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小萌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9
|本章字节:11338字
总能遇到一拍即合的德国姑娘
刚在维也纳告别了多多和马丁,到达慕尼黑后,一下火车,我就见到了专门跑到车站里来接我的史黛芙妮。这姑娘比我小一点,还在念着大学,她典型的德国式健壮身材和高大的个子,让我总觉得好像自己是时时需要被关照的一方。她带着我去买好了慕尼黑3日交通票,又拉着我去车站内的薯条店买了一大盒压成格纹的炸薯饼一起分着吃,金黄色的土豆饼上被狠狠地挤上了美乃滋和番茄酱,虽然热量高得很,但却油中带香,外焦里嫩,意外地好吃,甚至能征服我这种早已远离油炸食品的人的胃,土豆王国的实力果然不是盖的。
这个有着澄澈的碧蓝色眼睛的德国姑娘好客又健谈,跟安格拉有着如出一辙的爽朗性格。我们之间似乎不用热一下场,就可以撇开初见时的拘谨直接侃侃而谈。这大概跟她在大学同时修包括英语、法语、西语、汉语在内的4门语言有关吧。热爱多国语言的人总能更开放也更喜欢去交流。真好,一路上总能遇到一拍即合的德国姑娘。
等待我们的晚饭是她那周末回家的男朋友早就准备好的意粉。饭后,史黛芙妮的两个朋友带来了好喝的baileys,我们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天,等夜半11点时,我又被拉着跟她们一起去参加同学的生日pary。
以我这种远离夜生活又习惯了早睡的人来说,虽然从性格到生物钟都在拒绝这种安排,但只是出于不想让初认识的对方失望的原因,就答应了一同参加。那时我只是随遇而安地想,旅行本就是一场远离了熟悉又循规蹈矩的生活的体验,对任何意外安排的来者不拒才能让自己有更多的收获。
在一场音乐响得可以把你的五脏六腑一起震出来的pary后,史黛芙妮称音乐实在不合她胃口,便带头领着我和她的两个朋友一起溜了出来。凌晨一二点的慕尼黑街头,我们在站台上等车,虽然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身处哪里,但深邃的黑夜却难得的没有让我感到不安,因为只要一侧过头,就能看到史黛芙妮在朝我微笑。
早上,她会用新鲜橙子榨出浓郁的果汁,又把花草茶、酸奶、瓶瓶罐罐的果酱、奶酪、黄油、蜂蜜和德式酸面包(roggenbro)摆一桌子,折腾出一顿看似非常丰盛的早餐,晚上则会拉着我看她喜欢的电影来交流感想。而我则抽空帮她订正汉语练习题,时不时再陪她练练口语。
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时的我就是在远离熟悉的一切,在陌生的地方一次一次地闯进了陌生人的生活。也是当我不再面对课本而是选择出走,去看看这个世界时,才发现它的宽广和真诚,也总有一些与利益无关的可以让人热泪盈眶的情谊存在。
从那时起一年半以后,我们在伦敦重逢。一起参观美术馆,一起逛博物馆,我带着她去中国城吃她想尝的香酥鸭,请她喝台湾奶茶,傍晚时送她去火车站,她回以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告别。原来,我们都不是偶然路过彼此生活的过客。能笑着轻松告别是因为我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还会像当初在伦敦时那样,在地球的某一处,再见,再见……
南方狮城慕尼黑
狮城慕尼黑
12世纪中叶,巴伐利亚公爵狮子亨利建立起了这个小镇,似乎从那以后,慕尼黑就成了一个与狮子脱不开干系的城市,比如足坛上的慕尼黑1860就有“狮队”美名。
下火车后刚走进大厅,我就见到一头身着巴伐利亚蓝白菱形格纹的狮子塑像。它一只爪子伸于胸前,好像只要你走上去,用手托起它递出来的友善,然后用另一只手揉一揉它一头棕红的毛发,它就会笑着跟你说“欢迎来到慕尼黑”一样。本以为这样的狮子只是作为迎接远方来客的吉祥物,出现在火车站这样的地方,却没想到之后在市中心闲逛时,竟时时都要与它们邂逅。狮子们有的披着皇宫贵族的红色长袍,有的头顶架着墨镜,手中又豪迈地举着一大杯啤酒,有的穿着一身白色的厨师服或者一袭西装扎着领带端着餐盘毕恭毕敬地准备为你服务,更有很多只是以狮子作为画布,并单纯地把它们身上涂得花花绿绿……
之后才知道,这些散落在城市街头的150多头狮子是由一个叫leoparade的组织负责的,一方面为的是赶在2005年的德国花园展以及2006年的世界杯期间取悦游客和当地人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所得资助都用以扶持当地的儿童慈善组织childreninneed。那些为真狮装点和涂抹的有设计师,也有在校学生。而经过他们的手,原本桀骜不驯的动物,也成了装点城市和汇聚爱心能量的使者。
就像熊之于北方的柏林一样,狮子属于南部的慕尼黑。
外表刻板骨子里可爱的德国
玛丽安广场又是一个汇聚了所有城市灵气和精神气的地方。餐馆、啤酒屋、商场、书店、面包房、纪念品店、游客中心……似乎能囊括尽关于慕尼黑生活的一切。
广场上的新市政厅会如约地在11点、12点以及夏季的17时上演人偶音乐剧。32个真人大小的人偶在43个钟的伴随下,跳着以16世纪的故事为背景的舞蹈。上层的舞蹈是威廉五世(就是那个建了hb啤酒屋的人)的隆重婚礼,马背上那代表巴伐利亚的蓝衣骑士总能战胜来自法国洛林的红衣骑士。而下层则是重现了在慕尼黑曾经爆发鼠疫时,筒匠们为了给城市带来新鲜活力而载歌载舞、愉快的游街场面。
我站在阳光底下,抬着头等着人偶剧的上演,周围站了一排的人,都与我有同样的期待。旁边坐在啤酒屋露天席位上的人,一边干着杯,一边也要时不时抬头向钟楼的方向瞅两眼。终于,来回摇摆的钟声带来了欢快的曲子,人偶们一个一个地蹦出来,转着圈子跳着舞。即使是每天都会上演多次的自动人偶剧,也有人不时地拍手叫好,不管实际年龄多大,在这时我们都是童心未泯的小孩子。叮叮咚咚,叮叮咚咚——也是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玛丽安广场也变成了慕尼黑最充满童趣的地方。
这个以狮子为代表,又因宝马、拜仁、啤酒与猪肘闻名,怎么想都觉得很男性化的慕尼黑,其实也会时不时展露它温情又可爱的一面。如果要在这里面找点我也喜欢的东西,大概会是rischar家新鲜烘烤的甜面包和漂亮的蛋糕,是从卡尔斯广场到玛丽安广场这条大街上卖着的新鲜草莓和白芦笋,是逛不够的谷物市场(vikualienmark),是开在老市政厅里的玩具博物馆,是墙壁上时而冒出来的可爱的壁画和不易发现的可爱装饰。还记得当我站在卡尔斯城门(karlsor)前准备往玛丽安广场走时,一位当地的老伯指着门洞对面房屋上的小船对我说,它们出自一个德国小孩子都会唱的童谣,里面有句歌词就是“飘呀飘呀飘,飘到了香港……”虽然事后查资料时怎么都没找到这个故事,也不知道那个一脸认真的老伯在讲出这句话时带着几分可信度。
又记得在一个午后,一离开玛丽安广场走入旁边的街巷,世界就安静了下来。唯独不经意路过怀特巴赫广场(wielsbacherpz)时,我一下子怔住了。这个平时空旷又安静的地盘,却摆上了卖啤酒的海盗船、卖热狗的灯塔。谁说这些像童话一样可爱的场景只是服务小朋友的?那一顶顶遮阳伞下坐着的,明明是人手一杯啤酒的大人们。以前,一直觉得德国是挺严肃刻板的地方,这么看来我当真是错了。
城市中的绿空间
逛公园是平日的正经事,更是周末的正经事。
比起慕尼黑的皇家歌剧院、音乐厅广场和王宫,比起现代艺术博物馆所在的美术馆区,我显然更在意它们周围环绕的绿地和公园。平时的城市太热闹,过着歌舞升平又灯红酒绿的日子,还要忍受各种购物欲的压力。到了周日,反正没得逛,没得买,连市民赖以采购食材的谷物市场也消停了,这下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草地上发呆,在小径上漫步,在林子里呼吸充满了负离子的新鲜空气了。
英国花园是慕尼黑的肺,只要摊开城市地图,就可以看到东北角上一直延伸到城市边界的夸张绿色,而实际上,它占地面积也足有350公顷这么大。
不得不说,这个花园是个兼容并蓄的地方。它地处慕尼黑,却名为英国花园(englischengaren)。虽然如此,这个“花”园却没有修建良好的花,大部分都是清浅的溪涧、茂密的树林、碧翠的青草和幽幽的小路,走的是自然又随意的英式路线。而且有桥、有湖(kleinhesselohersee)、有希腊凉亭(monoperos)和中国塔(chinesischenurm)。只是这个中国塔本身倒不似传统的中式风格,而是代表了西方人眼中的东方艺术之风韵。花园里甚至还有个名不见经传却还有模有样的日式茶屋(japanischeseehaus)。
公园中的时光似乎流淌得更缓慢一些,又或者这个花园太大,让我觉得明明走了半天,却仍在地图上很小的一个范围内打转。不过倒也不必计较自己到底走了多远,能不能一下把这个花园逛一圈,毕竟长达78公里的步道不是一个小挑战。所以我就安心地散散步,看看人。
我看到他将一只腿搭在桥栏上,一边面对着淙淙流水,一边压腿。我看到他戴着头盔骑着单车在一片被绿色遮顶得宛如深林一样的石子小路上穿过。我看到他们在跑步,在草地上狂奔着踢球,在草毯上铺一块布来野餐,又或者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什么也不做……想来,一个好的城市必然要有一个好的公园和绿地与之相随,才能让这个城市有富氧的动力,让生活在这里面的人有富氧的心情吧。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在这大得荒唐的林子里面走累了,于是在一个不管往前看还是往后看,周围都被参天绿树围护下的路边公车亭里,开始等车。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希望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地方中,要去的下一站,是个幽静又不乏温暖的深林小屋,让我可以继续与这美妙的大自然私会一阵。只是天色已晚,当公车载着我穿越一片青葱后,回到的还是赖以生存又离不开的城市中心。
因为这个英国花园的珠玉在先,让我赶到奥林匹克公园后发现,那里也不过尔尔了……
关于“信任”的那点小事
虽然我对香车这种事真是完全不懂,但是德国以他们的汽车为骄傲,加之来了慕尼黑,不去闻名的宝马博物馆充当一回观光客,总觉遗憾。
博物馆免费开放,而且车型甚美,引得参观者们纷纷跑到车上留影。我在里面转悠时,还遇到摩托车手在展厅内表演赛车,引擎发出强有力的声音,伴随着他潇洒的身影,非常精彩。等赛车手表演完后,围观的人都争着上前与他留影。而我一人出门,又不习惯自拍,所以想要有一张自己的留影总是很难。
当我站在赛车手先生跟前,却只能默默地拍着他与别人的合影时,旁边的一个小伙子拿着相机走了过来。
“要不要帮你和他拍照?我们还有打印机可以帮你打出来。”他穿着笔挺的衬衣和西裤,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浮在脸上的适宜的微笑让他看起来更加正直又谦和。确实像是服务于哪里的工作人员。
“……是免费的么?”但本应开心得让人觉得是捡了便宜的事情,却不知为何,让那一刻的我充满了犹豫和疑虑。
“是的,免费的。”即使他给了我肯定无疑的回复,但还是没能打破我心里一连串的问号——这种好事竟能落在我头上?而他又是哪里的员工?会在帮我拍完照后再变着花样地跟我要高昂的打印费么?
就在我不停地思考的同时,他又走向我身边同样在旁观的一对情侣和一个男生,提出了相同的邀请。那对情侣看到有人愿意帮他们和赛车手拍照,一对视,就马上很开心地答道“whyno?”,根本没有想要追问一句是否收钱这档子事,而另一个亚洲男生也是欣然接受。面对着他们的无所顾忌和自己的迟疑,我突然想,若说与外国人还存在文化差异,那为什么我和他们同样是黄皮肤黑头发,却还是有不一样的思维方式?他们如此开放并享受各种事,似是对陌生人的好意从不设防,而我遇到这种开心的事却要思索再三……
工作员帮我拍完照,并拿到旁边的工作间用打印机印好,装进宝马博物馆的收藏框内,递给了我,转身去忙下一位顾客。事情如此轻易就结束,我终于可以停止胡乱猜测的脑筋,相信这只是宝马的一种服务。
拿着刚印好的照片,看到上面在赛车手身边笑得一脸开朗的我,却有很多的惭愧,因为我知道里面那个面对着镜头,露出比标准幅度还要大的笑容的我,心里藏着几分不安、忐忑和迟疑。
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再单纯一些,坦诚一些?为什么不多点信任,少点猜忌?
或许之前在米兰和威尼斯的广场上被强行塞了鸽子粮,又在罗马的斗兽场前被古装士兵拉着拍照,发现这些都是“先斩后奏式勒索”给吓怕了吧,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原来早已筑起了防护的城墙,带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小心谨慎,把欺骗和好意都挡在了外面。
还记得之前在瑞士准备乘坐黄金快线时,我曾在停经的茨魏西门小镇上遇到过一对父子。他们略黑的肤色让我分不清来自哪个国家。我一边对着列车拍照,一边从余光中发现父亲对着孩子嘀咕些什么,并向我的方向看来。当我放下手中的相机,那位父亲走过来,问我是否需要他帮我和列车留影。面对这番善意和他平淡如水的表情,各种问号一如既往地开始在我的脑中快速旋转……
他是真心要帮我拍照么?他刚才在和他孩子说什么?是在说,我看样子像个很粗心大意的游客,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以骗到我手中的相机么?他在拿到我的相机那一刻,会拉着孩子立马逃跑么?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骗了相机,我能追回来么?我跑得过他们么?
就那么几秒,却在我的脑中纠结着太多疑问,让我犹犹豫豫地无法坦然接受他的好意。他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重复了几次,不知是不是怕我听不懂,但我最后还是笑着婉拒了。当我在茨魏西门的村子里转了一圈,等到下一班列车出发的时间登车后,竟然尴尬地发现这对父子正坐在这节车厢里。父亲指着窗外的风景给孩子看,而那个孩子仿佛头一次出门远行一般,满脸面对新鲜事的好奇表情。