊天动地地发出一声狂叫，从血洞里逼出三十来个鬼师，那些鬼师从血洞中利箭一般射出，跌落在远处，已然奄奄一息。秦歌的魔力射杀了他们。

这三十余个鬼师便是跟在蒙古特身后的那一队，其中十七八个潜入地魔体内，将地魔逼出地表并杀了它，剩下的这三十余人却不声不响地藏到了秦歌的体内，一直等到他最虚弱的时候，一举毁灭他的肉体。秦歌并没想到蒙古特的这一杀招竟然会留到现在，重创了自己。

此时，怪哉也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左脚后跟。

可是，那道击向马原的光线已经到了马原的头顶。

秦歌还在走动，浑身的衣服在燃烧着，他双眼失明，耳朵破裂，手足残破，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的废墟”，但他仍然在走动，稳稳地走向秦歌，他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强烈的愿望：杀了马原、夺回小妖。虽然他从灵魂到肉体已遭到了致命的损伤。他不在乎，他可以有更新的肉体，只需片刻工夫便可以更新肉体，只要元神不灭，意识不灭。

“他还没有死。”毕达哥拉斯惊叫起来。

“再发出虚力量。”李教授有气无力地道，他脸色白得象一张纸，比战斗前衰老了许多。

“不可以，系统需要一段时间处理反馈回来的虚力量，因为这一次的反馈太强烈。”

——当然是因为秦歌的魔力太强之故，攻击对象的力量越强，反馈的力量也就越强。因为它不但攻击对象，也吸取了对象的力量。这就是虚，虚能纳实。

整个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马原闭上眼睛。他准备死在这道光下。

“不。”小妖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那个突然失踪的黄脸老鬼师出现了，他突然就出现，没有任何征兆，就象他突然就消失一样。他突然就出现在战场上，手一伸，替马原接住了那一道紫色弧光。

那弧光已慢已弱，仍然足以让一个人消失，但老鬼师却接住了它。他每出现一次，巫力都比前一次更厉害了许多。

然后，老鬼师飞身扑向秦歌，伸出左手，按在秦歌的头顶上。

“啊——”秦歌发出一声惨叫，他虽然还能挺过意识被困、灵魂被炸、肉体被穿，但这突然袭击的阳性力量让他再也承受不住。

马原、小妖、李教授与毕达哥拉斯看到，老鬼师的大手压下，秦歌就瘪了下去，拖着长长的狂叫余音瘪下去，已经没有鲜血喷射，现在他象一个泥人被泰山压下……

老鬼师的力量越来越大，他的脸已扭曲，浑身骨骼爆出一连串的巨响。他使出了最大的力量。

越压越低。

秦歌的反抗越来越弱……

最后只听“哧”的一声，秦歌完全瘪下去，老鬼师的手将他压在了地上。

地上却没有秦歌的肉体，地上是一本书。

正是马原破译出来的那本《封魔之笈》。

老鬼师把书抓在手中，仰天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他终于拿到了魔书，如愿已偿。

半空中传来秦歌的一声啸叫，拖着长长的尾音没入背后高耸入云的碧城。整个碧城剧烈地摇晃起来，鬼哭神嚎，十三凶魔的哭声海浪般卷来，摄人心魂，震耳欲聋，有天池之水激荡，飞溅出碧城城墙。天地变色，太阳不知哪里去了，狂风大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抢走了魔书！”毕达哥拉斯对李教授道。

屏幕上什么也看不见，李教授嘴角沁出了丝丝的鲜血，他坐在电脑前不能动弹，也无法回答。

最后发生的这个变故太出乎意料，虽然他们设想过这个在系统中无法查询到的黄脸鬼师会成为争夺魔书的敌人，但却没有想到他会是在最后的紧急关头方出现，一举击败秦歌，拿到了魔书，让他们功败垂成。可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屏幕上一片漆黑，风声、群魔哭声、动摇声绞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马原与小妖眼前又重现光明，日薄西山，晚风冷冽。

鬼师站在不远处，翻阅着《封魔之笈》。

“进攻他。”李教授下令。

“系统既找不到他的灵魂、来源，也无法将他选取作为攻击目标。”毕达哥拉斯苦笑道。

李教授陷入了沉思。

鬼师合上书卷，抬起头来看着马原。小妖惊恐地望着他，生怕他攻击马原。怪哉却安静地伏在地上，友善地摇着尾巴。

“你是谁？”马原平静地问。

“我是鬼师。”鬼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需要魔书？”

“我需要的不是这一卷，如果我相信你的话，又何必卷入你们这场争斗……但是，我的确感觉到的是《魔法之光》”鬼师摇头。

“真的还有另一卷魔书？”

“是的，谁一旦拥有这一卷《封魔之笈》谁就有力量建立一个有形世界，而《魔法之光》却可以克制有形世界，并建立更高级的灵魂世界，它本身就是为了克制《封魔之笈》而出现的。”

“你寻找的是《魔法之光》？”

“不错。我的任务是寻找《魔法之光》，”鬼师说完，将《封魔之笈》递给马原，“你们为它牺牲了许多，就留给你们吧，反正碧城已经建立，你们也不可能再次建立了……唉，定数，一切都是定数。”

马原又惊又喜，接过魔书。

“它是怎么来的？”马原问。

“这是天神们的幻想，流落到人间，并没到在世间会惹起这些争斗。”鬼师叹了口气。

“那么，你可以修改它吗？”马原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老鬼师当然懂得他的意思，如果可以修改，碧城便会消失掉，人间又再次太平。

“年轻人，万事皆有个定数。不可为，不可为啊……”鬼师摇头，转身向山下而去。

“哎……”马原还想再问，但鬼师已从视野里消失。

整个实验室里一片欢呼声，所有的鬼师全部从电脑前站起来，击掌欢呼。天衣行动已经全部成功，这当然值得欢庆。整个实验室里闪烁着灵力的光芒，桔红色地温暖。

“事情似乎结束了。”毕达哥拉斯道。

“不，才刚刚开始。”

“你想得到《魔法之光》？”

“是的，”李教授擦着额头的冷汗，道，“你想想，如果它落在了碧城。”

马原与小妖的身后，碧城仍然高高地无边地耸立在夕阳之中，折射着荧绿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