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枪从背后打来(6)

作者:李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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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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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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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452字

这棵团花树很粗,谷龙侧着身子,就能躲在这棵树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割断棕绳,救出飞于甫。


可是,这棵团花树与其他的树木不连着,它旁边都是低矮的灌木。成功的关键,在于谷龙从灌木丛跃向团花树的刹那间,不被大嘴暴牙发觉。


谷龙已经看出了这个关键之处。


他一会儿盯住灌木丛,一会儿盯住朝下耷拉着脑袋的坏蛋。他希望这个坏蛋一直保持着这个睡觉的姿势。


谷龙钻进了一片小叶子树丛。这片小叶子树丛,长得又高又细,树与树之间缠挂着乱麻麻的藤条。


穿过这片小叶子树,就能钻进飞于甫身后的灌木丛了。突然,从团花树上掉下一个成熟的野果。扑!


野果掉进厚厚的落叶堆里,声音是那么轻。却不料耷拉着脑袋的大嘴暴牙腾地跳将起来。好家伙,他根本就没睡!


他鼓着凶恶的大眼珠子,寻食狼似的盯住飞于甫。谷龙的心,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他紧缩在树丛里,把头扎进密密的枝叶间,一动也不动地趴着。


沙沙沙,沙沙沙。


大嘴暴牙踩着落叶在走。听方向,是冲飞于甫过去的。谷龙从密叶间探出一只眼睛,只见大嘴暴牙围着飞于甫转了个圈儿,又朝灌木丛里扫了几眼。“想跑吗?”他咧着嘴问飞于甫。飞于甫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仿佛很没趣,大嘴暴牙狠狠地瞪了飞于甫一眼,又一直朝前面走去。


他走向一根盘在树间的扁担藤,一挥刀,将扁担藤劈做两节。


扁担藤因形状长得像扁担而得名,藤里蓄满了清凉的水。闯荡老林的人,都知道用它来当水壶的。


大嘴暴牙举起一节断藤,仰着脖,去接那断藤上淌出的水。喉头里咕嘟着,喝得很开心。此刻,他正背对着飞于甫。


如果这个时候,从灌木丛里纵身跃向团花树,他是不会发现的。


可是,不行。


大嘴暴牙喝了一阵,又停下来,回过头盯住飞于甫,盯了一阵,又喝两口。


他一刻也不放松对飞于甫的监视。


就算他肚子再大,用不了多少工夫,也会喝饱的。等他喝饱了,一心一意地盯住于飞甫,那事情就更加难办了。谷龙又抓脑壳了。


得想个办法骗骗他,让他不要盯得这么紧。谷龙闪着眼睛,终于拿出了第三个行动方案。谷龙悄悄地站起身,将包着止血草的鼓鼓囊囊的小蓝布衫,挂在了一棵小叶子树的枝杈上。在这棵小叶子树的树腰上,缠着一根细细的藤条。这藤条曲曲弯弯的,一直伸向灌木丛那边。


谷龙队在地上,顺着这根藤条,一直朝灌木丛爬去。当他钻进灌木丛的时候,双手搛住藤条,用力一拉。藤条拉弯了小叶子树。谷龙又突然松开藤条。哗啦啦!


弹直了的小叶子树摇摆着,发出一阵不寻常的声响,仿佛被人撞着了似的。


那挂在树杈上的小蓝布包,也随着来回思摆着。


大嘴暴牙闻声甩掉手中的扁担藤,直冲摇晃着的小叶子树走去。透过密叶乱藤,他隐约看到小叶子树丛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晃动,蓝黑蓝黑的,很像是蓝布包头。


这时候,谷龙已经从灌木丛里爬出来,成功地闪躲到团花树后面,拉住了飞于甫那结实的大手。“飞于甫叔叔,是我,谷龙!”他小声地说,激动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到了嘴边上。飞于甫叔叔的大手,有力地攥住了谷龙的小手。谷龙开始用刀子割断棕绳。


当大嘴暴牙看清楚摇动在小叶子树上的不是蓝布包头,而是一个不知道包了些什么东西的小蓝布包时,他惊叫一声,返身冲出树林。


他明白得迟了。


谷龙已经割断了最后一根棕绳。飞于甫正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从大树上解脱出来。“哇呀!”


大嘴暴牙一看不好,扭头就跑。“哪里跑!”


飞于甫大喝一声,要过谷龙的刀,呼啦啦,鹰展翅似的追上去。


谷龙也紧随着追了上去。


谷龙刚跑出几步,突然,脚下一软,就朝前扑倒了。他是被绊倒的。


他感到自己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低头一看,惊叫起来:“啊!”


躺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节鲁叔叔。


“节鲁叔叔!节鲁叔叔!”谷龙连声叫着,“我是谷龙,我给你送止血草来啦!”没有回答。


节鲁叔叔就像睡着了一样。


“节鲁叔叔,节鲁叔叔!我来晚了,来晚了啊!”谷龙放声哭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是啊,一个孩子,能经得住多少悲痛呢?包着止血草的小蓝布衫,在树杈上轻轻地摇摆着。谷龙痛哭着,泪水浸透了节鲁叔叔带血的衣襟。突然,他感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跟前。起初,他以为是飞于甫叔叔。


可是,不容他抬起泪眼,一只粗手就铁钳般捏住了他的嘴巴。


谷龙叫不出声了。他挣扎着,拼命抬起头来。他看见了一张脸,一张荷叶大脸!


这张荷叶大脸,对谷龙来说并不陌生。当谷龙把毒品拉上树去的时候,他就看见过这张荷叶大脸东张西望地从树下走过。


不错,在树林里瞎钻了一阵,没有找到谷龙,又折身回来的,正是荷叶大脸特飘。“嗬嗬嗬!”


特飘狞笑着。笑声低沉而恐怖。


意外地碰上了自己寻找的对象,使他高兴得眉飞色舞。谷龙的心,咚咚咚地急跳起来。


突然,特飘那捏住谷龙嘴巴的粗手向上只一抬,谷龙就疼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特飘松开了手。谷龙也不能讲话了。他的下巴被摘了下来。


紧跟着,特飘的两只粗手一提,一挟,就老鹰拿小鸡似地把谷龙横挟在胳膊底下。


他甩开大脚,腾腾腾地朝密林深处钻去。钻了一阵,特飘在一棵铁力木树下站住了脚。他一松胳膊,谷龙就仰面摔在地上。不等谷龙动弹,特飘的一只大脚就踩在谷龙的心口上。立刻,谷龙就感到喘不过气了。


特飘弯下腰,一只手按住谷龙的脑门,另一只手捏住谷龙的下巴,向上只一推,谷龙的下巴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特飘的粗手并没离开谷龙的下巴,只是稍稍错了错位置,就停留在谷龙的喉头上:“听着,你不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谷龙大口地呼吸着林中清凉的空气。胸口上的大脚,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沉重了。


“说吧,毒品藏在哪儿?”谷龙装糊涂,眨巴着眼说:“我没看见啊?”特飘的眼珠立刻鼓了出来:“好啊,你跟我装傻麂子!毒品明明是你给扛走的,还以为我不知道?”


几句话,像石头瓦块,劈里啪啦地砸过来。谷龙只觉得头昏昏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快说,毒品让你藏哪儿啦?”谷龙咬紧了嘴唇。“怎么,你想吃点苦头吗?”


特飘说着,从腰里拔出缅刀,明晃晃地在谷龙眼前一比划:“认识这个吧?”谷龙闭上了眼睛。


“嗯,好样的。”特飘揪起谷龙的右手,捏住中指:“看你这根嫩指头,努尖似的。怎么,写字还挺用心吧?”因为写字用劲儿,谷龙的中指上被铅笔硌出一个小硬茧。“要是这根指头被割掉了,你就不会写字啰!还是好好想想,快说出来吧!”


谷龙仍旧紧闭着眼。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一一像针扎!像蛇咬!


“啊”


谷龙惨叫一声。


特飘的刀尖,剌进了谷龙的指甲缝。


谷龙的右手哆嗦着。


谷龙的全身哆嗦着。


疼啊!


十指连心!


泪水猛地挤出眼眶。


谷龙哭了。他不想哭,可他忍不住泪!


他毕竟是一个孩子啊!


“怎么?才这么一下就受不了啦?”


特飘说着,猛地把戳进指缝里的尖刀向外一撬。


“哇!”


谷龙又是一声惨叫。


孩子的惨叫,孩子的鲜血,仿佛使特飘得到极大的满足。一个像羊羔一样弱小的被害者的挣扎,反而更激起了这个罪犯残忍无比的兽性。


“嗬嗬嗬,还有九个!我要把你的指甲一个个全都撬掉,看你说不说!”


特飘的眼里闪着野兽的凶光。他又捏住谷龙的食指:“毒品藏在哪儿?说!”


特飘的嚎叫,像沉闷的雷声,轰隆隆地滚过谷龙的耳朵,留下了嗡嗡的回音。


中指上的疼痛还在钻心,现在,又轮到食指了。又一次难忍的痛苦将要来临。


如果说第一次被撬掉指甲是突然袭击,带给谷龙的是肉体上的摧残。那么,这第二次,则首先是从精神上摧残谷龙。谷龙的手臂已经在哆嗦了。


他感到,第二次比第一次来得更可怕,更痛苦,更难以忍受。


谷龙已经受不了这种折磨了。他真想大叫一声:“你杀了我吧!”他也真想大叫一声:“你放开我,我告诉你……”


就在这时,仿佛一个霹雳般的吼声惊响在谷龙的耳边:“毒品是我藏的,不要杀他!”


随着这吼声,维斯布老爹勇敢地迎着巴米都的枪口,挺身而出的形象浮现在他的眼前。


风,吹动着他颤抖的斑白的鬓发。他,高昂着满是血迹和污泥的脸。好样的,维斯布老爹!


一股从未有过的激昂的、奋勇的、暴发的力量,伴随着滚烫的、冲动的、奔腾的热血,从谷龙的心底涌起!他脱口叫道:“毒品是我藏的!”


那声调,那气势,那勇气,跟维斯布老爹一模一样。特飘不由得愣了一下:“嗯,好,是你藏的就好。你把它藏在哪儿啦?”谷龙一挺胸脯:“我把它藏在心上了!你永远也别想找到!”特飘顿时气得眼里差点冒出了血:“我让你藏在心上”


锋利的缅刀猛地从食指第一个指节处剁了进去。


啊,谷龙惨叫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就在这时,密林里响起枪声。枪声,离着特飘并不太远。特飘抬起头来,朝响枪的方向望去。


枪声是从维斯布老爹领走巴米都的方向传来的。


维斯布老爹带着急于要找到毒品的巴米都在密林里乱钻。他本来就不知道毒品在哪儿,所以,根本没有目标。他不时回头瞅瞅巴米都,寻找着机会,要么甩掉巴米都,要么干掉巴米都!


可是,巴米都始终不给维斯布老爹任何机会。他跟在维斯布老爹身后,距离拉得不远也不近,手里的枪口,一刻也不离开维斯布老爹的后背。


维斯布老爹有些着急了。他心里明白,不能带着巴米都钻得太远;太远,他就会起疑心。然而,他们已经钻得够远了。


就在这时,突然,维斯布老爹盯住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棵粗大的黑心树。


在齐人高的树身上,有一个挺大的树洞。“老东西,你站住!这时,巴米都开口了:“不错,这一带的景色是够迷人的。可我并不是来跟你看风景的!”


“九十九座山坡都过了,难道就不能再过一道小坎了吗?”


“我知道你这道小坎!带着我瞎钻乱转的,想找机会溜掉。对吗?现在你立刻给我往回走!”维斯布老爹笑了笑:“不,你想错啦!你看见那棵黑心树了吗?”巴米都一愣,忙直起脖子朝前看。他看见了那棵黑心树。当然,也看见了树上有个洞。他歪歪脑瓜:“你是说,毒品就藏在树洞里?”维斯布老爹点点头。


“你真是好眼力。是我钻进去取呢,还是你自己来?”巴米都一咧嘴,接着说:“我钻进去,你就找块石头把我砸死在里头?我巴米都要是像你想的这么傻,也活不到今天了!”维斯布老爹道:“那就跟紧点!”


说着,他直朝黑心树走去。巴米都紧跟在后面。黑心树下,长满了灌木丛和山羊草。维斯布老爹伸手拨开灌木丛。突然,他大叫一声:“马蜂窝!”


紧跟在后的巴米都不由得扭身躲闪。就在这一霎间,维斯布老爹拔起一蓬山羊草,连泥带土地扔进树洞里。嗷!


树洞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一个浑身长满黑色长毛的巨人,抖着头顶上的山羊草,呼啦啦地从树洞里站起来。


维斯布老爹早已贴着树根弯下腰。这黑毛巨人首先看到的当然是巴米都。


它愤怒地冲巴米都张大血红的嘴巴,露出雪白的尖牙。巴米都并没看清这黑色巨人究竟是什么怪物,慌乱中抬手就是一枪一一砰!


这一枪,不但没打中怪物的要害,反而更激怒了它。它吼叫着,像一块恐怖的黑云,从大树上升起,又铺天盖地般直朝巴米都压下去。


巴米都一个就地十八滚,躲过这致命的一扑,紧跟着,又一个鲤鱼打挺,闪身躲到一棵大青树后。当它再次扑来的时候,他看清楚了:这是一只老公熊!


当狩猎经验丰富的维斯布老爹看到黑心树的时候,他已经隐约闻到了老公熊的气息。他盯住树洞,发觉洞口参差不齐的木茬上,聚满了水珠。


这是老公熊呼出的热气凝聚而成的。在老公熊爬出树洞的时候,它那肥大的毛茸茸的身躯,就会把洞口的这些水珠擦得干干净净。


由此,维斯布老爹断定,老公熊没有出走,此刻正蹲在树洞里睡觉。


他立刻决定接近黑心树,先用大声的叫唤惊醒老公熊的好梦,然后再用带着泥土的山羊草去挑衅它。熊是爱发脾气的。老公熊尤其以爱发脾气出名。


在酣睡中被突然惊醒。这本来就是使森林中的猛兽大为恼火的事,何况随之而来的还有乱草和泥沙呢?所以,维斯布老爹的挑衅是能成功的。老公熊最难斗。就是把肠子打出来,它还会自己塞进去,抓把草堵住,继续拼命。


它的利牙,它的巨掌,它的子弹难以打穿的厚皮,它的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令一切侵犯者望而生畏。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连最好的猎手,也不敢与它对阵。因为受伤的熊会变得疯狂十倍!那么,这百分之百的把握是什么呢?就是一枪打中老熊胸脯上小小的白月牙。


这个小白月牙的后面,就是老熊的心脏;而护着心脏的小白月牙,又恰恰是老熊全身肉皮最薄的地方。这就是老熊致命的弱点。世上无论多么强大的东西,都有它致命的弱点。在森林里闯荡为生的巴米都,虽然狩猎的知识懂得并不多,但他却了解老熊的这个致命的弱点。


当他躲过老公熊的猛扑,闪身在大青树后的时候,一颗惊跳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他以树防身,接连跟老公熊兜了几个圈子。


老公熊几次没扑到对手,更加愤怒了。突然,巴米都佯做跌倒,扑在地上。老公熊以为时机到了,嗷地站立起来,伸开两只巨爪,泰山压顶般直扑过去。


它一直身,一张爪,就亮出了胸脯上的小白月牙。巴米都瞅得准,抬手就是一枪。砰!


紧跟着,骨碌碌,他一翻身滚出两丈多远。老公熊惨叫声,扭头就逃。


巴米都这一枪并没打中小白月牙儿,只不过伤了老公熊的肩膀。


巴米都翻身起来,四下一瞅,维斯布老爹早已无影无踪了。


他骂了一句,抖抖身上的泥土,提着短枪,开始搜索起来。


巴米都相信工夫不大,维斯布老爹不会跑远的。可不,维斯布老爹并没有跑远,他躲在一棵缠满乱藤的野桂花树后。


即使如此,在这样林深树密、乱藤缠绕的地方躲起个把人来,还是够找一阵的。


巴米都找了一阵,还没发觉躲在野桂花树后的维斯布老爹。


他自认倒霉。正准备折头回去,突然,他听见了一种异常的响声。


本来,维斯布老爹能成功地躲过巴米都的搜索了。可是,这时,他也听到了森林里发出的响声。而且,他听出,这是马蹄声。两匹马的蹄声!一一是斯鲁和巴木!


维斯布老爹激动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他透过乱藤,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他几乎惊叫起来。


朝自己藏身的野桂花树方向走来的,正是斯鲁和巴木。


斯鲁的脖子上,还挂着谷龙的小书包呢!


斯鲁和巴木不是自己走过来的,而是由一个人牵着走过来的。


这个牵马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别。一一小别!


“小别”,维斯布老爹喜欢这么叫刘别。他把刘别看成个娃娃。的确,刘别也不大,今年才只有二十二岁。可是,看他那一脸的毛胡茬子,真让人不敢相信他的年纪。刘别出生在北京,自愿要求到检查站工作。他一来,就让维斯布老爹喜欢上啦!一有空儿,维斯布老爹就要揪住刘别:“来,小别,我给你砍砍坝!看你这娃娃,年轻轻的,脸上的草比我老头子的还旺!怪不得姑娘们见到你,都要躲得远远的呢。”砍坝的意思,就是砍去地上的荒草。刘别脸上的荒草,倒不是他有意留下的。因为他工作太忙太忙,而且,那荒草也长得太快太快。他记得,在家里,他的大胡子爸爸就是常常为这个被妈妈揪住不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