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出来的是小妖，不等秦歌召唤，她径自从黑洞中冒了出来，骑着她那匹恐龙一样的“马”。依马原看来，那简直就是一头中生代的爬行霸王。它从黑洞中一跃而出，驮着小妖落在街道上。

黑洞在小妖身后顿时消失不见。

小妖骑着她的“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鞭子乱挥，抬头看看天，并大声嚷嚷。可惜隔着水，马原听不到她在嚷什么。

但小妖却看到了马原，水虽然极深，将所有楼宇浸于碧波之下，但这池化雪而成的水却丝毫无碍于阳光。只是不知道阳光的温度在水底是不是一样温暖？小妖停在一个十字街口，抬起头对着马原大声说话，似乎很激动。但她的话马原一句也听不到。

日已微偏，众魔之声不闻，萨福也凭空消失不见，只有魔王布鲁沙——秦歌仍停歇在碧城上空。

“劝君更进一杯酒，此去阴冥多故人。”秦歌扬声对着马原而咏。

并没有酒，马原知道秦歌就要下手，不由紧紧地抓住了韦慧的手。

“跳！”马原对韦慧与马敖轻叱一声，拉着韦慧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不是跳出城外，而是朝着一池碧水跳下去。马敖与怪哉略微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跳下水去。

但是，触及水面的那一刻，马原却看到一个年轻人骄傲地等在了他们将要落下的地方。

他就是秦歌！

七月十五，天晴。

七月十五是鬼节，“七月半，鬼乱窜。”童谣如是唱。

早晨，石天铎跨出电梯门，走进实验室，却微微地吃了一惊：实验室里早已进入工作状态，五十二台电脑前竟坐满了人，其中包括一些新面孔。也就是说，所有在计划中因为不明力量身亡的鬼师，现在已有人接替，而这些接替都未经过自己批准，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更让石天铎吃惊的是，自己的位置前已经有人。

——竟有人突然接替了研究中心副主任、实验室负责人的位子。

石天铎愤怒了！

些时，李知远教授从密室中走出来，看见石天铎，微微一笑，道：“好戏已到收场的时候了。”

“什么好戏？”石天铎问。

“你的好戏。”

“这些、这些是你安排的？”石天铎指着新来的鬼师。

“当然是我安排的，你的好戏结束，我的好戏却才刚刚上演，怎么能没有演员呢？”

“我不明白，我要向上面反映。”石天铎转身就要离开实验室。

“请便，不过上面已无路可通。”李教授仍然一副和霭的模样。

电梯竟然没反应，真的无路可上。

石天铎反而镇静下来，看着李教授。鬼师们丝毫不受他们谈话的干扰，坐在感应器的橙光中工作，键盘声此起彼伏。

“我一直不敢相信天衣之缝就是你，本来我以为天衣是无缝的。”李教授说。

“你拿出证据来，不要血口喷人。”石天铎道。

“本来我不会怀疑到你，但这次行动中疑点实在太多。你知道，按我们的设计，天衣行动迄今应该完工，可是到现在，仅仅完成了大部份。”

“系统不稳定，也许是编程有错误。”

“我敢保证这个操作系统毫无问题，程序上一切都正确。因为，这个操作系统是我花了极大价钱请衣斯兰族i业界的顶级专家设计的，你知道，目前最好的编程专家都集中在衣斯兰族。”

“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操作系统，将操作平台与应用程序天衣无缝地合在一起，操作平台就是应用程序，应用程序就是操作平台。”石天铎承认，但又补充道，“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它一点问题也没有。工作人员的配合不同，效果也就不同。”

“胡说八道，”李教授斥道，“当我发现行动进度不如计划的那样时，我再次请衣斯兰族的专家对操作系统和编程档案进行了检验，结果是系统天衣无缝，不但如此，它的智能程度超出我的要求，也就是说，它会自动调整、集合鬼师们的巫术力量，并弥补所有工作中的错误。”

“事实如此。”

“那么，你认为天衣行动中的问题出现在什么方面？”

“人员。”

“我正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一个个地调查所有参与天衣行动的鬼师，一个也找不出问题。”

“包括我？”

“我当然不会怀疑到你，更不敢怀疑到你。”李教授苦笑道。

“但你现在不正是在怀疑我吗？”

“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哦？”

“在对人魔的袭击中，你曾大力反对。你为什么要反对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让马原去死，彻彻底底的死，灵魂死了，仅有肉身又有何用处？”

“在我们的力量不够强大时攻击对方，容易造成魔力从反馈的虚力量中渗进来。我是基于这种考虑，而且你也看到，事情不出所料，魔力渗了进来，造成实验室一片混乱。”

“是啊，当时我也那样想。可是，当我怀疑上你后，我就不会那样想了。”

“为什么？”

“我当然得试一试你说的话是否当真？于是，我又请了一批黑客对操作系统进行攻击，你知道，睢族的黑客可是超一流的。他们曾干掉基度族的帝国电脑防御系统的事，你应该听说过。”

“他们没有攻进实验室。”

“是的，不但他们没有攻进来，而且他们的魔力也没有攻进来。所以我相信，这个系统一点问题也没有。”

石天铎的脸渐渐变白，说不出话来。

“可以肯定，所谓的魔力渗入不过是有人暗中做手脚罢了，包括天衣行动进度缓慢，也可以肯定是人为的。”李教授遗憾地摇摇头，他盯着石天铎的眼睛看了一下。

“于是你就怀疑上了我？”

“我当然不敢怀疑是你，我宁愿真的是系统出了问题，也不希望是你出了问题。”

“我出了问题吗？”

“你当然没有出问题，出问题的是那些鬼师，灵力最高者总是在工作中莫名其妙地暴亡。”

“那是来自于蒙古特。”

“是的，所有证据都显示出是蒙古特在暗中下手。”李教授点头。

“因为那个叫‘盲’的程序。”

“他在出事当中赶赴瑶人山，而瑶人山正是魔界碧城在阳间将要出现之地。”李教授补充道。

“不错，至从他离开和‘盲’被我们删掉之后，实验室再没有出过事。”石天铎悄悄地松了口气。

“证据的确对蒙古特不利，事情看起来就象真的一样。”

——什么叫“象真的一样”？

“可惜，你忘了我说过，天衣行动的力量库中并不曾有魔力渗入，既然没有魔力渗入，蒙古特又如何能用‘盲’来杀人？”李教授说道。

石天铎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蒙古特用直升机赶赴瑶人山象为了赶上碧城出世，但是，却是我有意放他走的。如果他是内奸，他走后实验室将会风平浪静，如果他不是内奸，事件仍然发生。”

石天铎死死地盯着李教授，脸上的肌肉在颤动。

“于是你就怀疑上了我？”

“我当然还没有怀疑上你，但是我知道，一旦蒙古特离开，首先将蒙古特当作凶手的人一定有嫌疑，因为他要找一个替死鬼，自己才能长期地潜伏下去。”

“结果我首先跟你说蒙古特可疑。”石天铎微微地沮丧。

“当然，我顺理成章地怀疑上了你。再将所有线索清理一下，便不能不将内奸归到你身上。”李教授目光如利刃，逼视着石天铎。

“因为我掌握着服务器，便于下手？”

“不错，在天衣行动进展很小的时候，你不急于下手，但近来进入关键时期，离碧城出世的时间越来越近，你不得不下手。”

“是的，”石天铎承认，“天衣行动是我有意拖延，工作人员是我从服务器中使用力量杀死。这一切是我做的，这又怎么样？”

李教授找出了内奸，但却一点高兴的神色也没有，反而深深地垂下头去，半晌方叹了口气。

“我只不过把存在的可能性编出来，可惜这竟是真的。”李教授心有不甘地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十三凶魔中的其中之一：无魔。”石天铎回答。

“原来是你！”

“我附在于石天铎身上，肉体是石天铎，但灵魂却是无魔。”无魔大笑起来。

然后，他的身体变了，变成一只蜘蛛。一只黑蜘蛛张牙舞爪地站在李教授面前，一点点地变大，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道：“既然情况如此，我只好把你们全部杀掉，毁掉这个实验室。”

李教授却淡淡地道：“别忘了我开头说过，我们的好戏才刚刚开始，我当然安排了戏台等着你。”

秦歌看到马原、韦慧触及水面之时，微微地笑了笑，左手抬起，拇指与无名指相扣，弹出。

马原刚被水波托住，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向自己涌来，甚至来不及反应，自己便向上飞出，脱离水面，凌空急剧地后退。韦慧也一道被这股力量带出。接着，他们在半空中又撞上稍后方跳下的马敖及怪哉，一起被击退。

那是一股水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巨龙一般划着弧线上扬。水柱将卷着的人送到城墙上，方哗然降下，轰鸣着落在水面上，击起无数碎浪。

他们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在城头上，湿淋淋地。

秦歌却衣带翩翩地站在对面，背后是落月峰。

怪哉低头嗅着，不断地转圈，边转边叫。

韦慧也惊叫一声，抓住马原的手，不断地跳脚。

马原低头一看，脚下的城墙竟然由无数头颅骨砌成，一颗颗头颅骨并排、重叠，相嵌，砌成了脚下的城墙。这些头颅骨却是暗绿色，整座城墙在阳光下惨绿地冷冷地反照着，让人不禁冷彻骨髓，心生恐惧。仿佛这些颅骨尚有生命，而这些生命又合成了魔力……

“哈哈哈哈……”秦歌看到他们的惊讶，仰天大笑。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头颅骨不多不少，恰恰三十六万而已，”秦歌顿住笑声，对马原道，“三十六万鬼魂组成的城墙，哈哈哈哈……”

马原看着他，象在看一个疯子。

“我倒想知道，你究竟能有什么力量跟我一搏。”秦歌道。

马原紧紧地握着拳头。

“我实在好奇得很，我也有人类的好奇心，想看看你怎样出手，”秦歌傲然地道，“现在，我给你一个与我公平决战的机会。”

韦慧望着马原，想知道马原怎么行动。马敖则远远地站到一边，他认为此事与他无关，他更不想成为秦歌的敌人，因为马原在秦歌手下就象蚂蚁一样弱小。

城上气氛紧张得划一根火柴就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