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渐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1
|本章字节:9080字
这种反常的情况在专案组内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下午六点的时候,专案组的负责人在凤凰台开了个碰头会,会址就在朱木他们野餐的地方。
刑警队的李辅山队长首先表示了自己的观点。李辅山是一个老刑警,从片儿警干到市局的刑警队长,他天生就是个警察,目光犀利,思维细腻,侦破的大案要案数十起,是刑警队的顶梁柱。他扫视了一下众人,说:“我看搜山行动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在这么严密的拉网式搜索下,山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藏得住。别忘了,当吕笙南三人上凤凰台时,吕笙南的保镖们就守在山道上,那是登上凤凰台的惟一途径。但当时保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上山。”
那个曾经目睹李法医跳楼的副局长问:“你的意思致使苏霓坠崖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猎魂人?”
“是的!”李辅山说,“我甚至怀疑世上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存在!”
傅杰摇摇头:“这个人是存在的。我……”他刚想说我曾经和这个人搏斗过,忽然想到所谓自己在睡梦中和猎魂人搏斗的情节仅仅是听朱木说的,一旦认真起来,真实性根本不值得推敲,他只好改口,“朱木曾经给我一个手帕,说上面粘的是那人脸上的分泌物。这个手帕还导致了咱们最好的两个法医离奇死亡。”
副局长点点头:“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能侦破,甚至连法医死亡的原因都没搞清。专家们排除了分泌物带有病菌的可能性,但是在手帕上凝结的分泌物上发现了一个指纹,可是直到今天我们仍旧没能找到这个指纹的线索。有些同志还疑神疑鬼,我再一次告诫你们,办案的思维中绝对不能有神秘倾向!”
众人默默不言。副局长问:“小李,照你所说,不管这个猎魂人是否存在,如果这个人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跟本案没有关系,那么凶手……”
“凶手就在当时在凤凰台野炊的人中间!”李辅山说。
此言一出,不少人表示反对:“咱们搜捕到猎魂人,并不表示猎魂人就没来过。上凤凰台的正常路径只有一条,还被保镖们把守,但山里到处都是路,凤凰台南北的山坡完全可以供人爬上去,吕笙南和朱木为了搜索凶手,就是从那里爬下来的。众所周知,陡峭的山路,下比上更困难,能爬下来,就一定能爬上去!”
李辅山哼了一声:“大家知道,凤凰台下是一座山谷,山谷南面尽头是石桥,北面尽头是登上凤凰台的正常山路,命案一发生,吕笙南就命令保镖分别守住了两端。按时间计算,凶手杀人后攀岩而下,不管从南北两个方向走,都不可能绕过那些保镖们。这就形成了一个实际意义上的密室!咱们的搜索行动已经证明了没有外部的凶手,那么凶手就只能在当时在凤凰台的三人中间。我认为苏霓不是凶手,因为她是受害者,也缺乏动机,那么凶手就在吕笙南和朱木中间!”
“那么你认为谁是凶手?”副局长问。
“吕笙南!”李辅山回答。
“为什么不是朱木呢?”一个警察问。
李辅山没好气地看着那个警察:“刚才派出所从网络上传过来的讯问朱木和吕笙南的视频你看了没有?”
“看了啊!”那个警察说。
“好。”李辅山说,“我们坐在这里,你提他们的小水桶去那个泉水边提一桶水过来。我给你计时,以最快的速度。”
那个警察有些醒悟,拎着水桶狂奔了出去,李辅山看着表,13分钟后,那个警察气喘吁吁地拎着一桶水跑了回来。李辅山说:“你看看,按吕笙南的陈述,朱木去取水花了15分钟。因为当时他们要吃午饭了,注意过时间。这个时间应该是准确的。当时朱木不像你一样为了赶时间狂奔,而且你过了一段平坦的地面后山道开始险峻,和朱木的时间基本一致。朱木走时苏霓刚刚去方便,他回来后不久苏霓才坠崖,他哪里有作案时间?惟一有作案时间的就事吕笙南,因为他由始自终都在现场。”
那个警察不服:“可是苏霓坠崖发出惨叫的时候他们俩在一块儿啊!”
“这个简单。”李辅山拿出一部索尼采访机,冲着话筒喊了一声,录下来交给他,“你到悬崖边播放一下我刚才的喊声,音量开到最大。”
那个警察有些不解地走了过去。过了片刻,专案组的人清晰地听到一声喊叫从悬崖边的树林里传来,然后,大家都沉默了。傅杰问:“老李,你的意思是凶手——吕笙南或朱木——把苏霓推下悬崖后,把事先把录好音的录音机放在树林里,让它定时播放,等到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时响起,为自己制造了不在现场证明?”
“是的!”李辅山说。
“但是吕笙南和朱木都有可能这样做,你为什么只怀疑吕笙南呢?”傅杰问。
“小傅,刚才我让人演示的时间差已经证明朱木不是凶手了。”李辅山问景区派出所的所长,“朱木去提水的泉水是不是离这里最近的水源?”
“嗯。”派出所长回答,“其余水源离这里最少也要走半个小时,附近不可能有别的水源,因为政府想开发凤凰台,把这里的水源调查得很详细。”
“那么……”傅杰沉吟,“如果朱木事先,也就是昨天晚上偷偷在凤凰台附近放好一桶水,有预谋地安排好,同样也可以制造这个时间差。”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李辅山沉吟着,“我之所以锁定吕笙南就是因为排除掉了猎魂人和朱木,如果朱木要实施这个计划,预先把一桶水放一夜,他就必须要考虑到沉淀物的问题。这样吧,把朱木取来的水拿去化验,看看是否取自这里的泉水;另外再从泉水里取些水样,判断一下朱木取来的水放置了多长时间。如果朱木取来的水的确是当时从那个山泉里取来的,他还有没有作案的时间?”
傅杰沉思着摇摇头:“没有……确实没有,从朱木取水的路线上看,从最近的一点去悬崖边把苏霓扔下悬崖,再回到原点,最快也需要六七分钟。如果朱木是凶手,他不可在八分钟里接一桶水再回到野炊地点的。没这个可能性。”
“嗯。”副局长也同意,“吕笙南和朱木都有杀苏霓的动机,吕笙南和苏霓私通,逼朱木和她离婚,朱木的确有可能杀了苏霓来报复和泄愤,这很明显;但是吕笙南的动机就复杂了,以前没有介入周庭君坠楼案的同志可能还不知道。从朱木和三耶村马克的证词里,我们对当时黄崖岛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很清楚,回头给你们通报一下。从我们从各种途径得到的情报来看,虽然朱木对苏霓爱得如痴如狂,但苏霓执意要回到吕笙南身边,甚至和朱木结婚后还和吕笙南私通。这不是什么旧爱难断的原因,而是苏霓出现在吕笙南身边是为了报复!我们可以把整个事件假设性地梳理一下。
“吕笙南和周庭君合作用某种方法控制股市,出于某种意外或者分赃不均,吕笙南杀了周庭君灭口——周庭君已经在报业大厦死亡,这是毫无疑问的。苏霓的全家死于吕笙南之手,蓄谋报复或者想得到吕笙南控制股市的方法,便让人假扮周庭君把吕笙南引到黄崖岛。从黄崖岛苏霓和假周庭君的配合来看,两人肯定是同谋。因为周庭君和吕笙南以前合作过,掌握着吕笙南控制股市的部分秘密,所以苏霓让人假冒周庭君,可以带给吕笙南压力。而吕笙南明知是假周庭君却故作不知的原因,应该就是他知道幕后的指使者是苏霓,这个女人让他又恨又爱,拿不定主意。假周庭君意外掉进火山熔岩死亡后,吕笙南拗不过朱木,只好让朱木把苏霓带回了商城市。朱木是他的好朋友,所以吕笙南才会警告朱木说,不要带苏霓回去,你会像一只飞鸟坠落进地狱里的话。可是朱木已经爱上了苏霓,执意不听。这就引起了吕笙南和朱木争夺苏霓的拉锯战,因为如果启动控制股市计划需要庞大资金的话,苏霓完全可以从朱木那里得到数十亿的资金。如果苏霓知道吕笙南控制股市的部分方法——这是有依据的,在股市上我们监查到有另一股微弱的力量模仿吕笙南的手法在股市里兴风作浪,在南方发生的几起枪杀案我们也找到了这股力量和吕笙南的痕迹——这就对吕笙南造成致命的打击,所以他必须把苏霓夺回来或者摧毁朱木的财富。他选择了后者,朱木失去财富后,苏霓回到了吕笙南身边与他私通,因为她想获得控制股市的整个方法,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不比亚马孙基金差的合作者,和吕笙南竞争,打垮吕笙南!或许她得到了这个秘密,所以今天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大家都沉默着,虽然是推理,但每一步都有事实与他印证,整个逻辑相当严密,直接地证明了李辅山的判断。
“可是……”傅杰沉吟着,“如果凶手是吕笙南,他为何露出这么明显的漏洞?让咱们首先怀疑到他?吕笙南可是个心理学家啊!”
李辅山摇摇头:“这个漏洞并不明显,目前咱们的怀疑全是建立在推理和假设的基础上,吕笙南有明显的不在现场证据,只要找不到录音机,咱们就没办法指证吕笙南。何况,也许这仅仅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李辅山笑了笑,“我怀疑,这个案子咱们查得越深入,朱木和猎魂人的疑点就会越多,吕笙南就会越清白……”
傅杰愕然:“你怎么有这种预感?我现在越来越怀疑的人就是朱木!”
傅杰的态度让绝大多数人不理解,李辅山就问:“小傅,你为什么坚持怀疑朱木呢?他的不在场证据罪明显啊!”
傅杰慢慢地说:“我也没什么根据,这只是一种直觉。我才曾经跟朱木聊天,朱木说过一句话,他说:谋杀一个人的方法有几种:一是制造自杀假象,一是制造不在现场证明,一是制造一场意外,一是找到一个替罪羊。他还说,如果把其中的两项结合起来,就是一桩完美的谋杀案。当时他说,他比较倾向于不在现场证明和制造意外,其他的不容易做的天衣无缝。但是你们看看这桩案子,其中,他不但有无懈可击的不在现场证明,还有替罪羊,这替罪羊甚至有两个:吕笙南和猎魂人。这就使他的嫌疑性减到了最低。”
李辅山点点头:“看来朱木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他的不在现场证明确实是无懈可击的。你怀疑他仅仅就是因为他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傅杰摇摇头,“还有另一个现象。”
“什么?说说看。”李辅山说。
“苏霓坠崖以后,她包里的东西都散落在灌木丛里,但是我们收集了灌木丛里的女性用品后,里面却没有眉笔。”傅杰问,“你能不能想像得到一个高收入的时尚女性包里会不带眉笔?”
李辅山有些发怔:“女性包里都带有眉笔吗?这个我到不太清楚,都结婚20多年了,我老婆的包我从来没留意过。呵呵,不像你和黄夜这些小夫妻……对了,好久没有见黄夜了,呵呵……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傅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定定神说:“后来我专门找这根应该存在的眉笔,果然在20多米外的一个草丛里找到了。”他拿出那根眉笔,“你看看,这根眉笔是个高档货,这根小东西就相当于我半个月的工资,可是它的笔头却磨没了。女人用来描眉的眉笔,有没有可能把笔头磨秃?”
李辅山接过眉笔,仔细地看着:“这的确有点奇怪。可是这跟朱木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傅杰说的话让所有人意外,“但我认定这桩谋杀案必会像表面那样简单。”
副局长哑然,半晌才说:“算了,也许苏霓不久后就能救活,一切就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