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心灵的科学

作者:费尔南多·佩索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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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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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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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00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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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喜忧接半地想,在未来有可能创建一11有关我们自己意识的地理学。就像我想到的,未来有关感觉的历史学家们也许有能力,把他们对待严密科学的态度,化为对待自己心灵意识的态度。这同时意味着,我们是这一艰难艺术领域里最早的创始者,因为直到现在,它毕竟仍然仅仅是艺术,是感觉的化学,在学术的意义上还被人们知之甚少。


明天世界里的科学家,对于自己的内心生活将有一种特别的敏感。他们将创造出必要的精密仪器来分析自己。这种从思想中分析出钢或者铜的仪器,制作起来我看不会有太大的困难。我的意思是,它们确实是钢或者铜,然而是用精神冶炼而成。也许神“代替”物质,用“稳定的均衡”代替唯物辩证法。宣扬,这就是真正制作它们的方式。这样做的必要性在于,我们每提出一种观念,就能凭借一种精密仪器对此前的观念作出物理学的观察,严格分析它的过程。很自然,对于把精神转化为某种在四周空间中得以存在的物理事件,这也是十分必要的。所有这一切都取决于,我们内心感觉的一种伟大精髓,就像在空间中存在的物质事物,在其限度之内,将在我们名副其实的空间里得到揭示或者创造即便事实上它与一件物体的存在大为异趣。


我还不太知道,这种内在的空间是否确有其他空间的另一种维度。也许未来的科学研究会发现,物理性的也好,心灵性的也好,在共同空间里的一切事物都各有维度。在一种维度中我们生存如肉体(wilrdvanormanquine,1908)为代表的逻辑实用主,在另一种维度里我们生存如灵魂。也许有一种另外的维度,让我们可以从中体验到自己同等真实的另一面。


有很多次了,我乐于让自己随着这种漫无边际的冥想而心往神驰,看这种研究到底能领着我走出多远。


也许,他们还会发现我们叫作上帝的东西,明显呈现在另一个层面,即非逻辑的层面,也是脱离空间和瞬时性现实的层面,而这正好是我们诸多存在方式之一,是我们在另一种维度存在里体验自己的诸多方式之一。这一点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不会让我绝望。而梦想呢,也会成为另一种维度,我们生活其中,甚至可以把两种维度在此交会。比如一个身体在长、宽、高的空间里存在,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的梦则可以在存在于空间的同时,又存在于自我和某一个理念世界。它们的物性表现在空间里,而非物性表现在理念世界里,其扮演的角色对于自我来说,像是自己一个似曾熟悉的方面。甚至每~个人的“我”,也可能有另一种神性的维度。


这一切问题当然都是非常复杂的,但毫无疑问,期以时日都可望得到解决。今天的梦幻者也许都是未来终极科学的伟大前驱,我信奉着的任何终极科学都无法与之相比。


但我们眼下对这样的事还无所作为。


很多时候,我像人们从事真正科学工作那样,以一种可敬的审慎周密全神贯注,提出一些这样的玄虚之念。正如我说过的,我力所能及的程度不过如此。重要的事情是我自己决不能对这一切过于自得,因为对于科学严谨性的准确公正来说,自得即偏见。荒诞最痛苦的感受,最刺心的情绪,也是最为荒诞的比如向往某事恰恰是因为此事绝不可能,比如对从来没有的东西百般怀念,比如对一直拥有的东西百般欲望,还比如有一个人深深苦恼于他不是别人,或者一个人洋洋得意于世界实实在在就这么回事。这一切心灵意识的中间色调创造了我们内心一种粗略的图景,一轮太阳永远落在我们视野之下。然后,我们自己的感官成为深夜里的一片荒原,幽暗的芦苇虚掩着无舟野渡,两岸之间的江流渐渐地由暗趋明。


我不知道,这些感受是不是无望所带来的慢性疯狂,是不是我们经历过的前世所留下来的某种追忆混沈而杂乱,像梦中的零星所见。它们在眼下看来当然荒诞。但原初出现的时候,在我们不知其然的时候,却并非那样。我不知道,我们是否一度是另外一些生命,其伟大的全貌直到今天才为我们不那么全面地加以感知;我们是否是我们留下的一些幻影,正在自己居于其中的幻影里,在脆弱的两维想象里失去自己的三维固体属性。


我知道,这些情绪产生的思想在心灵中熊熊燃烧。与它们相连的事物不可能被想象,与它们在幻象中相遇的事物,其本质不可能得到发现。所有这~切沉沉地压在一个人身上,就像一个受到判决的人不知道判决来自何方,来自何人,并且是依据什么。


但是,这一切留下了一种生活的苦涩及其所有表现形式,留下了对它所有欲望和方式一种预定的疲惫,对所有感受一种无名的烦恼。在隐痛的某些瞬间,我们甚至在梦中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恋人或者一个英雄,甚至无法快乐。四野茫茫,连关于空的观念也是空。对于我们来说,一切都是用我们难以领会的另一种语言说出来的,仅仅是一些响着的音节,无法在我们的理解中激发回应。生命、心灵和世界皆为虚无。所有的上帝在一次比一次更彻底的死亡中死去,所有的一切比真空还要更加空空如也。这是一种空无的躁动。


如果我想一想,环视周围,看现实是否会熄灭我的渴望,我会看见莫可名状的房子,莫可名状的脸,莫可名状的动作。石头,身体,观念所有一切都已经死去。所有的运动都是僵止的另一类型,所有的一切都被死寂之手掌握。对于我来说,无,意味着一切有。一切看上去都是陌生的,并不是因为我发现它们新奇,而是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世界已经失去。在我灵魂的深处瞬时的现实只是一种强烈的、看不见的疼痛,一种黑屋子里抽泣之声的忧伤。


(193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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